911章 元方叔,你怎麼看?
蒼茫夜‘色’。
小城下,兩人一狼,在身後城‘門’牆頭無數或震驚、或茫然、或羞辱、或不可置信等等複雜目光注視下,緩緩向着更爲蒼茫的未知目的地走去。
“你又贏了。”側頭看着後方怒吼一聲,越衆衝出的安德烈向這邊狂奔而來,不過轉瞬又被巴木圖攔下……收回視線,嵐沙擡頭對着不住擦汗的唐恩說道。
“那必須的!”現在形象雖是狼狽,顯‘露’着一種叫做僥倖逃生的外在氣質,但唐恩神‘色’還是很硬的,大氣揮手,“意料中的事情。想想看吧,剛纔如果不讓我走,那你肯定會死在這。但如果讓我走,他們還有救援你的機會……呵呵,這麼簡單的選擇,傻子都知道該怎麼選。” ”
稍頓,咧嘴又是得意一笑,“說白了,這就是面子的問題。當時巴老都說留下你、放我走了,已經算是退了一步,這種情況下我如果強硬拒絕,那就是不給面子,後果難料。但如果不拒絕,我這就是服軟丟面子,安全還得不到保障……所以,注意哦,轉折來了!想想當時我是怎麼說來着……”
深吸一口氣,肅然認真,“我安全,你就安全!我死,死在你的前面……看看,什麼叫霸氣!我都佩服我自己……這樣即沒有服軟,又迎合了巴老他們想要保護你的心理,送個臺階過去,這不就皆大歡喜了嘛。哈哈,太特麼機智了我……喔!”
捂着小腹,唐恩即是鬱悶又是莫名其妙的看着嵐沙後腦勺。滿臉無辜。“說得好好的。幹嘛打人……呃,難道,你剛纔感動了?”
“感動?呵呵,我聽不懂你在說什麼。”冷笑兩聲,嵐沙面無表情的回道。
“哈哈,老實承認了吧!別忘了我是刺客,什麼僞裝我看不穿?”
嵐沙曬然一笑,似乎不想再討論這毫無意義的話題。低頭看着緩速而行的巨狼,問道:“既然都出來了,你現在不應該是有多快跑多快,有多遠跑多遠嗎?”
“你這轉移話題的功力不行啊……好吧,看你這麼拽不怕告訴你。”姿勢正襟危坐,唐恩神‘色’卻頗爲猥瑣得意,嘿笑道,“看過狗追人嗎?在遇到一隻流着哈喇子的惡狗時,人如果從旁鎮定自若的走過去,或者乾脆站住、蹲下來。惡狗都會敬你三分。但你一旦轉身撒‘腿’逃跑,渾身上下散發着一種叫做‘我是弱者’‘我很害怕’的氣息。那惡狗不追來咬你纔怪……這麼說你能明白吧?所以我們現在就要慢慢的走,無所謂的聊天,讓他們胡思‘亂’想、猜疑忌憚……”
“明白。”嵐沙乾脆頷首,隨即轉頭看了眼,淡然道,“可是城牆已經消失在我們視野中,換而言之,就是他們現在已經看不到我們了,還有必要這麼做嗎?”
“呃……我去!你不早說?駕、駕、駕快,畜生快跑”
“……”
……
後方城牆下。
勉強平靜下來的安德烈,看着消失在夜‘色’中的嵐沙,推開身旁兩個高手,一臉‘陰’沉的走到巴木圖身旁,行禮,擡頭,目光灼灼,語氣生硬:“巴老,我需要一個解釋!”
巴木圖倒是沒在意安德烈的冒犯,眯眼看着兩人一狼消失方向,淡淡說道:“這布蘭小娃娃你也認識,你覺得自己能在他手中無傷救下嵐沙嗎?”
安德烈聞言不由沉默,片刻後咬牙沉聲:“至少有機會!”
“或許吧,不過我覺得由我跟上去的機會更大些。你覺得呢,安德烈近衛長?”
