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局者迷,旁觀者清。
夏薇安什麼人,什麼性格,唐恩再清楚不過。而那些和夏薇安一起出來造反的清教徒、苦修士等等,唐恩雖然沒接觸過,但能被夏薇安認可,進而又在神殿混成這悽慘樣子,大致性質唐恩也能猜到。
最重要的是,在看到守門那兩騎士聽到廳內混亂,卻沒有狗腿進去打先鋒。那兩清教徒在面對小修女亂舞木棍,也是第一時間選擇哭笑不得解釋,而沒有翻臉難。唐恩也就能確認對方此次過來,應該沒有多少惡意,至少暫時沒有。
也就是說,小修女前番狀着膽子的表現,算是白瞎了。
果然,接下來生的一切,很快證實了唐恩的猜想……
“麥森神父,冒昧打擾,我們這次過來是爲問幾個問題。恩,或許以我們現在的立場,並沒有權力過問這些。但從此地千百信徒的虔誠信仰出,還請你能夠如實回答。”
“呃,沒問題,請問。”
“好,請問教堂每月接受信徒多少善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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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大約有五個金幣吧。如果算上無償贈送的食物以及其他物品,價值大概在十個金幣左右。”
“這些善款的大致去向……”
“幹嘛,你什麼意思?懷疑我們偷用善款!”
“只是問問,辛……呃,思穎修女,不要誤會。”
“誤會?哼!就是被我一個人吃光了怎麼辦吧。”
“呃,還有我。這一個月我也吃了不少……”
“辛迪,不要胡鬧!”稍頓。忽略敏感小修女不斷糾正思穎、思穎的抱怨。耐心答道。“是這樣子的,山腳下漁村內有不少父母罹難海上的孤兒。這些善款大部分用於給他們採購食物、過冬棉衣等等。”
“有賬目嗎?”
“當然,賬冊就在後面木臺櫃子裡,是公開的,我去拿來給你們看看……”
……
幾番問答下來,這兩名不請自來的新教清教徒不像是登門惡客,倒像是來巡查的神殿大人物。看似句句找茬,實際謙恭溫和。也就是一般的問詢態度。
除了先入爲主的小修女依舊怨氣十足外,當事人麥森神父倒是很快鎮定下來,雖然不明白對方所問意圖,但這些事情在他看來本就沒什麼隱瞞的,所以沒有考慮直接就交了底。
唐恩坐在小修女身旁聽了會,大概瞭解了這兩名新教清教徒的來意。如果沒料錯的話,後者問出這些問題,應該是爲調查麥森神父的品行……關於這點,唐恩敢擔保沒有任何問題。因爲,他早就暗中調查過了……
好吧。鑑於此前不良印象,唐恩對於神殿神職人員確實好感缺缺。哪怕對方身份算是救命恩人。也曾抱着揭穿僞善念頭,也是爲了確定這傻傻小修女以後不會受到傷害,唐恩在能正常行動後,立刻就着手細緻的、全面的調查了番這麥森神父。
結果,不得不說,林子大了確實什麼鳥都有,有賊鳥、也有好鳥。眼下這不問世事、半輩子守着這破敗小教堂的老男人,就是隻不折不扣的好鳥。
哪怕調查無果的唐恩,釣魚執法,裝作無意中透露自己身上藏有筆鉅款。這老男人也完全沒有看他動彈不得,就起了謀財害人之心。反倒是提醒他注意保密,真心的,還講了番類似財不露白的大道理。直讓向來沒有節操的唐恩,也是罕見的暗暗慚愧……
這樣的奇葩,當然不可能幹出侵吞善款的事來。果然,在仔細翻閱了遍賬本後,兩名清教徒彼此對視一眼,輕搖頭,放下了手中賬本……這麼短的時間,當然不至於得出什麼結論。顯然他們在來時已經暗中調查過這麥森神父,眼下不過是再驗證一遍罷了。
“看完啦,我們有沒有偷用善款?”兇巴巴的盯着,小修女得理不饒人,“沒有的話,大門在後面,你們是不是該走了?”
