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說劍閣住一戶人家,乃高戚禧、秋霞、青楓、柳漫,及高戚禧七歲女兒毛毛。青楓、柳漫現十七歲,高戚禧見二人已長大,該是對配年齡,相告柳漫其身世。柳漫聽說自己乃一棄嬰,而對自己疼愛有加、日夕相伴有十七年者並非親爹,一時委屈,竟難過得流淚。高戚禧道:“我原想你和你哥長大後能配爲夫妻,如今你也不小了,故以身世相告。以後你和玉兒不再是兄妹了,該叫夫妻!”青楓一聽,頗出意外,但見妹妹長得天仙一般,做自己的愛侶,亦是喜悅。柳漫已一個大姑娘,嬌媚多情,平常見哥哥一副標緻相貌,心中卻想望以後也能找到像哥哥一樣漂亮的郎君。如今高戚禧講出真言,雖不滿自己之身世,又私心竊喜,眼前的哥哥正是心儀之人!兄妹二人從此更是無拘,以往有嫌兄妹之禮,現既非兄妹,自然肆無忌憚,打情罵俏。有高戚禧經常規勸,纔不忘讀書習武。青楓雖貪玩,一到修練時刻,卻不敢不潛心修練,他知道“父親”脾性嚴肅。高戚禧見晚輩軟弱貪玩,不止一次在其面前嘲諷!與兄妹二人相處言談,每必講自己像他們一般年歲時,如何用功習武。他總說“嚴師出高徒”,他之所以有現今的武藝成就,是當時師傅對自己的嚴格,及自身的要求嚴格。以此教導晚輩,指望他們聽話,能夠成器!眼見端午臨到,秋霞想爲高戚禧父子女做幾件衣裳,便喚青楓、柳漫二人拿銀子出去買幾段綢子。兄妹二人聽說要出去買東西,都巴望不得,歡天喜地出去,在集市上逗玩半晌,才剪了幾段綢子回家,走到半路,忽見一個姑娘叉着腰,擋在前面,神色傲冷的看自己。青楓和柳漫正走得無意,皆感怪惑。青楓看柳漫問:“那姑娘在看誰呢?”柳漫道:“看着我們?”青楓問:“好奇怪,我們又不認識她,無怨無仇的,爲何又擋我們的路?”柳漫氣惱,罵那姑娘:“嘿,你是什麼人?平白無故的擋道作甚?”那姑娘道:“此樹我栽,此路我開。欲想此過,留下路財。”青楓一聽,笑道:“我以爲是誰?原來是個女強盜。她還想要我們的錢,我倒想要她這人。小妹,我看她不比你差,細皮嫩肉,漂漂亮亮的,我把她挾了去當我妾子,如何?”柳漫眼一瞪,道:“你做夢!看我把她打發走。”說時,又靠前道:“小姑娘,想要錢麼?看你有沒有搶錢的本事喲?”話落,隻手便往姑娘脖頸抓掐,姑娘見手抓來,用手一甩,將柳漫的手甩開了。柳漫沒留意這姑娘有如此好身手,道:“好,我就和你比劃幾下子。”施展武功,與那姑娘打起來。兩個是棋逢對手,打了許久。青楓只顧觀那姑娘美貌,但見兩人遲遲不決,按捺不住,也上去助架。青楓不忍傷害姑娘,時有手下留情,只是口中言語輕薄調戲。姑娘抵敵不住二人,停住手,退一邊道:“我打不過你們,你們走罷。”柳漫冷哼一聲,拉青楓要走,青楓尚不捨道:“就這樣走了?”柳漫見青楓對姑娘留戀,只楸着青楓的耳朵要走,青楓不得不跟去,時時回頭望那姑娘,姑娘見青楓長得俊俏,也紅了臉,脈脈含情。青楓見姑娘火辣辣的看自己,便像被勾了魂似的,全身的骨頭都軟了,乖馴得六神無主。這姑娘不是別人,正是鄒涵菱,早認識青楓、柳漫二人,值今日他們出來,有意刁難較量,方纔勾引青楓,指望往後與青楓伴混一起,以便暗殺高戚禧。卻說青楓回到家,心裡一直想着涵菱,魂不守舍,一日到晚都在盤算,如何與涵菱見上第二面。次日中午,高戚禧、秋霞、柳漫午歇,青楓偷溜出家門,往昨日豔遇的山道上跑,來到原處,果然又見涵菱。青楓不免歡喜,笑道:“小姑娘,你認識我麼?昨日你還搶我的錢呢!”涵菱道:“你要走就快走罷,我武藝不比你強,搶不了你的錢!”青楓道:“嗨呀,我是特意來看你的。”涵菱臉一紅,道:“看我?是不是我長得漂亮?勾了你這色鬼的魂了?”青楓笑道:“話不可這樣講。
我是想,你這樣一個大美人,武藝又不十分出色,若是遇上強敵,反將自己好端端的一個尤物都賠去了,豈不可惜?”涵菱暗笑,道:“至於我會不會讓人獵去,那是我的事,我的命,與你何干?”青楓一時窘羞道:“反正我擔心你的安危,放心不下,特意來告訴你。像你這樣一個美人,尤要警惕在先,不能沒有憂患之心,否則高估了自己,到時會吃虧的。”涵菱笑道:“好罷,我記住你話了,多謝你的好心,你回去罷。”青楓一聽這話,卻頗不悅,心中失落,思忖:“她昨日分明對我有情意,今日怎麼就換了個人似的?對我沒一點好感。是我自作多情?”青楓勉強一笑,嚷嚷道:“好……記住了就好……我走了,走了……”青楓緩緩轉身,慢慢回行,沒走幾步,又回頭望一眼涵菱。涵菱見他傷心失意,差點沒笑出來,喊道:“回來。”青楓隱約聽到涵菱在喊“回來”,回頭道:“是叫我麼?”涵菱不語。青楓又想:“原來是我聽錯了,是自己糊塗了。”便又轉身走路。涵菱又喊:“回來。”這次話聲說得更響,青楓聽得清楚,不免歡喜,姑娘確實在叫自己,並非自己聽錯了。於是轉身,問:“姑娘可是在叫我?”涵菱招招手,青楓趕緊跑至其前,問:“姑娘還有何事呢?”涵菱道:“你既擔心我安危,可有幫我的法子麼?”青楓聽姑娘說要自己幫她,更是高興,但一時又拿不出好主意,道:“我想讓你到我家去,卻怕我父母不同意。不如先讓我去問問我父母,看他們是否肯收納你?”涵菱道:“這主意不好。我自由自在慣了,不愛做人家女兒。”青楓道:“你又不到我家去,那我也想不出好法子。那該如何呢?”涵菱又招招手,小聲道:“過來。”青楓靠近涵菱。涵菱湊耳道:“你每日到這邊來陪我,有你在,我就不怕讓人搶了去呀!只陪我一個時辰就行。”青楓一聽,不敢相信,問道:“你真肯讓我陪你?”涵菱點頭。青楓直是興奮,隨而又爲難道:“若讓我爹孃知道,我跟你一起做壞事,搶人錢財,他們會對我不客氣的。”涵菱道:“什麼壞事?我們是搶富人的錢,富人官人的錢不是好錢,那是我們這些窮人的血汗錢,搶他們的銀子不是做壞事,那是問心無愧!你知道麼?呆瓜!不過還是不能讓你爹孃知道我們的事,他們不懂我們的心。”青楓聽了,無不點頭答應。每日中午偷偷到山道中來陪着涵菱。高戚禧夫婦自然不知曉此事。如今孩子都已長大,無非管教兄妹修練而已,它事則不太理會。
