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世時期善人多。
這句話還是很有道理的,從明珠陽光孤兒院就能看得出。
現在無論是不是週末,總有一臉陽光的青年男女,會帶着孩子們最愛吃的事物、書刊來到孤兒院,做一天的義工。
自然也有身價不菲的老闆,懷着一顆虔誠向善的心,把在商場勾心鬥角掙來的錢,爲孤兒院採購積木、木馬等玩具,從而來洗滌曾經犯下的罪惡,離開時就會心情輕鬆,抖擻精神繼續掙他們該掙的錢。
每逢有這種人來,山羊都會堆起最最諂媚的笑臉,領着一幫孩子手捧着鮮花,就像歡迎來訪的國家元首那樣。
高興了,他還會跟孩子們一起喊比他年輕很多的老闆叔叔阿姨--
只要有人來孤兒院獻愛心,別說讓山羊喊叔叔阿姨了,就算喊親爹親媽,都不帶猶豫的。
他沒覺得這是在乞討,是在丟臉。
向孤兒們捐贈財務是獻愛心,爲了孩子們捨棄臉面,同樣是一種捐獻。
今天又有老闆來獻愛心了,山羊早就換上了他那身長袍馬褂。
他覺得,唯有穿成這樣,拿捏出一副民國老學究的嘴臉來,才能最大限度的滿足那些老闆的高傲虛榮心。
有錢人從別人身上得到高傲的虛榮心時,那麼在獻愛心時就不節制了。
聽陸寧這樣解釋山羊爲什麼要穿上長袍馬褂後,秦大川不屑的撇了撇嘴。
陸寧擡腳在他腿上踹了一下:“你覺得這是丟人?”
秦大川嘿嘿一笑,沒說話。
“秦大川,我問你個問題。”
陸寧轉身看着他,問道:“當初你爲了小冰去刺殺司明達時,你有沒有想過那是在犯罪?”
“想過。”
秦大川說:“但就算是犯罪,我也得去做,這叫寧可站着死,也不屈辱的活--”
陸寧擡手,打斷了秦大川的吹噓:“既然你能爲了小冰不在乎生死,那你有啥資格笑話爲了孤兒們謀福利而捨棄尊嚴的山羊?”
“相比起小冰丟掉空姐的工作來說,這些沒有父母的孩子們,纔是最可憐的。”
陸寧說話的聲音低沉了下去:“所以,沒有誰有資格笑話山羊的不要臉,正如沒有誰會在聽說你爲了小冰刺殺司明達後,就會笑話你腦殘那樣,明白了沒?”
秦大川沒說話,但臉上的嬉皮神色卻收斂了起來。
“小子,老大終究是老大,眼光可不是你能比得上的。”
格林德趁機大拍老大的馬屁,還學着了陸寧的樣子,擡腳在秦大川腿上踹了一腳。
“滾,你個死老外!”
秦大川大怒,張開雙手撲向了格林德,把他撲倒在了沙發上,差點砸到蜷縮在上面的毛驢,嗷的一嗓子蹦下來,張嘴咬住了他的褲腳。
很奇怪,每當格林德跟秦大川亂騰時,毛驢都會堅定不移的站在死老外一邊,讓大川哥每次都會大罵一頓‘崇洋媚外、漢奸’之類的屁話。
陸寧現在是兩個人的老大了,當老大的人,當然不會像小弟那樣不穩重,儘管他也想在被格林德壓倒在地上的秦大川腿子上踩一腳,不過還是忍住了,擡腳走出了屋子。
這排平房就在孤兒院的後面,屬於‘閒人免進’的地段。
沒辦法,任何人在走到後院門口,看到山羊帶孩子們撿回來的那些廢舊垃圾後,都會立
馬捂着鼻子閃人。
只是誰也不會想到,只要經過那些垃圾堆走進屋子,再穿過後門,就會看到一條小河,斜斜的河堤上,修整出了一段空地,撐上一個大大的太陽傘,再擺上幾張桌椅,種上三五顆垂柳,一叢青竹,就會變成天然的後花園了。
新世紀以來,華夏各大城市都很注重環境保護,所以這條小河裡的水很清,甚至偶爾都能看到有條小魚蹦出水面,蕩起一圈圈的漣漪。
林舞兒就坐在小河邊的青石板上,也不嫌涼,雙手抱着屈起的雙膝,下巴擱在膝蓋上,定定的望着河面發呆,許久都沒動一下了。
陸寧走到她身邊,跟她並肩坐了下來,點上一顆煙後才問道:“沈玉如,對這邊的環境還算滿意吧?”