兩名清教徒當然不至於和個小修女一般見識,只是神色多少有點尷尬:“咳咳,看來思穎修女對我們成見很深啊。”
“我哪敢,傳聞中你們可是會殺人的……”
“辛迪!”麥森神父連忙出聲打斷小修女的嘲諷喃喃,暗自苦笑,這不是提醒激怒對方嗎?對着兩名神色微僵的清教徒乾笑點頭,“抱歉,她無心瞎說的,呵呵……”
“呵呵,倒也不全是瞎說。”中年清教徒看了眼一旁百無聊賴聽着的唐恩,還是沒能看出深淺來。不動聲色移開視線,笑着說道,“新教初創,在外面的名聲確實不算太好。傳聞有真也有惡意誹謗,是有思穎修女剛纔說的殺人情況沒錯,但我們這邊更願意稱呼爲審判。”
稍頓,繼續說道,“大家之前都是神職人員,有些情況我也就不隱瞞了。如今神殿已然腐朽到了骨子裡頭,不只是總會大人們貪,下面各分教堂主事更貪。越偏遠、越不起眼的地方,黑幕也就越是觸目驚心。相信嗎?就如你們這等小教堂中,我們曾經搜到過成筐金幣,也救下過無數被囚禁在地下室中、暗無天日的年輕女子,她們有的是修女,有的是信徒……”
“怎、怎麼可能?!”顫聲驚呼,麥森神父滿臉驚駭,不可置信。小修女聞言更是當場傻眼,微張嘴,一副呆呆模樣。
一旁唐恩則撇撇嘴,完全見怪不怪。怎麼不可能,你們這兩人才是非主流的好吧……
攤手,“沒真正現之前,我們也覺得不可能。有些人甚至在鄰近村莊裡面名聲很好,慈眉善目,怎麼看也不想是欺男霸女的惡棍,但事實就是如此……如果你想看,我們這有大把事例證據。或者你可以親自往北方走一走。聽聽那邊的信徒怎麼說。”輕搖頭。中年清教徒笑着看向呆呆小修女。問道,“如此蛀蟲,你說該不該殺?”
“我我我……”磕巴了會,受到嚴重衝擊的小修女下意識縮向唐恩臂彎,小貓一樣,完全沒了此前雌虎風範。
她是幸運的,因爲跟着奇葩似的麥森神父,完全沒遇到過這等醜陋情況。她也是不幸的。因爲被保護的太好,乍一觸及這等累累黑幕,心神大動!
安慰的拍了拍小修女肩膀,唐恩平靜擡頭看向中年清教徒:“該殺不該殺的,已經殺了。現在的問題是,你們準備如何對待麥森神父,對待這個小教堂?”
兩名清教徒聞言一愣,再次看向唐恩,尤其在後者平靜如水、不見絲毫波瀾的普通面龐上頓了頓,警惕皺眉:“方纔怠慢了。閣下似乎不是這裡的人……”以唐恩的境界實力,即使受傷。這兩名清教徒也不可能從他身上看出絲毫端倪。但關鍵是唐恩現在神態太過淡定從容,只是安靜端坐,即是一座生人勿進的冰山,一看便知不宜招惹。
擺手打斷,“先說處理意見吧,身份不重要。”確實不重要,如果處理結果讓唐恩滿意,那自然一切都好。如果不滿意,那唐恩並不介意替夏薇安清理門戶!
頓了頓,兩名清教徒交換了個眼神後,微點頭,看向怔怔呆愣的麥森,道:“麥森神父的品行作爲我們來時已有耳聞,很是佩服。現在有兩個選擇,一是希望麥森神父能考慮加入我們新教,重振父神純粹信仰……”
“只是考慮?”