但柳漫心裡總記掛哥哥,一日忽發現青楓不在,頓生疑慮,處處尋看,總不見蹤影。納悶好一陣,才見青楓從外面回來,即當面逼問。青楓本每日趁柳漫醒來之前就回家的,今日晚了一拍,讓柳漫逮住。隨意編了個謊言,說是上山捉知了。柳漫卻饒有興致道:“明日你也帶我去捉知了。”青楓道:“你一個女孩子,捉什麼知了,不像話。”柳漫道:“女孩子又怎了?就準你們男孩子玩麼?”青楓道:“明日不去捉知了啦!”柳漫不滿道:“哥哥就這麼壞,我想去時偏要不去,存心與我作對呀?”青楓道:“與你作對又怎樣?明日我就不去!氣死你!”一面說,一面嘻嘻作笑。柳漫圓睜雙眼,默語:“他既沒有捕知了的罩子,也不見他手裡有一隻知了,哪像是捕知了回來的?分明是對我撒謊,聽他那般推推卻卻的口氣,必定另有其事,在我面前隱瞞,卻不知究竟何事?今後要好好看着他。”青楓又想:“我只編了一兩句謊話便將妹妹哄過去了。明日我還得去見涵菱姑娘,但千萬要小心,早些回來,以免再讓妹妹察覺。”翌午,柳漫假裝入睡,青楓以爲柳漫睡着了,便偷偷溜出家門,往涵菱那邊去。柳漫不禁心中驚奇,哥哥果然有事瞞着自己,也偷偷出了門,跟在青楓之後。只見行了一程,遠遠看到一姑娘坐在樹下,青楓正往那姑娘走去。兩人見面,似別後情人重逢一般,十分仰慕。柳漫已無比氣惱,差點沒哭出來!也不顧躲藏不躲藏,跑出將青楓拉開,怒視涵菱。兩人正高興,忽見柳漫不知從哪處冒出來,都吃了一驚。青楓情知大事不妙。柳漫喝向青楓道:“你怎能與小賊女混在一起?你什麼時候與她勾搭上的?”青楓頗感羞慚。柳漫仍不休止,又罵:“等我告訴父親,看他怎樣收拾你!快跟我回去。”對着涵菱,就往她臉上甩出一巴掌,嘴裡還罵:“我叫你勾引我哥哥,你這可惡的小賊女,看我教訓你!”涵菱早抽身躲開了。兩人便扭打在一起,涵菱也不示弱,也打柳漫。青楓見二人打了起來,心都快急碎了,左一個“妹妹”,右一個“姑娘”的勸喊,又不敢用力拉扯,好不容易將二人分開,哭喪着臉才說了一句硬話:“好了,別再打了。”又對柳漫道:“我只是怕這姑娘一人孤單,讓壞人欺負嘛!故出來陪陪她,沒別的意思呀!”柳漫醋意大盛道:“她和你非親非故,你爲何對她這般好心?”涵菱按捺不住,對青楓道:“我從沒見過做妹妹的能管得上哥哥,你這麼懦弱,還是個男子漢嗎?難道自己想做什麼,都怕讓妹妹干預?”青楓爲難得要命,只對柳漫道:“好了,我跟你回去,是我來找涵菱姑娘的,不要責怪她。”推着柳漫回家去,回頭還向涵菱眨眼。柳漫道:“你保證往後不要和這姑娘來往!”
青楓小聲道:“我聽你的,今後我不再跑出來找她了。”柳漫喜形於色,摟着青楓,親了一口,道:“好哥哥,你愛我麼?”青楓讓柳漫吻得全身酥軟、心花怒放,連連點頭道:“愛呀,非常愛你。”柳漫忽小嘴一噘道:“你既愛我,就不要心裡有第二個女子了,我不准你愛上別人,知道麼?”青楓連連點頭。來到家裡,晚上獨睡,雖想到妹妹的好處,但想到涵菱,又放心不下,覺得自己也離不開涵菱姑娘,自第一次見她,便讓她迷得神魂顛倒,有了十數日相處,情感愈發深厚。柳漫雖管着白天中午不能出去,如晚上出門,她意料不到。青楓一陣得意,穿好衣服,便又去見涵菱,來到一處山洞口,喊了幾聲。涵菱聽見青楓之聲,歡喜迎出,兩人挽手,走入洞中,談天說地。青楓告訴涵菱,妹妹如何不讓與她見面,如何吃醋。涵菱始知柳漫並非青楓親妹,卻是一個“童養媳”。涵菱問:“你這身武藝是從哪處學的?”青楓微笑道:“我父親教的。”涵菱佯奇道:“原來你父親是個武夫啊!那他武藝一定很高咯!”青楓問道:“你怎就知道我父親武藝高強?”涵菱道:“你們兄妹都有這般武藝,你父親的造詣就可想而知了!”青楓問道:“我和我妹妹武藝不錯麼?”涵菱道:“你們兄妹是我第一次遇到的對手。”青楓道:“我小的時候在江南,只聽別人說我父親武藝如何厲害。只記得他曾一掌擊倒院牆。長大後倒沒見過他的身手,其實也並不知他武藝究竟多高!涵菱暗想:“我不管你父親武藝多高!有朝一日,定要他死於我手!”望一眼青楓,又想:“可惜這小子是我仇人的兒子,我不能對他動情,要剋制自己,假言假語假情哄之,殺他父親後,馬上離開他。”兩人聊了一時辰,青楓告辭回去。此後,青楓每晚必至,與美人相處爲興,涵菱總想從青楓口中獲獵高戚禧底細。又是一夜,青楓與涵菱聊罷,告別道:“我要回去了,如讓我妹妹知道,饒不了我。”涵菱冷哼一聲,微忿想:“心裡還記掛着妹妹!”青楓眼望涵菱,愣了一會,問道:“你剛纔說什麼?”涵菱臉紅,頗不自在,恨自己嘴快,出言難收。慌改口道:“好了,好了,你快回去。我說你總擔心妹妹,乾脆別來。”青楓道:“不,以後還來……以後還來,不要生氣哦!”穿出洞來,暗恨自語:“這些死丫頭,都喜歡這樣爭風吃醋,真難應付。若真娶了她們兩個,還不知要被她們鬧成什麼樣!”這裡涵菱不停自責:“我怎會爲他吃醋呢?我愛上他了?不,不能愛上他,萬萬不可……”忽聞青楓幾聲大喊,似有不妙。涵菱吃了一驚,慌跑出洞外,只見一位老人挾着青楓,往西飛去。涵菱大喊:“喂,前輩,快放下他,放下他……他不能跟你去!”老人理也不理,只顧飛馳。頃刻沒了蹤影。涵菱焦急萬分,不知那老人是何人物,青楓有無危險!翌晨,涵菱找到高戚禧一家。高戚禧見狀,問道:“姑娘要找何人?”涵菱問道:“你是青楓的父親麼?我是他山下的一個朋友。昨晚他和我相遇,聊天正酣,讓一個不明之人擄走了。特來告訴,我們應該去找找他。”高戚禧道:“有這等事?他昨晚出去,我們都不知曉哩!我家和這裡的人無怨無仇,爲何有人要擄他?”又想:“莫非是我仇人?找到這裡來報仇?以此來要挾我?”此時柳漫走來,見到涵菱,怒罵:“小賊女,你跑到我家來作甚?”高戚禧喝道:“漫兒,休得無禮。”柳漫想:“父親,她是個女賊,女強盜,不要和壞人說話呀!”高戚禧道:“胡說什麼?你哥哥讓人擄走了,這位姑娘特來相告。人家一片好心,怎由得你亂說?”柳漫一驚,問道:“什麼?哥哥讓人擄走了?什麼人?爲何擄我哥哥?”跑至涵菱身邊,又問:“可是你把他藏在哪個地方?他昨晚爲何與你一起?”涵菱道:“昨晚我和你哥相遇,彼此談了幾句,忽然一個老人把他挾走了,那老人似乎武藝不俗,我追也追不上。他們是往西邊去的。”高戚禧道:“我們就往西去找他罷。”五人遂去尋找青楓。無奈找了幾日,也無音訊。