安德烈聞言一愣,隨即明白過來知道自己是昏頭了。在乎嵐沙安全的又何止他一個,眼前這北荒第一強者無疑也是一樣。如此一來,由巴木圖跟上去自然是最好選擇。
再次鄭重行禮,“一切拜託巴老了,需要我們做什麼,您儘管說。”
擺手,“封鎖消息就可以,至於其他,這次刺殺雖然出人意料,僥倖讓那唐恩得手,哼……”說到這裡,巴木圖似是想到了什麼,甚是憋悶的冷哼一聲,隨即‘陰’沉着老臉繼續道,“但以嵐沙那丫頭的心計,應該已經對此做好安排,你們照做就是了。記着,在我們回來之前,軍隊不可輕舉妄動,統帥之位更不可更替,誰來都不行!明白嗎?”
聽着這似乎意有所指的話語,安德烈心中不由一動,瞬間想到了剛到城中不久的某人,鄭重點頭應下:“明白!”
“那就這樣吧……對了,那唐恩剛纔說的我們這邊有軍隊攻擊灰衣軍,這是哪支軍隊?”
“呃,提烏殿下的軍隊。”
“提烏……又是他……”巴木圖老眼眯了眯,寒光一閃,決定了什麼,冷聲揮手,“傳令過去,在我們回來之前,讓那支軍隊繞開灰衣軍的地盤。”
話落,轉身,遙望東方某處,長衫捲動,狀似隨意的虛空壓下一掌!
“是……呃?”安德烈見狀一愣,沒等想明白此舉含義,巴木圖身形已沖天而起,瞬間消失在了茫茫夜‘色’之中。
……
東城區,貴族莊園。
“來來來,叔,我……我再敬您一杯……”口吐酒氣,滿臉漲紅醉意的提烏,搖晃着舉起酒杯,口齒不清的不斷勸酒。
“不能再喝了,提烏,你已經醉了。”甩了甩頭,同樣狀態微醺的元方,連忙伸手勸阻。
“我沒醉,我清醒的很……叔,今天這機會真的很難得,我必須要再敬你一杯,喝喝喝……”一邊說着莫名其妙的話,提烏一邊撥開元方手臂,仰頭灌下杯中酒水。
俗話說的好,喝酒不怕能喝的,就怕找醉的。提烏如今的狀態顯然就是找醉來的。元方見狀也只能搖頭苦笑。隨即不得不端起酒杯陪他再喝一杯。
不過未等杯觸嘴‘脣’。驀地,吱呀吱呀……
短短瞬間,桌子在震,酒罐在顫,地面在抖,整間閣樓亦開始微微搖晃,像是一瞬間末日將至一般,雷霆重壓力在頭頂急速匯聚成形。
“什、什麼……情況?”半腦的酒水麻醉了警惕神經。瞬間一愣後,元方沒有在第一時間意識到危險來臨,急速躲避,反而是環顧周遭,滿臉茫然。
“果然……還是被發現了,呵呵……”相對於震驚茫然的元方,剛還滿臉醉意、左右搖晃的提烏,卻瞬間端坐仰頭,腰背筆直,低聲自語喃喃。似乎。對眼下這副狀況一點也不意外……
事實上也正是如此,提烏並不覺得自己的計劃有多周密。無非就是以巴木圖的貪杯愛好爲突破口,每夜請喝酒,將他支離開嵐沙身旁,給那不知什麼時候過來的布蘭刺客一個下手機會……不得不說,這計劃確實有夠簡陋,而且需要依仗很大的運氣成分。只有在機緣巧合之下,方有成功希望。
當然,現在的提烏也確實沒有更好選擇。別說這種有幾分成功可能的概率,就是百分之一、萬分之一,他也願意賭上一把!
而命運這種東西往往不喜按常理出牌,到最後,他竟然是成功了。
此前城主府中,如果巴木圖沒有過來喝酒,而是一直守在嵐沙周遭,那縱使唐恩藏匿功夫再怎麼‘精’妙,也不可能成功接近嵐沙周遭,更不用說之後的綁架挾持……
這樣的結果,只能說是天意‘弄’人,徒具奈何!