林東海夫婦,就住在孤兒院最靠裡的那間房子裡,也是最幽靜的一座,是山羊專門爲前來捐贈的慈善者短暫休息時用的。
內裡的裝潢當然好不到哪兒去,不過卻很乾淨,採光也不錯,只要推開後窗,就能看到蜿蜒的小河。
孤兒院的前身,是明珠近郊的一個小紡織廠。
山羊慈善心大發後,就跟破產關門了的紡織廠,簽訂了長達五十年的租賃合同,該修成了當前的孤兒院。
所以這地方說起來,又是山羊的私人領地,任何人在沒有他授權的情況下,是不能亂闖的,現在肯定滿世界在搜尋林舞兒一家下落的樓宇湘,纔想不到他們會藏在這兒。
“世外桃源。”
林舞兒笑了笑,側臉看着陸寧輕聲說:“我小媽說了,這地方就是世外桃源。她很希望,以後能永遠住在這兒,每天跟童真無邪的孩子們在一起,做些力所能及的事。那樣,她的人生就會有意義多了。”
林舞兒還沒有被樓宇湘轟出東海集團時,沈玉如可是一直都住別墅的,出行有保鏢跟隨,做飯有保姆效命--絕對的貴太太生活。
可那時候她異常的空虛。
林舞兒爲了做生意,很少回家,丈夫現在就知道裝死人……除了保鏢、保姆外,就再也沒有誰跟她說話了,讓她深刻體會到一個真理:別墅越大,人就感覺越空虛。
如果讓沈玉如來選擇的話,她寧可住在五千塊租賃來的房子裡,也不想再回去住別墅了。
山羊這兒,可是比租房那邊的環境好太多,關鍵是能看到一大幫孩子們。
任誰,整天跟一大幫童真無邪的孩子們在一起,那麼她的心態就會變年輕。
“你可能不知道吧,我小媽在嫁給我爸之前,可是在大醫院做護士的。”
林舞兒輕輕吸了下鼻子,笑吟吟的說:“我是看出來了,她很有在孤兒院做醫護的想法。”
“有這想法,就做醫護好了,不用找山羊商量,我說了就算。”
陸寧擡頭看了那邊的房子一眼,才說:“就讓他們住那個房子吧,反正山羊也說過了,那所房子也很少用到。”
“我也很喜歡住在這兒,長久的。”
林舞兒說着,回頭又看向了河面,很是隨意的樣子說:“這纔剛住了兩天,我就愛上了這種環境,這個地方。陸寧啊,要不你跟山羊說說,給個我副院長的官職,薪水不用太高,夠吃飯的就好了。”
陸寧沒說話,只是吸菸。
林舞兒也沒等他回答,拿起一顆小石子輕輕拋落在河面上,等漣漪飄呀飄的向岸邊蕩來時
,又說:“以前那種爲掙錢就絞盡腦汁,勾心鬥角的生活,我真是過夠啦。”
陸寧擡手剛要把菸頭彈進河裡,又掐滅後揉碎了撒在草叢中時,問道:“你捨得?”
林舞兒的眉梢,微微挑了下,低聲說:“唯有在這兒,我才能感到心安,不會害怕會被人算計,可以睡個舒服覺。”
“如果我希望你能振作起來,不要就此消沉下去呢?”
陸寧在問出這個問題時,心裡輕輕嘆了口氣。
他又不傻,當然能聽出林舞兒爲什麼要說這些話。
林舞兒遭遇那麼多殘酷的磨難後,再也不是以前那個誰敢惹她就拍桌子叫着要打碎誰滿嘴牙的林二了。
樓宇湘讓她懂得了太多,更是徹底打殘了她的傲氣,讓她在跟陸寧談話時,也變得這樣小心翼翼了。
她是在用留在孤兒院,來試探她在陸寧心目中,到底是個什麼樣的存在:難道僅僅是兄弟麼?
“舞兒。”
陸寧抿了下嘴角後,伸手牽起了林舞兒的左手。
林舞兒全身都顫了一下,本能的想掙開時,陸寧用了攥住了她的手:“那晚在小丘山上時,我就曾經發誓,要好好保護你一輩子,不讓任何人再傷害你一根汗毛。”
林舞兒本來很是柔弱無骨的小手,長滿了繭子,陸寧摸上去竟然有些刺手,心也疼了下,聲音更低:“你該明白我想對你說啥,也沒有哪個男人,能拒絕你--可是,我想提醒你,我現在不是一個人了。”
陸寧在俄羅斯有個卡秋莎,再過幾個月他就會成爲一對雙胞胎的父親了。
跟卡秋莎在一起的,還有一個越來越不要臉的商御卿。
再說了,遠在唐王的水暗影,纔是陸寧是合法妻子。
陸寧出事後,水暗影用實際行動,來證明了她不但是他的合法妻子,更是一個合格的。
所以就算陸寧再沒有良心,也不能爲了哪個女孩子,就去傷害現在始終咬牙苦苦堅持的水暗影。
更何況,唐王還有崑崙,還有天生註定要跟他糾纏不清的宋楚詞?
這麼多女孩子,哪一個都有資格跟理由,讓陸寧去真心對待--而林舞兒呢?
她會甘心像崑崙那樣,只想做陸寧一輩子的影子嗎?
林舞兒很清楚,陸寧這番話是發自真心的,也是無法改變的。
歷經這次大磨難後,她確定自己深深愛上了陸寧。
很可惜,無論她怎麼努力,都無法獨自得到陸寧。
要麼成爲崑崙那樣的人。
要麼,死心塌地跟他做一輩子的兄弟。
林舞兒再也沒有第三路可走。
但這兩條路,都不是她喜歡走的。
慢慢地,林舞兒把手縮了回來。
陸寧也鬆開了手。
“咯咯。”
林舞兒忽然咯咯一笑,斜眼看着他:“我是不會讓你爲了我,去拋棄你那些姐姐妹妹的,我沒有能力,更沒有這個資本。但我有權利,讓你答應我一個條件。”
陸寧嘴角咧了下,苦笑着問:“啥條件?”
“你先回答我,答應不答應吧。”
“答應。”
“好。”
林舞兒依舊滿臉似笑非笑的樣子,輕聲說:“如果給你當兄弟當膩了,想轉變一下角色了,你不許拒絕我。”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