原來擄走青楓的人是霍文,霍天、霍分的父親。霍文將青楓挾入一山洞,當晚沉醉而睡,翌日再見青楓。青楓見他,慌問:“你是誰?爲何擄我?”霍文道:“不要驚慌,我不是來害你的。老夫見你長得俊雅,體態勻稱,頗有武功根基,是個可塑之材。”又問:“告訴我,你可有武功?”青楓點頭。霍文讚道:“唔,果然不錯。老夫已有九十高齡了,想來不久於人世,不望將一身武功伴我長埋地下,昨晚得幸見你,也算緣分。我將武功都傳授與你,如何?”青楓道:“不瞞前輩,晚生已有家父授藝。”霍文道:“阿,他有他的武功,我有我的武功嘛!再說,憑我修爲,將你提煉,是一蹴而就。你跟你父親學,不知要花多長時日,能練到他的段位!我可是舍付自己而爲你呀,你莫不知好歹!”兩人正說話,忽聽洞外喊“高玉”之聲,是高戚禧三人找來了。霍文將青楓穴道封了,及三人離開,才解開青楓穴道。嘆道:“唉,可惜我大宋朝少有你輩之類,堂堂一個朝廷,養着一幫小人,不能抵抗外敵,落得亡國下場。小兄弟,你和他們不同,你以後能做一代宗師,自創門戶,威立天下。我見你有如此潛質,才肯傳功與你。”青楓道:“前輩仍在惦記大宋,不知你和前朝有何緣因?”霍文道:“不瞞小兄弟,我原是前朝一員將軍,國破家亡,才四處漂泊。”青楓道:“原來如此。晚輩有幸得霍將軍青睞,乃今世之福,受晚輩一拜。”即跪拜霍文。霍文道:“好了,好了,起來。脫掉衣服,先傳內功與你。”霍文傳畢內功,指四周洞壁,只見形形**,刻了許多武術圖樣。道:“你看,這都是武譜,你可仿照修練。”又掏出一書,交與青楓道:“此書盡寫我畢生武功精華,你將壁上圖譜諳熟於心後,再研習此書罷。好了,我已將七分內功傳了你,留下三分,還要下山偷吃喝。現下我們餓了,等我去弄些吃的來,你在此練你的罷,不要讓我失望哩!”青楓笑道:“晚輩定盡心盡力而爲,不負您老人家一片心意。”霍文道:“好,我果然沒看錯人。吾去也!”說時,飛竄出洞。
青楓在洞中練了幾日,頗感乏悶,默語:“整日在此獨修,也太無味,不如四處走走,看有甚好玩的地方!”走出洞外,四處觀望,默語:“這地方與我家那邊差不多,無甚特別處。”忽見遠處一片湖泊,漂着無數荷葉、蓮花。心中甚喜,過去觀賞。及近,湖邊一人家,默語:“不想此處還有人家!這裡倒是幽美,如畫中一般。”正癡癡享看,眼見一少女迎面走來,提着水桶,來湖邊提水。青楓見那姑娘楚楚動人,美景也顧不上看了,只是牢牢的盯她。恰巧姑娘看見青楓,兩人相望,姑娘頗是羞赧,慌低着頭,不好意思。青楓報之一笑,自歉冒昧。姑娘偷望了青楓一眼,見他長得俊俏,頓生喜心,不害羞了,反問起來:“你是何人?”青楓見她相問,即還禮道:“在下高玉,敢問姑娘芳名?”少女道:“趙香荷。”香荷提了一桶水,道:“過來,幫個忙,把這桶水提到我家去。”青楓趕去,將水提起,問道:“你提不動麼?”香荷道:“提不動。”青楓道:“既提不動,又爲何來提水?”香荷道:“哎呀,我原來是提半桶的,本來一次跑兩三趟,今日有你幫忙,乾脆讓你提個滿桶,省得跑來跑去的,麻煩!”青楓道:“原來這樣。”兩人進屋。香荷道:“把桶放下罷,喝杯茶。”說時,爲青楓倒茶。青楓見屋裡無人,問道:“你父母呢?”香荷道:“做田去了。”
兩人聊了一陣,香荷不住向青楓獻媚。青楓自心花怒放。時候不早,青楓告辭回去,香荷送出家門,囑咐道:“明日還來玩哦!”青楓答聲“一定”,樂顛顛地走回山洞。此後,青楓每日來湖邊爲香荷提水,或有日來找香荷兩三次,兩人笑言笑語,打情罵俏,不覺時光流逝,已如漆似膠,難捨難分。把相思柳漫、涵菱的苦衷消託在香荷身上,也可解脫一二。兩月已去,霍文忽臥病不起,青楓大急,要下山請大夫。霍文阻道:“我已年邁,之前又傳了功力與你,如今疾病襲身,怕是醫治無望!我也該入土爲安了。看你武功練得純熟,放心了。如將壁上武功流傳於世,讓炎黃子孫得而練之,人人身懷技藝,教外國無可侵侮!中華強崛!算你功德一件呀!”青楓道:“前輩你別動,好好躺着,等我回來。”遂飛跑出去,找到香荷,道:“香荷姑娘,我師傅病了,哪裡有大夫,帶我去請來,好麼?”香荷聽說,牽青楓的手,往山下找去。兩人找了大夫回來,治療幾日,並不見效。霍文仙逝。青楓悲之,將其埋葬,立碑曰:“大宋將軍霍文之墓。”又在洞中修練半月,業滿。復至墳前告別道:“霍將軍地下有知,晚輩已成將軍畢生技藝,自謂不負將軍所望,今告辭去了。如有機遇,定廣傳將軍武藝,強我中華同胞!亦慰將軍平生恨事!”斟了幾杯美酒道:“我知你好酒,已帶來幾杯,請享用!”叩拜三下,方離去。找到香荷,說要回家。香荷不捨道:“記得常來看我啊!”青楓指東邊道:“我家離此也不遠,不上十里,你也可到那裡去找我,看到人家便是。我會來看你的,保重。”欲轉身而去,只聽香荷喊道:“慢等。”青楓回身。香荷往青楓脣上親了一口,說道:“去罷。”青楓一笑,心裡美滋滋的,往家趕去。一路默語:“家人已有兩月沒見我,找我也該很久了。心裡早急得不行吧?!須要儘快回去。”腳下輕功,頃刻到了家門,見到柳漫,大喊:“妹妹。”柳漫正坐在樹樁上發呆,愁眉苦臉,猛聽到青楓喊聲,見到青楓,樂得跳起,趕去便抱住,道:“哥,你總算回來了。我們還以爲你回不來呢。”高戚禧、秋霞聞言而出,見到青楓,如釋重負,便問青楓經歷。青楓進屋,細細說訴清楚。幾人聽了青楓一番講述,皆感新奇,不料想其際遇!高戚禧道:“山下有位叫涵菱的姑娘,你可認識?”青楓道:“認識。”高戚禧道:“你被擄走後,是她上山來告訴我們的,還跟我們一起尋找你。原來你有這樣一位朋友,我們卻不知道,快快去謝人家,邀她上來吃頓飯也好。”柳漫道:“一個女賊罷了,值得如此謝她?”高戚禧道:“聽漫兒幾次說她是個女賊,真的是盜賊麼?”青楓哦一聲道:“話雖不假,人家也是窮困所逼嘛!偶爾做個強盜,也是情有可原。”高戚禧道:“不管怎樣,人家倒有一片心意對你好,謝還是要謝的。玉兒也長大了,往後交人,自己要有分寸,該做甚不該做甚,須把握得緊!”青楓應唔一聲,下山去了。見到涵菱,高興無比道:“鄒姑娘,到我家去吃頓飯。往後你可隨便來找我,我爹不會介意。這次還是他要我來感謝你哩。”涵菱重逢青楓,自是心寬,又聽青楓此言,暗幸:現該可殺高戚禧罷!隨青楓上山。大大方方,東言西語,陪高戚禧一家吃飯。高戚禧夫婦對待涵菱只有尊愛,並無嫌惡之意。柳漫對涵菱卻時有嫉妒挑剔,互不相容。
天氣轉涼,青楓忽向涵菱告別道:“眼下天氣涼快,我家要走遠方親戚。來向你辭行了!”涵菱問道:“哪個遠方親戚?”青楓道:“有武當我父親的師傅,具匡山我父親的朋友,廬州我父親的結拜兄弟。”涵菱又問:“何時回來?”青楓道:“每逢立秋,我家都要去走‘親戚’,大概三月後才能回來。”涵菱默語:“他們去走親戚,我何不隨其同去?一路上也可打聽我哥下落,若老天有眼,讓我兄妹重聚,也未可知!”說道:“我隨你們去,如何?我也想逛逛山水!你們走自己的親戚,我不妨礙你們。藉此良機而已!”青楓直樂道:“好啊。說實話,有你陪伴,我纔不受相思之苦哩!”涵菱佯嗔道:“你敢瞎說!”青楓道:“不是瞎說。我若不在你身邊,恐怕你也害相思喲!”涵菱揮拳便打青楓。青楓只嬉皮笑臉的躲。