當然,巴老活了這麼多年也不是白‘混’的,儘管沒有確鑿證據,但在倒果爲因之下,看出這不怎麼周密的計劃中的破綻,也並不是什麼難事。於是,事後報復來了……
不過提烏對此卻並不害怕,相反,他在笑,拍着桌子前俯後仰,極爲快意的仰頭大笑,
“哈哈……哈哈……”
這當然不是說提烏瘋了,雖然現在的他確實與瘋子無疑……提烏有理由興奮,原因很簡單,巴木圖沒有過來求證就直接動手報復,這說明什麼?說明嵐沙那邊確實出了問題!哈哈……
一朝夙願得逞,提烏當然要笑!
而這時,元方卻笑不出來了。如山重壓初至,他就如被釣出水面的魚兒一般,死死被按在地上,周身骨骼噼啪斷裂作響,完全動彈不得。瞬間接受無數疼痛反應的大腦,像是要爆開一般,頭疼‘欲’裂。同時,又不得不張大嘴巴,一邊拼了命的呼吸喘氣,一邊又狂吐大口血水、內臟碎塊……
下一刻,轟
氣‘浪’沖天,塵灰飛揚,夾雜着‘激’‘射’四方的碎石木屑,這間頗爲‘精’致的閣樓驀地崩碎倒塌,瞬間淪爲一攤垃圾廢墟。
變故發生的太過突然,且完全沒有一點預兆。所以直至飛揚煙塵被凜冽夜風大致吹散後,遠遠近近纔有守衛的急促呼喊聲傳來。
而這時,砰的一聲,碎木四濺,滿身滿臉血污若厲鬼的提烏從廢墟中踉蹌站起,轉頭四顧,抓了抓‘亂’糟糟頭髮,沒有去在意四周傳來的示警聲,而是搖晃着走了幾步,低頭四處巡視,似乎在尋找着什麼……
當然不是在尋找元方的屍首,剛纔那雷霆重壓絕大部分都是衝着元方去的,後者現在不可能留有任何一絲痕跡在這世上!
噗通雙膝跪地,顫顫巍巍的伸手從廢墟中撿起一塊酒罐碎片,看着那上面殘存的幾滴酒水,提烏神‘色’似哭似笑,咧嘴嗚咽,“元方叔……是我……對不起你……”
無論這計劃成不成功,無論嵐沙是否被殺,提烏此前就極爲清楚,他自己絕不會死!
因爲他是皇族殿下,是名義上的第一順位繼承人。所以縱使嵐沙沒死,要進行事後清算,那審判他的命令也只有‘女’皇才能下達。而如果嵐沙被刺殺而死,那他更不會死。因爲‘女’皇只有兩個子嗣、北荒皇族也只有兩個繼承人,所以無論他犯多大過錯,都不會被處以極刑。
當然,巴木圖的憤怒也必須要得以發泄。所以,提烏找來元方陪酒……不是提烏想這個一直多有照顧他的叔叔死。而是他沒有其他選擇。巴木圖的憤怒不會發泄到他身上。也同樣不會發泄到隨便哪個貓貓狗狗身上。那樣沒有意義。所以哪怕是爲了進行最大程度上的警告,巴木圖也必須要殺個足夠分量的人給他提烏看看……
如此,事情就簡單了。
提烏身邊誰最有分量?那自然是一直爲提烏出主意,且一直在他身旁不離不棄的元方副將……
擡手,酒罐碎片在提烏身前緩緩劃過,幾滴酒水傾斜落下,落在廢墟泥土上,瞬間消失不見。
“……叔。我敬你……不要怪我,真的不要怪我。你知道的,我沒有選擇,我特麼從來沒有選擇……呼哧……叔你一直幫我,一直站在我這邊。我這樣做,你應該能理解的吧……我現在就是一條狗,誰都瞧不起我,誰都想踩我一腳……我必須要坐上王座,我不能失敗,否則就死無葬身之地……我這麼說。叔你肯定就能理解了是吧……反正我覺得這麼做,是值得的……”
低頭喃喃。“元方叔,你怎麼看呢……”
……
……
好吧,不管那已經化爲煙塵的元方叔怎麼看,現在都沒人回以提烏一句,此事必有蹊蹺。所以還是讓我們轉移視線,放在更有意思的綁架犯身上好了……
當一夜喧囂漸漸平靜下來時,東方天際的微亮光芒,終於開始不斷昭示着它的存在感。
黎明將至。
“哈……哈……”坐在奔馳狼背上嵐沙,此時正鼓着嘴巴不斷對着手中鏡片哈着暖氣,隨即一邊拿着方塊軟布擦拭,一邊搖頭抱怨道,“你這發明有缺陷,一碰到晨間霧氣,或者從戶外進入燃着爐火的溫暖房間時,鏡片總是霧‘蒙’‘蒙’的,擦來擦去很麻煩。”
“不知足了吧,能恢復清晰視線就不錯了。不過費點事而已,還有什麼可抱怨的。”撇撇嘴,坐在身後的唐恩聞言大是不以爲然。當然了,主要是他也不知道該怎麼解決這問題。雖然現世是有防霧眼睛不錯,但那種製造工藝唐恩不認爲自己能複製得出來……
嵐沙聞言有點遺憾:“畢竟是缺陷,北荒已經開始大面積量產這東西了,如果能解決那當然更好,可惜啊……對了,我有個長輩他也同樣看不清楚,但爲什麼我給他試戴很多種度數的眼鏡,都會沒有效果呢?”
