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
就在宋楚詞決定要打破當前的沉寂,輕輕嘆了口氣時,水暗影也心有靈犀般的,擡頭做出了與她相同的動作。
然後,姐妹倆人相視而笑,剛纔那種說不出的尷尬,瞬間煙消雲散了。
“你--”
倆人再次同時說出了這個字,接着就一起搖手,異口同聲的說道:“你先說。”
“那就我先說吧。”
宋楚詞端起咖啡杯,淺淺抿了口說道:“姐,你瘦了。”
“是嘛?我可沒覺出來,昨天還特意稱了下體重,還是六十三公斤呢。”
水暗影下意識的擡手,摸了摸明顯憔悴的臉蛋,隨口說:“不過那個傢伙說,他喜歡胖乎乎的我……咳,是有些渴了,我去倒點水喝,那邊就有的。”
她本來不想提起陸寧的,可話剛說了一句,就情不自禁的繞到了他身上,這讓向來豪爽的水水姐覺得尷尬,趕緊藉着去倒水來掩飾自己心中的慌亂。
在得知已經仙逝的義父龍頭,竟然是自己的親生父親,宋楚詞是自己同父異母的小妹,更是陸寧‘上天註定’的另一半後,水暗影的心情會有多麼的複雜,就連她自己都說不出來。
燕影在去唐王之前,先找到了她,把這些如實相告了。
水暗影在痛苦中沉默很久後,才決定與陸寧離婚,徹底地的成全他與宋楚詞。
她不甘心,相當的不甘心。
憑什麼,她要把自己喜歡的男人,雙手奉獻給宋楚詞?
儘管大家是同父異母的親姐妹。
可在婚姻史上,親姐妹爲爭奪一如意郎君而翻臉,甚至大打出手的事兒還少嗎?
水暗影敢肯定,在沒有任何外力的干涉下,她要想打敗宋楚詞,那絕對是輕而易舉的,單憑一張在遊戲狀態下拿到的結婚證,她就能站在道義的高度上,把所有情敵都用雷霆掃穴的方式幹翻。
水暗影有這個決心,更有這個實力,無論是宋楚詞還是樓宇湘,都不在話下,可她偏偏不能這樣做,只因她是水家的人。
水家的人,爲當年的一個承諾,已經有先後三代十數口親人,都獻出了寶貴的生命,二叔天狼星更是在黑暗世界一呆二十多年。
在水家用幾代十數條生命換來的榮耀面前,水暗影的愛情,就變得異常蒼白,不堪一擊了。
除了已經遁入空門的夜搜魂之外,她在塵世間只有宋楚詞這個親人了。
這個唯一的親人呀,也擔負着任何人都無法擔負的重大使命,是父親早在二十多年前就佈下的一顆棋子,現在正朝着父親早就定製好的軌道上運行,她水暗影如果再以愛情爲重,暫且不管當局會有什麼反應,她死後又怎麼有臉去見水家的列祖列宗?
更何況,宋楚詞的本次羅布泊之行,充滿了詭異的艱辛,能否活着回來還是個未知數,水暗影這個親姐姐,卻又什麼忙都幫不上。
唯一能做的,就是能讓宋楚詞走的安心些。
所以她在來見宋楚詞之前,就已經打定主意,絕不會提起陸寧。
那個人喲,卻像一個揮之不去的夢魘,總是無時無刻的纏繞着她,讓她在不經意間就把話題轉到他身上。
這一刻,水暗影異常痛恨自己,爲什麼如此的沒出息,在接水時偷偷用力掐了自己肋下一把,疼的身子猛地一顫,臉色蒼白。
宋楚詞的聲音,從背後幽幽的傳來:“
江水流淌的一路上,會遇到許多石頭--有些東西,是無論怎麼避,都避不開的,只要你想前行。”
“是,有些東西是無論怎麼避,都避不開的。”
水暗影用力抿了下嘴角,轉身時臉色已經恢復了正常:“那,就不避?”
“不避。”
宋楚詞點頭:“也避不開。”
“我愛他。”
水暗影快步走回座椅前,語速很快也很清晰:“我也不知道自己是什麼時候愛上的,在去北朝地下古城之前,我只要一想到他就在你身邊,我就恨你恨的要命,因爲我很清楚那時候你是他心裡的唯一,無論我怎麼表現,是冷淡也好,哀求也罷,甚至是強迫,都無法改變他對你的感情。”
宋楚詞沒說話,只是雙手捂着咖啡杯,臉色平靜的看着她。
吸了下鼻子,水暗影拿出一盒香菸,點上一顆狠狠吸了口,才繼續說:“那時候,我幾次想偷偷潛去唐王,把--”
宋楚詞插話了:“把我偷偷的幹掉。”
水暗影坦然承認:“是的。你也該知道,處於熱戀中的女人,是最危險的。”
“爲什麼沒有那樣做?”
“他警告了我。”
水暗影低低的回答。
宋楚詞沒有問那個他是誰。
除了龍頭之外,還能有誰能讓爲愛癡狂的水暗影,能冷靜下來?