是夜,青楓偷偷溜出門,找到香荷家,見門窗已閉,屋裡亮燈。近至窗前,輕敲叫喊“香荷”。香荷開窗,見到青楓,大喜,欲開門迎入。青楓擺手道:“不必了。我是來向你告別的。我家要走親戚,三月後纔回來。”香荷微蹙秀眉,真怨假怨道:“那你要多想我哦!我在這裡想着你呢!”給青楓一副手絹,道:“拿着,看着它便想起我了。”青楓一笑,招招手道:“過來,我和你說句話。”香荷將頭湊來。青楓猛往她額上親一口,嘿嘿笑別:“再見啦!”香荷心悅,亦揮手惜別。
高戚禧一家馳乘馬車,涵菱騎馬隨後,來到武當山。但見天柱峰頂並無陳修全。高戚禧甚疑,問張贛修。贛修道:“你師父去天柱山已有兩個多月。聽說齊天派起內訌,馬掌門讓他手下囚禁了,你師父恐怕同遭囚禁!”高戚禧急道:“真有此事?我師父有無危險?”贛修道:“此事倒不假,你師父有無危險就難說了。我派雖不願干涉人家內事,但只要馬掌門發出一句話來,敝派定支援人馬,平息內亂。”高戚禧告別張贛修,往具匡山去。
見到李平度夫婦,說起齊天派內訌一事,李平度道:“我也早聽說過,但不知你師父也在齊天派!”高戚禧道:“我師父與馬掌門互爲知己,素有來往。此次他碰遇惡運,真不望有個三長兩短!我想把他們救出虎口,然後你們各派一起平伏內賊。”李平度道:“讓我跟你一起去!”高戚禧道:“你貴爲一幫幫主,我怎能拖累你?”李平度道:“我們是結拜兄弟呀!?”高戚禧道:“有我一人就行,偏不信救不出來!”李平度道:“他們人多勢衆,你一人不好對付。不可掉以輕心啦!”高戚禧道:“放心,他們人再多,又豈能抓得到我?”秋霞聽說高戚禧要往天柱救人,十分擔心,不易和高戚禧過上幾年太平日子,如今又起風波,只有怨天尤人而已,夜晚入睡,摟抱高戚禧,久久不放。高戚禧自知,笑慰道:“不要這樣,沒事的。”秋霞忽流淚道:“可我總覺得有不測!”高戚禧道:“娘子多心了。”秋霞道:“我肚裡正懷着你孩子哩。千萬不要有個三長兩短!”高戚禧不語。秋霞又道:“你說過要我爲你生個兒子,你一定要看着他出世啊!”高戚禧放開秋霞雙手,抱其入懷道:“說實話,我這樣一個在江湖上打打殺殺,闖大風大浪的人,又不將性命置於顧全,朝夕難測,這次救我師父,也不知能否保得住自己!”秋霞道:“你一定要救出你師父麼?我不想丟下你呀!”高戚禧道:“不惜一死!”秋霞揚起纖指,封住高戚禧口脣,不要他再說。良久,高戚禧才問:“秋霞,你希望我能救出師父麼?”秋霞點頭。高戚禧道:“這次救人,想必也是一場驚天動地的血災!就算救出了他,想我一生傷過無數性命,遲早也會遭報應的!”秋霞道:“你不會的。你殺的都是壞人啦!殺壞人是替天行道。”高戚禧道:“秋霞,你說你近日有不祥之兆,爲何我也同有此感?”秋霞猶是驚恐,泣道:“好了,莫再說了。菩薩會保佑你,你不會有事的,不會有的……”雙眼緊閉,牢牢的摟住高戚禧。高戚禧撫摸愛妻道:“秋霞,我給你講個故事吧!有個姓高的流民,領帶獨子,來到峨眉山,山裡有個高家莊,流民就在高家莊住居下來,租地種田,養兒娶媳,生下孫子之後,就閉眼了。再來有個女嬰送到這一家,夫婦兩個認她爲童養媳,安撫養大,自以爲過着安居樂業的日子,只是窮困了些,時常交不起租。有年麥糧欠收,這家無法交齊地租,無情的地主害死了兩夫婦,尚不知羞恥,搶奪那男孩少妻。男孩走投無路,奔親戚,討飯尋工,後遇上好人,認了一對義父母,拜得一位師傅,練就一身高超武藝。這男孩想回鄉討回自己的妻子,但親戚告訴,他愛人一年前就讓地主的狗兒逼迫致死,這男孩急怒之下,將地主一家都殺了,此後男孩流浪江湖,憑一身好武藝,打抱不平,剪奸除惡,聲名極盛。有巧他救了一個女子,這女子愛上他了,要一輩子跟他。男孩自與養姐死別後,從未對女人存奢興致,而這女人改變了他,陪他分享安樂日子,哺育後代,美滿幸福的過了七八年……秋霞,你知道我說的這男孩是誰吧?”
秋霞道:“是你!”高戚禧道:“我恩師陳修全授我一身武藝,我才能報家仇,才能馳騁天下,纔會遇上你。所以不管他有何危險,我都要救他,保護他,雖遇兇邪險阻,而無畏死搏!至於你,今生給我這麼多關照、愛惜,實是紅顏知己,我高戚禧知足了……你明白我說的話麼?”秋霞只伏在高戚禧懷裡哭泣,說道:“讓我跟你去罷,我放不下你!”高戚禧道:“太過危險!你會礙事的。”秋霞道:“我只在外面看着,不跟在你身邊。”高戚禧道:“也好,我們這晚就走,不要讓信哥知道,實不想拖累他!”秋霞問道:“玉兒和漫兒呢?”高戚禧道:“放心,信哥和文吉姐會照顧兩人的。青楓雖有神人指點,武藝精深,足可幫我一把,但他是肖終業的兒子,我答應過人家,要將其好好帶大,也不想他有什麼損傷!”高戚禧留下書信。兩人坐了馬車,偷偷駛往河南江北。先到廬州,與藍伍等人相見一番,恰常西頌回江州看望家屬去了,未曾見到。高戚禧將陳修全遭禁一事與大家說了,明日就要上天柱山。那日李平度來找高戚禧,卻見一封書函放在桌上,拆開一看,方知夫婦兩個已往天柱山。不容多想,也馳馬去天柱。
卻說天柱山,囚禁馬原金和陳修全者,乃易精華八人,這八人只短短几年,控握幫中要職,終想掃廢馬原金,稱首齊天派。時上官全等不過是些小卒,全因上官全一人苦攀,後帶起七人,各各掌權。八人在卒長石長青之下。石長青愛財,八人常與之周旋,賄之於財,求其上薦。其總隊名長孫凌志,亦是個貪享財色的人。石長青應上官全之求,將長孫凌志請入舍中。上官全、瞿高、尤平嶽三人早在等候。四人經石長青引介,互招呼畢,備席擺宴。盡是些美味佳餚,良醇珍酒,將長孫凌志哄得不亦樂乎。石長青道:“這三位好漢雖爲下卒,卻有兼人之勇,是能做強梁的硬才!”長孫凌志見其個個五大三粗,諒必有力量的,點頭讚許。石長青又道:“桌上酒菜,都是三位好漢代我置辦,獻財獻力,奉敬總隊大人!小可家產窘迫,決計獻不出這些東西來。”行樂酣中,上官全道:“若總隊大人在堂主面前說些好話,爲小的謀一個小官來,小的感謝不已。”長孫凌志知其意,說道:“三位雖有報效齊天派之念,須有些本領才行,也好向上交待。”上官全道:“我等俱是有武藝的,不然,不敢在大人面前虛誑!”說時,走出門外,直至公廳前,將八百斤重的石獅舉了起來。這裡遠遠看見,長孫凌志道:“上官兄弟有這般力氣,做官無礙了。”尤平嶽又將五十兩銀子塞入長孫凌志之手道:“仰仗大人了!”上官全走來道:“全靠大人照託!”長孫凌志道:“好說。我有個主意,手下有位叫張望的,年近五十,昔見他有些身手,厚重和氣,故薦之爲卒長,素觀其不愛出風頭,不甚追求名位,爾等何不以財賄之?