唐恩嘴角扯了下,無語道:“因爲他不是近視眼,是老‘花’眼……你‘摸’‘摸’看手裡的鏡片,裡面是不是有點凹。想要做出能讓你那長輩看得見的眼鏡,必須得用凸面鏡才行。”
“就這麼簡單?”
“就這麼簡單……不過話說回來,你用我的東西量產賣錢,是不是該付我點版權稅什麼的?”
“當然應該啊。”
一愣,隨即大喜,“哈!認賬就好,我給你個地址,有時間你派人把錢送過來吧。”
搖頭,“這事不歸我管,賣眼鏡的錢都充入國庫了,現在北荒部落由我母親治理。所以你想要錢的話,直接去和我母親大人談好了。剛好母親大人也總想着要和你談談,你走時毀壞皇城的事情。”
“我嚓……不帶你這樣的……”
……
好吧,氣氛確實很融洽。如果有不知內情的人看到這一幕,絕對想不到這兩人是綁匪與人質的關係。
不過仔細想想的話,這倒也是正常的。唐恩與嵐沙本就熟識,再加上現在雖然立場對立,但也都清楚對方不會加害自己,如此,相處起來自然很快就打消了久別重逢的隔閡,宛若老朋友一般,什麼話題都能聊,看來異常和諧。
當然,該面對的問題還是要面對。就眼下來說,問題主要有兩個,一是嵐沙出走對蠻人軍隊以及整個戰局的影響,二是唐恩現在到底該帶嵐沙去哪……
畢竟是男人,閒聊之餘還是唐恩先問出了嵐沙的問題,也就是第一個問題,併爲對方表示擔心。這當然不是因爲歉意,更不是幸災樂禍。兩人雖然不是什麼生死大敵,但立場不同終是事實。唐恩不會覺得挾持嵐沙出走是錯的,只是出於朋友立場爲對方考慮而已。
不過嵐沙對此卻似乎完全不在意,很是隨意的揮揮手,“沒關係,我這邊的軍隊,幾乎已經完全突破了布蘭邊境引以爲傲的封鎖線。再加上布蘭軍隊這次的自殺‘性’進攻,雖然是達成了你的刺殺目的,但實際上也耗盡了他們最後一點的反抗餘力。接下來的戰局,只要我們繼續打,布蘭北方是守不住的。而就算我們停止攻擊,那些最爲麻煩的邊境封鎖線也在我們手裡,隨時都可以發起致命攻擊。”
頓了頓,看向唐恩,“當然,如果確定我死了或者落入布蘭手裡的話,我的軍隊應該會陷入動‘蕩’之中。這時如果布蘭這邊再不計代價的反攻,還是有可能奪回邊境線的。”
夠專業,也夠坦白,事實也確實就是這樣沒錯。
不過這樣一來,壓力無疑就到了唐恩這邊。想着自己有天也能左右大陸局勢,唐恩不禁有些感慨,特麼殺手能做到我這樣,也算是前無古人了吧……
甩甩頭,笑道,“你的安危能決定戰爭勝負歸屬……呵呵,這聽起來很像是自誇啊。”
“哈,沒錯,我就是這麼厲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