“當然。如麥森神父這等以身作則、真正宣傳父神福音的教徒,其實與我們走得同一條路途。我們只會給予尊重,不會強迫。他可以繼續待在神殿,不加入我們。當然,我們新教的大門也永遠爲他們敞開着……這也就是第二個選擇。”
“好。”唐恩滿意點頭,長身而起,“讓麥森神父好好考慮下吧,這選擇不是一時半會就能定下的。兩位,能否借一步說話?”
“當然。”一愣,兩名清教徒深深看了眼唐恩,起身,“我們在外面恭候。”
看着兩人背影消失在大門處,唐恩低頭摸了摸小修女頭:“辛迪啊,謝謝你的救命之恩還有這麼多天的照顧。不過……恩,我是時候該離開了。”
“啊?”再受衝擊的小修女更是傻眼,茫然仰頭,“離開?亞瑟你要去哪?”
“回家啊。”
“哦。”小修女垂下腦袋,盯盯的看着腳尖,低聲道,“就不能再多待幾天嗎……你的傷還沒好呢……”
“沒事,總要離開的……”
事實上,唐恩前幾天就該走了。不過養傷的這段日子,唐恩確實喜歡上了這裡看似枯燥、實則平淡的海邊生活,也打心眼裡喜歡這個總是嘮嘮叨叨個沒完的小丫頭。算是私心吧,在預感到新教的人會過來後,唐恩給自己找了個報恩的理由,在這多待了幾天……現在新教的人確實來了,而且態度還不錯,處理結果唐恩也很滿意,也就不得不走了。
“知道嗎?你改變了我對神殿以及神職人員的印象,恩,很了不起。還有,我還是覺得辛迪的名字更好聽一點,要不然你就不改……”
“思穎!我叫思穎!”甩頭躲開唐恩的撫摸,小修女背過身去,悶聲悶氣道,“走吧走吧,反正你也不愛聽我說話,走了也沒什麼了不起。哼……”
怔了怔,唐恩搖頭失笑了下,沒有介意,因爲他分明聽到了淚珠落在地上的清微碎響……擺手:“那我先走了……麥森神父,謝謝你這麼長時間爲我療傷。恩,關於新教我知道一些,他們應該沒有騙你,好好考慮下吧。”
話落,躬身,行禮。再次看了眼肩頭微顫的小修女,嘴角微揚,轉身走出大廳。
大廳外,兩名清教徒兩名輕鎧騎士在不遠處等待着,應該是有猜測討論過,神態都是有些警惕。
“閣下……”
“把這個交給夏薇安。”唐恩現在完全沒了說話興致,直接擲出一頁摺疊紙張,嘶的破空輕鳴,瞬間落入中年清教徒手中。只這簡單一手,就足以令後者神色齊齊大變,“就說故友所送。還有,這處小教堂,如果麥森神父與小修女不同意,誰也不準動!這是我說的!”
話落,不去管怔怔張嘴幾人,乾脆踏上下山階梯,轉瞬間消失不見。
一口氣奔到山腰,直至胸口傷勢隱隱疼痛,唐恩方纔吐了口濁氣,放緩步伐。想了想,搖頭,自嘲輕笑:“呵呵,離愁別緒都不能完全看開,看來我還真不是個做殺手的料啊……”
這當然是戲言了,只要是人,誰能無懼離別苦?哪怕,只是短暫萍水相逢後的淡淡憂傷分別……
不過,未等唐恩感慨話落,驀地,一聲高亢尖叫從山上遙遙傳下,熟悉而又一如既往的犀利,
“大壞蛋!你騙我——你之前說思穎好聽的,現在又說辛迪好聽——騙子!不過我大人有大量,原諒你了!我就叫辛迪不改了——還有,記得回來看我,帶好吃的。否則——否則我就在父神面前詛咒你!哈哈——”
腳下一頓,片刻,徐徐笑聲傳回山巔,宛若耳邊,
“哈,知道了,辛迪……小丫頭片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