以此打動他退出職位,好讓我保薦上官兄弟!”石長青道:“總隊大人說得不差,某與之共事多年,深知其脾性,此舉必然成功!”三人喜應下來。翌日,石長青將張望請來,指上官全與他相識。喝了幾口茶,敘寒暄畢,上官全道:“聽聞足下是講和氣的人,有一事與足下相商!”張望道:“足下與某素昧平生,何事要張某與足下論處?”上官全道:“足下年近晚年,權位不長。宋太祖說,人生短暫,不過求一場富貴,樂以安身。足下若讓出卒長此小職,在下願付之以金,保足下晚歲之娛!”張望一聽,覺得倒是實在,答應了上官全。上官全大喜,即付了五百兩銀子與張望。張望果然上書辭位。石長青又力薦上官全。堂主驗其以才,甚覺滿意,讓上官全做了卒長。上官全爲謝長孫凌志之恩,常與易精華、任通、瞿高等人邀他下山,借百姓竈火,起備酒宴,歡娛無限。馬原金好弈,好騎射狩獵,雖年歲已老,雅興愈增,每以此消遣。上官全探知馬原金之習性,幸自己也下得一手好棋,能騎善射,望以此獻馬原金殷勤,得其賞識,故又苦鑽棋術,練習騎射,且對長孫凌志道:“聽說掌門棋藝高超,某也未遇過對手,甚望與掌門對弈一局!”長孫凌志會意,感其平日巴結,於是伺機接近馬原金,終得有日親弈與掌門,下了幾局,凌志每敗。馬原金道:“長孫總隊須磨練磨練棋藝才行!否則終不成老夫對手。”長孫凌志道:“屬下自知遠不如掌門之棋藝,然屬下隊裡有位善弈之人,罕逢對手,或能媲比於掌門!”馬原金道:“你和他下過棋麼?”長孫凌志道:“和他下棋,就像與掌門下棋一樣,每戰每敗。”馬原金尚奇道:“果然有這位高人,何不讓他來與老夫較量較量?”凌志暗自得意道:“來日必帶他與掌門相會!”次日,長孫凌志領上官全來見馬原金。馬原金見上官全身形剽悍,強健有力,倍有精神,王者氣度。心裡幾分賞嘆,及對羿了幾局,真個不分高下。更對他多分好感。以後兩人常弈,終日不離。久之疲悶,馬原金意上山狩獵,藉以調息,問上官全是否願隨去,曾打過獵沒有。上官全抓住機會,決意趁此顯弄自己的武技,一口答應了,也自吹噓善於騎射。叫了一些武士,去山中打獵。上官全大顯身手,連發弓矢,弦響必落飛鳥。衆皆服其射技。恰衆人分散,一隻棕熊立於武士身後,尚未察覺,及另一人見了,高呼驚叫,喊是有熊,武士急慌轉身,着嚇靠立大熊,不知所以。此惹怒大熊,要發獸性,揮巨掌向武士拍來。情勢萬急,上官全即扣弓弦,發出一箭,將大熊射倒了,救了武士一命。馬原金因此歎服道:“以足下之才,爲一卒長,實是浪費,回去必提拔你,好做大事!”後便將上官全添爲候補總隊,副輔之側,等那總隊不久老退,即可替上。未及幾月,馬原金因寵上官全,又將其直提爲主事,留在身邊,時時聽用。那候補之職,經上官全之薦,讓易精華接上了,不久原人告老,便任之爲正。上官全官位極顯,大可與馬原金等平起平坐,其餘七人易精華、魯軍、任通、瞿高、莫彪、王籍世、尤平嶽得其提拔,兼又重金收買權職,將那些搶盜來的金銀,盡揮精光,都做上了堂主、總隊之位。
八人之有今日,多得力於屬下忠心效力,鄒路、鄭清輝幾人便是一類。幾年中,八人排除異己,增固威權,時機成熟,就要取代馬原金。那日陳修全來訪馬原金,八人慾趁此機會除掉二人。宴席間,易精華找到鄭清輝,讓他端盤子,並叮囑將**投入酒罈。鄭清輝雖不知其事,但唯命是從,是他們來天柱後的一向習性。清輝幾人忙於應酬,趁人不留意,往酒罈中放了**,端送至宴桌。易精華向鄭清輝一揮手,清輝趕緊出去。易精華八人事先吃好了解藥,故不忌**。八人陪大家喝個盡興,漸見衆人迷暈,遂吩咐小卒將衆人送回,卻把馬原金、陳修全私自囚禁。之後,擬定了許多罪狀加在馬原金身上,要廢掉馬原金,爲齊天派掃除障礙。同時囚禁了一批齊天派忠良,跟隨馬原金之心腹。威逼馬原金,交出號令全幫的龍鳳寶劍。馬原金不答應,八人便施大刑,甚以殺人恫嚇。之後,清輝、鄒路幾人聽聞上官全、易精華八人所作所爲,皆感震驚,頗不相信。四人悄聚,鄭保道:“清輝,我們可是忠心耿耿,跟着你舅舅和他的兄弟快一年了,卻不相信他們會有此行!你們相信他們做這種事麼?”鄭穀道:“這是傷天害理的事!早知如此,還不如在家過安靜日子,到這裡來跟他們造孽?”鄭保道:“如今我們怎辦?還跟着你舅舅他們不成?”搖了搖沉思的鄭清輝,又道:“倒說句話呀,清輝。你說說我們該如何做?”清輝煩躁不已,一甩手,喝道:“我怎知事至如此?!”鄒路勸道:“靜一靜,急什麼?急也沒用。”深嘆一聲,又道:“本以爲有他們,可爲我報仇,誰知他們也是罪惡之徒,教我如何跟下去!”鄭穀道:“那我們走了?”鄒路道:“千萬不要聲張。你也知道,那些不服他們的人,有何下場?”鄭保道:“那好,我們偷偷離開。”清輝道:“我卻擔心舅舅,多行不義,不會有好下場的,我要勸他離開天柱!”鄭保道:“說得是,去勸勸你舅舅吧?”
清輝來到易精華臥室,易精華恰在一人看閒書,問清輝找來何事。清輝道:“舅舅,聽我一言,你從前殺了人,已成一錯,如今漂泊江湖,本以爲你是過着安穩自足的日子,但當我聽說你和你朋友囚禁馬掌門之後,甚感痛心,也爲你擔憂,你做的是違背良心的事,不能一錯再錯了。我勸你還是離開你朋友,不要跟他們作惡。”易精華聽了,說道:“你懂什麼?我的事我自有主張,豈要你說?”清輝道:“跟我們走罷,你這是執迷不悟啊!”易精華喝道:“混帳!竟敢對我這樣說話?須知你也是天柱齊天派人,你知道說這些話可是背叛家派、蓄意辱上?我不想拿你治罪,你快滾!”清輝無奈,含恨辭別。當時兩人說話,有個叫魯軍的人,易精華同夥,有事來找易精華,走到門口,聞得語聲,遂佇門外竊聽,將兩人之言皆聽入耳中。及清輝走出,躲在一邊,認出是鄭清輝,故記恨在心。也沒進去,回去告訴一個叫任通的同夥。此人多計謀,故凡事都會問他。任通道:“原來鄭清輝也背叛我們。”魯軍道:“他們會與我們作對麼?”任通道:“我也猜想!不如你留心看着他們,細觀有何動靜?”魯軍道:“知道。只要他做出有壞我們大計的事來,我馬上幹掉他。”
這裡鄭清輝四人意欲偷逃。鄭穀道:“清輝,**是你放的,囚禁馬掌門一事,自有你一份,眼看齊天頭目逐個被害,馬掌門仍未交出龍鳳寶劍,你忍心就這樣走了?”清輝一想,道:“此罪孽確有我一份,我自知之。你說我該如何?”鄒路道:“要把馬掌門他們救出來麼?”清輝道:“就憑我們四人之力?況且如何打開牢門?”鄭穀道:“別忘了你舅舅有牢門鑰匙!你去拿鑰匙,我和鄭保去弄些迷魂藥來。明晚三更,迷倒守衛,開門放人。可成功!”清輝道:“人是放出了,但馬掌門出來之後,我舅舅豈不有危險?馬掌門會放過他們麼?”鄒路道:“馬掌門出來之後,必不敢留在天柱山,齊天派都在你舅舅八人掌控之中。但掌門會四處聯合各派,來圍剿齊天派,那時,你舅舅就難逃惡報了!你何不寫封字書給你舅舅,叫他兩日內務必離開天柱山?”清輝道:“鄒兄弟說得極是。好罷,就這樣幹了!”鄒路道:“今晚我們不走了,等救出馬掌門之後再走。大家各自準備,我去楊凡那裡告別一聲。”清輝寫書函,鄭谷、鄭保尋買**,鄒路去找楊凡了。這楊凡非天柱齊天派人,乃山下村落人家子弟,昔偶與鄒路四人逢遇,彼此混熟了,時日一久,成了朋友。