“所以,你就賭氣去了北朝。”
宋楚詞抿了抿嘴角,問道。
“是啊。”
水暗影吐出一口香菸,擡頭看着嫋嫋散開的煙霧:“我既然不能與你爭,爭又爭不過……與其生活在痛苦中,倒不如一死百了,讓那個混蛋去後悔,想到我就會愧疚一輩子。”
水暗影自嘲的笑了笑:“呵呵,女人就這樣,有時候真會傻到想用自己寶貴的生命,來換取一個臭男人終生的愧疚。不過等清醒過來後,纔會發現男人其實都是一羣沒良心的。他們會因爲女人的死愧疚,卻絕不會超過三個月,喜新厭舊是他們的本色而已。”
“嗯,我也是這樣覺得。”
宋楚詞對此倒是深有感觸。
她自認自從與陸寧在塔希科雪原經歷那次磨難後,就算沒有冥冥之中的安排,他也該異常在乎她,在她不高興時會像哈巴狗那樣圍在她生變,哄她開心纔對。
實際上呢,倆人的關係卻發展到了她打電話讓人他回來,他都不屑理睬的地步。
想到自己昨晚在萬家團圓之夜,單身一人孤零零的離開唐王(那時候的郭易秦,絕對是被無視的),而陸寧卻在梨花山上高朋滿座,舉杯痛飲,宋楚詞的心,就刀割一般的疼。
她忽然想喝酒。
幸好咖啡廳內不止是賣咖啡,就像來喝咖啡的不一定都是小資,還有王二少這種傻鳥紈絝那樣。
足足二兩高度白酒一口喝下去後,宋楚詞心中騰起一股子烈火,焚燒了許多疼痛,多了幾分灑脫:“嗯,都說酒是忘憂水,還真是不假。”
也是一口乾的水暗影,蒼白的面頰上騰地浮上一抹迷人的紅暈,用力點頭附和着宋楚詞的感慨,卻問道:“還,還想不想聽我說下去?”
“不想了。”
宋楚詞搖了搖頭。
水暗影有些奇怪:“爲什麼?”
“因爲我知道你接下來要說什麼了。”
宋楚詞拿起瓶子,先給水暗影倒
上後,又給自己滿上:“你無非是想說,等你到了北朝地下古城,遭遇兇險快要死時,才意識到自己的行爲有多傻。”
意識到自己行爲很傻的女人,就會後悔。
後悔自己不該爲了一個臭男人,爲了所謂的愛情,就把自己本該美好的一聲,就這樣葬送。
但就在水暗影爲自己犯傻而後悔時,陸寧出現了。
陸寧當初爲了救水暗影,歷經了多少艱辛,在站都站不穩的情況下,也要向豐田秀敏發起攻擊的傻瓜表現,讓水水姐終於意識到,她沒有愛錯人,更不該後悔。
地下古城坍陷後的那一年多來,如果不是龍頭總是派人制造出陸寧還活着的假象,估計水暗影早就殉情了。
一個爲了愛情都不把自己小命當回事的蠢女人,殉情這種事肯定能幹得出來。
幸好陸寧真得沒死,活生生的出現在了她面前。
可是--有時候,水暗影又盼着這傢伙還是死了好。
因爲他當初死在北朝地下古城,後人談起後都會說他是爲了水水姐才死的,而不是像現實中那樣,四處留情,連他的小老婆生孩子,都得麻煩她來照顧。
更不會讓她必須得主動與他解除婚姻,雙手把他奉獻給自己的親妹妹。
把自己無比深愛的男人,主動推到親妹妹懷中,對每一個女人來說,都是生不如死的痛苦。
何以解憂?
唯有杜康!
眨眼間,水暗影就自己喝下了整整一瓶白酒,俏臉飛紅徹底掩住了蒼白,媚眼如絲盡顯她性感女人風采,吃吃笑着趴在了桌子上:“楚、楚詞,知道不?就因爲他說,說他喜歡胖乎乎的女人,那樣拍一巴掌很有肉感,會增加他的衝動,我就不管多麼沒胃口,也逼着自己多吃東西。”
“現在男人的審美觀念,不再是喜歡那種瘦的跟小雞仔似的麻桿女人了,他們對豐、乳肥臀更感興趣,大又迴歸盛唐時期的審美趨勢。不過說實話啊,說實話--”
水暗影喃喃的說着,索性舉起酒瓶子對嘴喝了一口,重重頓放在桌子上後,才吐着酒氣的閉上眼,喃喃說道:“很多次,我都看着鏡子裡的自己,發現、發現我的身子確實很、很誘人。用那傢伙的話來說就、就是大、奶,肥屁股,抓着騎着的肯定很舒服,很舒服--只是,爲什麼,他從沒抓過我,也沒騎、騎過我呢?”
“爲什麼?楚詞,你、你能告訴我,這是爲什麼嗎?”
水暗影喃喃地說着,右手鬆開,酒瓶子跌落在了地上,發出的砰然大響,都沒能阻止她迅速沉睡過去。
從沒有誰,與宋楚詞說過這麼‘低級下流’的話。
更沒有哪個女人說,她之所以吃得胖乎乎的,就是爲了讓男人騎着舒服,抓着有手感。
也唯有水暗影這種敢愛敢恨,生性灑脫的女人,纔會在痛苦時,與她當世唯一的親人,說出她心中的疑惑。
宋楚詞卻沒覺得,她這樣說有什麼低級下流。
因爲這也是愛情,水暗影最真摯的愛情,任何人都沒資格,也沒理由嘲笑她。
“姐,你的努力不會白費的,我保證。”
宋楚詞擡手,輕輕撫摸着水暗影的髮絲,過了片刻,從椅背上取下一個小包,放在了桌子上,隨即站起身快步走出了門口。
侯在門外的彭偉,馬上低下頭時,就聽她冷冷地說:“通知郭易秦,讓他來接我。”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