十八年前,方爾容被罷官,與老伴兩個遷到天柱山。方爾容穩重寡言,慈善祥和,天柱山村人頗敬之,年紀相稱的喊“方兄弟”,晚輩則喊“大伯”、“大叔”。村中有位大姑娘,名楊惠,亦識方爾容,每每相逢,必喊“大伯”,楊惠一家也敬愛他。方爾容天生的性情品格,無論其在何處,都會受人愛戴。有日楊惠一家幹完莊稼,臨行竹林河邊,路上行人稀少,天已漸黑。楊惠覺得勞累,對家人道:“你們先走,我去洗洗手!”將傢伙交給家人,一人穿過淺竹林,往河邊去。楊惠將臉和手洗了,覺得河水清涼,十分舒爽,頗想洗個澡,猜大家在村中起炊備餐,無人來此。於是脫了衣服,赤身裸體,走入水中。一面把洗,一面欣賞自己美妙的胴體。正值楊惠在河裡萬種風情,輕吟漫舞,自我陶醉之時,方爾容也幹完莊稼晚回,他像往常一樣,穿越竹林,想洗洗手腳,忽見一少女在河裡獨自嬉戲,慌躲一邊,屏息靜看,卻是楊惠,她那雪白豐腴的肉體,在眼前映得一清二楚。就像一枝含苞待放的鮮花,勾人心魂。方爾容喘着粗氣,**焚身。他目不轉睛,不能抑制。終於像一隻發狂的野獸,快急的跑入水中,摟住突然受驚的楊惠,完成了一段孽情。
及爾容醒悟後,才後悔幹了一件荒唐的事,一世清名,毀於一旦。但他光明磊落,寫了一封書函,交給楊惠家人,承認自己的錯行。又覺得無臉居於天柱山,帶着老伴,匆匆遷到隨州。之後,楊惠便產下一子,是名楊凡,寄養於無後之鄰朋家中,楊惠自己則嫁到外村。村中知情者不在少數。
楊凡長到十六、七歲,倒出落得眉清目秀、溫文俊雅,又繼承他父親天賦,喜好讀書,素有涵養,真讓人又愛又妒。楊凡也是最近才覺悟,親生父母並不在身邊,整日照顧自己,供衣供食者正乃養親。那是一位好心的大娘有意提醒他:“凡兒,我知道你母親是誰,是你家隔壁的惠兒。”楊凡起初只當她是開句玩笑,不甚在意。但後來楊凡越發有感人面生疏,旁眼怪異,自己與別的孩子多有不類。忽想到那大娘之言,難道成日和自己吃一起、住一起的真不是親父母?生母是隔壁的惠兒麼?怪不得惠兒每次回家,都會讓我家三人去吃飯,總喜歡替我夾菜!那溫和親柔的眼神、暖暖的笑容,從未有人這般對待。難怪“父母”對我尊重有加,像外來小客一樣!說什麼四十歲才生下我,純屬謊言,倒是他們無生育之能。
卻說鄒路來別,楊凡甚感突然。朋友別離,人生一苦。鄒路四人一走,無人可與自己相處笑言。生長至今,有友尚不易,而失真情,只有默嘆人生無奈!這裡鄒路四人等至半夜,皆穿了夜裝,往牢洞去了。鄭保吹了一陣迷魂藥,未久,洞外守衛個個倒下。清輝拿鑰匙開了洞門,鄒路三人從守衛身上搜來小牢鑰匙,點了火把,走向洞裡。清輝看見馬原金,喊道:“馬掌門,我們來救你了。”試着開鎖,銅鎖可開,鐵鏈卻打不開。每個鐵牢配鎖兩把,一把銅鎖,一把鐵鏈。鄒路慌急,以爲還有鑰匙藏在守衛身上,復出洞外搜尋。只聽馬原金道:“小夥子,你們中計了,任通知道了你們的事。午間,他特來這裡給牢門加了鐵鏈,說有人會來救我們,還說定讓你們死在這裡。你們快逃罷,晚了就性命不保了!”四人大驚,意欲逃脫。忽聽外面“嘩啦啦”大響,來了許多人。四人近洞口一看,任通和魯軍領了人馬將洞口圍住,無數火把將外面照得如白晝一般。四人急返洞內,驚慌失措。任通號令道:“大家聽好,放箭,將裡面的人射死!”魯軍道:“那鄭清輝可是易精華外甥,射死了他,易精華會放過我們?”任通道:“怕什麼?誰和我們作對,誰都得死,管他是天王老子?”只見弓箭手圍伏洞口,不停放箭,輪批替換。飛箭颼颼,如雨如蝗,密密射入洞中,足持一刻。任通令停,領一班人進洞。洞底、洞壁都插滿了箭,清輝四人都已死在地上,遍體是箭,刺蝟一般。此時上官全、易精華六人趕來。易精華見清輝讓箭射死了,怒罵任通二人:“任通、魯軍,這可是你們乾的好事?”任通道:“易兄弟息怒,我們也不知是你外甥。我只聽人來報劫獄,想也沒想,匆匆帶了人圍住洞口,意將劫賊一網打盡,沒想到有你外甥在此。若不然,我會活捉你外甥,交你處置。”易精華道:“你裝蒜?”魯軍道:“易兄弟,任兄弟說的都是實話,你別含血噴人,冤枉我們?”易精華道:“我跟你們沒完!”上官全喝止道:“不要吵了,都自家兄弟,倒爲小事傷和氣?任通和魯軍做得對,有礙我們大事的人,不管用何手段,都得狠狠打掉。況且尚不知是你外甥!”時一小卒從清輝身上搜來一封書函,交給上官全。上官全看了看,與易精華道:“易兄弟,這可是你那好外甥爲你謀的後路啊!”易精華一看,原來是清輝爲自己寫的書函:我已救出掌門及餘頭目,以補罪過。速離天柱山,不日公敵於武林,實是兇險。清輝頓首。”易精華抱走清輝屍首。小卒將鄒路三人屍首扔往林中。任通看着馬原金,惡狠狠地說道:“你都看見了,和我們作對的人,有甚下場!”鄙夷得意,陰笑兩聲,帶人出去。
是日,高戚禧、秋霞,及吳藍伍幾人來到天柱山。高戚禧道:“你們在此等候。我上去了!”吳藍伍道:“千萬小心,若打不過,早些脫身,以後計較不遲!”高戚禧一點頭,徑直往山上飛跑。山上小卒忽見有人飛來,來勢不善,欲大聲喝止。高戚禧臨停,爪鎖其喉,探問密所。小卒懾其兇悍,只得以言相告。高戚禧封其穴,往靈風洞去。只見一列士衛守在洞外。高戚禧擊散衆人。一式“風捲殘雲”,將洞門擊開。拾刀入裡,見到陳、馬二人,揮刀便砍鎖鏈。“哐當”一聲,鎖、刀俱裂。打開鐵門,正欲帶人出來,此時有齊天派人馬圍住靈風洞。上官全出列,喊道:“裡面何人?快快出來,不然放箭了。”高戚禧甚驚,復將頭目推入鐵籠,續砍鎖鏈,救其餘頭目。上官全見無人理喻,大怒,又喊道:“快快出來,我真放箭了!”裡面只有“咣咣”相撞之聲。上官全令下,弓箭手放箭。高戚禧施出“烏雲遮日”,箭未及身,早已落地,傷不到他。箭停,聲響又起。上官全甚疑,默語:“怎沒射死他?這小子莫非銅身鐵臂?”續命弓手放箭。刻後,聲響未休。無奈,上官全只得退了弓手,專侯人出來,欲目睹此奇人。但見高戚禧、馬原金、陳修全諸人已出,腳鏈子讓刀斬斷,晃悠悠地垂掛,發出“啷啷”之聲。上官全即命弓手圍住衆人,看了看高戚禧道:“足下好生面熟,哪裡見過?”高戚禧看那上官全,也覺面熟。上官全又問:“請問足下名姓?”高戚禧道:“在下高戚禧。”上官全頗驚,笑哦一聲道:“原來足下是鼎鼎有名的高戚禧啦,我還以爲是何方神聖?!在下上官全,不知還記得我否?”高戚禧一時也想不起來。上官全道:“十幾年前,我們在荊州有緣相見過一次,不期在此還會遇上足下!是否又要打一場呢?”高戚禧聽說,倒想起了這八人,笑道:“真是冤家路窄呀!看來今日又難逃一斗了。”上官全道:“高兄,請你不要把這些罪人帶走,如此我們不會傷害你。我們也不想在武林中冒然樹敵!”
高戚禧道:“恕難從命!陳修全前輩乃我恩師,馬原金前輩乃我恩師之知己,可說是我師伯。此二人我不得不救!”上官全頗失意道:“既如此,我們也想領教足下高招。多年未見,足下武藝是否又有長進?”又令:“弓箭手,鎖住他們。有敢動半步者,放箭勿論!”一夥弓箭手應合一聲,如狼似虎,將衆人團團圍住。上官全道:“高兄弟,請啊!我看你有多大本事?先打贏我們八人再說。”此時走來一小卒,在任通耳邊低言幾句。任通微笑,向小卒回覆幾言,小卒應命走了。高戚禧與八人正打得難分難解,兩小卒忽押着秋霞過來。秋霞見到高戚禧,喊道:“仁哥,救我!”高戚禧怒視上官全,問道:“你這是何意?”任通近前言道:“高戚禧,這是你什麼人?你妻子麼?”高戚禧道:“放了她!這和她無關,你們怎能幹出這種事?”任通一笑,看了看秋霞隆起的小腹,道:“哎唷,還懷着孩子呢?是個小高戚禧吧?”高戚禧道:“胡說,她並非我妻。”任通道:“不是你妻子?是你那山下朋友之妻咯?不管她是誰老婆,像你這樣一個重情義的人,不會不想將她救走吧?”高戚禧道:“真卑鄙,行此下流之策,像什麼江湖好漢?”任通道:“我等本非什麼江湖好漢,區區小計,家常便飯而已。不以此作要挾,怎能降住你這猛虎呢?”高戚禧問道:“山下那些人,你將他們怎樣了?”任通一聲冷笑,道:“把你急的!放心,他們還在山下,好好的,沒事!只是把這娘們弄來玩玩。”高戚禧又問:“你想怎樣?”任通道:“你聽着,只要自廢武功,以後不來天柱山作亂,我們便將她還你,放你們走,沒人敢傷你們一根毫毛。若不然,我們把這女的殺了,讓你痛苦、自譴一輩子。”高戚禧道:“你敢?”任通道:“敢不敢?試一試罷!”高戚禧無奈,對秋霞道:“好!秋霞,聽我說,我們做了數年夫妻,兩情相悅,不枉此生。今我師傅和馬掌門有難,我高戚禧誓死救出兩位前輩!他們若真傷你性命,你莫怕。等我救出這些人後,自會隨你去,我們要永遠在一起!”秋霞泣道:“仁哥,我不怕,我不後悔,秋霞做鬼也是你的人。
你快動手,將他們都殺死呀!”任通打了秋霞一巴掌,喝聲:“住嘴”,又對高戚禧道:“高戚禧,你找死?”高戚禧怒不可遏,激罵道:“你逼人太甚!”陳修全見局勢不收,道:“仁兒,不要管我將死之人,你還是帶秋霞走罷!”馬原金道:“賢侄,不要管我們。他們練了本門奇功,你打不過他們的。”上官全怒視馬原金,喝罵道:“老頭,不要你多嘴!我今便殺了你!事至如此,也不稀罕你的爛劍!”令鎖住衆人,押回牢洞。高戚禧便發“風起雲涌”,來鬥八人。上官全見其兇狠,命道:“擺陣!”八人擺出龍鳳吟天八部陣。高戚禧頻頻使出九霄雲。八人多有中掌,似卻無傷無害,只顧圍攻高戚禧。高戚禧暗驚,未料九霄雲奈何不了八人。眼看人家手腳甚衆,自己漸招架不住,渾厚的內力使無用處,就要敗下。八人正欲置高戚禧於死地,恰幸李平度趕來,打散八人,救出高戚禧,逃下山去。高戚禧讓李平度見識藍伍等人,大家回廬州吳宅。高戚禧一直納悶:爲何九霄雲傷不了上官全一夥!李平度知其心事,道:“他們的陣法叫‘龍鳳吟天’,這陣法厲害之處在於消解對手內力,你打出的勁道非擊一人之身,而讓八人各各分抗了,其一人只受你八一之力。他們武藝精深,內功厚重,你這分散的力道打在他們身上,自然無濟於事。”高戚禧道:“有這種奇怪功夫?他們竟能將彼此內力合集一起?”李平度道:“齊天派有兩樣奇功。一樣是龍鳳吟天八部陣,一樣是龍鳳吟天單搏。前者須八人合造,後者只看個人修練。想當年馬掌門斗張效霏時,用的便是龍鳳吟天搏法。”高戚禧問道:“你說如何能破那陣法?”李平度道:“我看要破那陣法,光靠厚重的內力是沒用的,少則要熟習其陣勢排列,還得有精妙破解之道,能以一敵衆,以快制快,遠近皆顧,方可破。”高戚禧一掌拍出,眼前數樹,瞬間皆折。舉掌默看,自語:“我的內力當真沒有衰減,而是他們的陣法太神奇了。”又想:“他們竟用那種陣法對付我,我又該如何破他們呢?如何能以一敵衆,以快制快,遠近皆顧?”只見李平度拿來兩壺酒,喚道:“仁弟,喝酒。消消愁,如今急也沒用,不如一醉方休,圖個痛快。醒後再想辦法不遲!”說罷,竟咕咚幾聲,已喝了一大半壺。
看高戚禧遲遲不喝,又催道:“喝呀,喝了酒就會有好法子了!”高戚禧苦笑一聲,流出淚來,仰天便喝,瞬時將一壺酒喝了精光。李平度扔下酒壺,至斷樹前,摸了摸斷口,言道:“好厚重的力道!可惜仁弟你有這身空前絕後的武功,對付他們卻一籌莫展。”說時,運勁劈掉枝丫,削成木棍,晃了幾晃,藉着酒興,耍出棍法。高戚禧觀之,精妙之處,不由屏息凝神,心思已跟着那條棍運行。忽腦裡一閃,頓開茅塞,因想:“我若用長棍去對付上官全八人,不就做到以一敵衆,遠近皆顧了麼?但長棍殺傷不了人,宜該換其它兵器纔好。當年在建寧,殺斃潘程遙父子,靠我雙掌,擊退潘家三兄弟時,卻靠手裡一杆好槍。既可自護,又可還擊,殺敗他們,綽綽有餘,不費氣力。如用長槍去殺上官全八人,倒可一試。”思畢,喊道:“信哥,我有法子了。”李平度喝醉了,沒有理會,嘴裡胡言亂語,喋喋不休,指雞罵狗。高戚禧截住道:“信哥,你這打的是何棍法?”李平度手一揮道:“五郎棍。怎樣?我打得還好吧?”高戚禧道:“好個五郎棍。如今我倒有法子破他們了?”李平度眼一睜道:“破……破誰?哦,上官全?這麼快就有好計策了?”李平度拿過長棍道:“我要用長兵器破他們。”李平度一聽,一拍腦門,讚道:“說得是!就這樣做,用長兵器。”又問:“取何兵器呢?”高戚禧答道:“槍。”李平度點頭,緩緩說道:“取槍甚好。我相信仁弟你會成功,沒有什麼事能難倒你的!”拍高戚禧之肩,又道:“你在此好好想槍法,我且去屋裡,不打擾你了。”來見吳藍伍幾人。藍伍問:“仁弟現在如何?”李平度道:“方纔我們喝了兩壺酒,仁弟他一生闖過無數大風大浪,他能挺過去的!”藍伍道:“但願菩薩保佑,讓仁弟救出他師父,讓他們兩夫妻平安無事!”李平度道:“仁弟聰敏過人,武學之材。他已想好用槍破陣。”藍伍問道:“你說他能破麼?”李平度點頭道:“吳兄放心!我看他很快會創出一套槍法去破他們。他上山時,我會跟着去的。與他並肩作戰,不信打不贏上官全幾人?”張名利道:“我等雖不會武藝,但與仁兄同系一心,他的事亦是我們的事,只要能想得出、做得到的,我們定不辭一死以幫仁兄!這次上山恐則要靠李兄護助,仁兄的安危煩李兄相顧了。”李平度道:“仁弟是你們的兄弟,亦是我兄弟,大家都是兄弟。難得各位如此義氣,相交共處,不枉平生哉!
好,李某要敬你們,今日定喝個痛快。”藍伍答應一聲,吩咐羅離體道:“三弟。拿幾壇酒來,讓人準備一些好菜,我們陪李兄弟喝幾杯。”少時,羅離體捧酒、杯過來。李平度斟了兩杯,一杯與了藍伍,道:“仁弟曾在我面前講你,誇讚不絕。李某素來仰慕。今日見你風貌,果然氣量過人,誠如劉玄德再世乎?!”藍伍道:“李兄弟太過譽了,吳某志小才疏,一介平民,何足道哉?豈可與先世帝王相比?”李平度道:“吳兄大仁大義,天地男兒,如此說你,實不爲過。我敬你!”藍伍說聲“幹了”。兩人捧杯而飲。李平度又敬了羅離體、張名利、陸今明、萬陸光四人。飲了幾杯,李平度道:“我那仁弟,一生不幸,向來孤寂,我們這些做兄弟的要好好愛他,多多關心他。”吳藍伍道:“這個自然。聽李兄弟一番話,我爲仁弟大感榮幸!”及吃用了一些菜,幾人腹中已飽,藍伍備了一些飯菜,道:“我們去看看高兄弟。”幾人來至院中,見高戚禧用心揣摩槍法,羅離體喚道:“仁兄,吃些飯,填飽了肚子纔有力氣。”李平度問道:“練得怎樣?”高戚禧道:“我已想好了名號,就叫它‘六路槍’罷!”李平度點頭道:“身顧六路八方?阿,就這樣子。”高戚禧剛吃了幾口飯,只聽牆外幾聲響動,甩筷起身,說聲‘有人’,牆外一躍。只見一個黑衣人,飛速擇路而逃。李平度幾人隨後趕來。高戚禧緊追不捨,輕拍一記“晚虹穿雲”,黑衣人跌了幾下,倒在地上,復起身逃竄。高戚禧繼發“鶴飛雲天”,四分氣力,擊中其背心。黑衣人哇地吐一口血,跌在地上,不能起來。高戚禧趕至,拍了拍黑衣人,誰知毫無動靜,已死了。此時暮夜,不能觀清其容貌。李平度幾人跟到,問道:“怎樣?”高戚禧道:“可惜出手重了些,將他打死了。”吳藍伍燃起一把火,照了照黑衣人,不認得是何人物。高戚禧道:“幸虧我們與他不識,否則我又鑄成一錯!”李平度道:“莫非是上官全的人?來此探獲我們消息?”高戚禧點頭道:“必是那任通吩咐來的。此人心險狡詐,須處處防他!”幾人將死屍扔至林中,且回家去了。
高戚禧在吳府練了十數日槍,甚感順心順意,因思救心切,茶飯無常,不分晝夜,變得憔悴削瘦。起身之日,藍伍憐之,特治豐宴,餞行高戚禧、李平度。高戚禧多日抑食,今日飢口大開,飽餐一頓。酒飯後,兩個作別上路。已至天柱山,高戚禧提槍上去,李平度隨後。早有小卒擋住,高戚禧打入峰頂。上官全八人聞訊,速來會。任通卻押着秋霞過來。高戚禧見秋霞面容憔悴,虛弱無力,心中憐惜,淚如泉涌道:“秋霞,委曲你了。”秋霞微笑道:“仁哥,不要管我,快將你師父救出去!”任通怒道:“高戚禧,我再問你,你可願自廢武功?”高戚禧道:“高某若在此自廢武功,也早就不來了!”秋霞啐罵道:“狗雜種,你除了欺負弱婦,卑鄙無恥,做盡不義之事,你還會幹些什麼?”任通大怒,罵聲“賤人”,持劍往秋霞項上一抹。只聽秋霞呀叫一聲,項前拋血如洪,一尊嬌軀,臥在地上,已成劍下鬼。高戚禧心膽俱碎,低哭幾聲,只覺眼前一黑,欲昏厥過去。李平度暗歎不好,喊道:“仁弟,快動手。”高戚禧猛醒,強撐住。是時上官全八人又擺了龍鳳吟天八部陣,將高戚禧圍住。高戚禧擁槍殺之。八人遂各操兵器,復圍攻。雙方足鬥了兩刻,李平度也看不出贏虧,不知該不該出手幫高戚禧。只見高戚禧在八人裡頭穿來穿去,身影晃動,殺得鬼哭神嚎。刀槍相撞,響聲不絕。高戚禧已身負數傷,上官全八人也讓槍刺傷。那魯軍讓槍刺中,傷得最重,甚感疼痛,出手便慢一些,身子早搖擺不定,甚難配合其餘七人動作,勉強聯聚功力而已。李平度見此光景,喜道:“殺了一個,就能破他們的陣了。”高戚禧領會,即快使幾槍,眼上早盯住魯軍,看準時機,一槍猛向魯軍胸口扎去。魯軍中槍,受創不輕,頓感無力,刀也落了,身子往後趔趄幾步,坐倒在地,嘴裡吐血不止。魯軍半死不活,無法聯聚功力,八人的陣法失了根基。高戚禧又殺了幾合,已知陣法失靈,一式“翻雲覆雨”,八人無力招架,皆被擊開。高戚禧正待喘息,只聽一旁李平度喊道:“小心後面。”高戚禧暗驚,慌忙轉身,只見任通雙掌偷朝自己打來,高戚禧拍出“芙蓉出水”,接住任通,任通一觸高戚禧掌力,被震出丈外。高戚禧盛怒,抓來長槍,甩出神力,往任通胸口擲。任通未及反應,早讓槍刺穿胸膛,提了起來,帶飛了數丈。深紮在板壁上,槍頭碰擊木板,身杆嗡嗡作響,振動不已,帶着任通,上上下下的串動。其雙眼突睜,一聲未吭,絕塵而去。高戚禧殺了任通,指上官全道:“今不殺你,貽害無窮!”上官全大驚,深知高戚禧掌法厲害,急抓起兩把單刀,擲向高戚禧,意欲逃脫。高戚禧施出“烏雲遮日”,單刀落地,眼看上官全逃奔,腳踢單刀。單刀飛向上官全,插中後背,將其捅死了。高戚禧大吼一聲,手執一刀,向魯軍、易精華六人砍去,一陣打鬥,六人盡死於刀下。
高戚禧既將上官全八人殺了個乾淨,近至秋霞軀體,摸撫不止。忽然挺身,單刀一橫,將及脖頸,讓李平度看見,彈出一石,將手中單刀震落,項前割出血來。李平度至前問道:“你這是何苦?”高戚禧茫然道:“我已答應秋霞,她去之後,我自隨後跟去。就讓我去罷!休要攔我。”李平度不忍道:“你走了,三個孩兒怎辦?他們已失去了母親,不能再失去你。還有廬州的一幫兄弟,都在等你平安回去。還有文吉,總在我耳邊口口聲聲的提你,無日不思念你。你就這樣一聲不響的去了,對得住我們?”高戚禧一發悲痛欲絕,眼淚撲哧哧的掉落,道:“我活也猶難,死也不可,何苦要我受這等罪孽?!”李平度流淚道:“快去將你師父他們放出來,等大家出來後,再將弟妹葬了吧!”早有一總隊過來見過李平度。李平度道:“上官全八人篡逆,我們將他們殺了。快去救你們幫主,以後好好輔佐他老人家,不要朝三暮四,助紂爲虐。這次饒過你們,下不爲例。不然,大罪加身!”總隊應諾一聲,帶人打開牢門,解出頭目。陳修全出來,見秋霞已死,猜知大半,道:“你今爲武林除害,秋霞雖死,然救得更多人性命。老朽年過七旬,死不足惜,而馬掌門一干頭目,個個棟樑之輩,從此免難,全得幸於你一人之舉。誠爲你平生快事,引以爲榮哉!秋霞深明大義,亦含笑九泉!”高戚禧泣道:“愚徒曾蒙恩師教化,永世不忘,今此一舉,理義所趨,心甘情願。原本隨秋霞同去,念身後多事未決,苟延殘喘,等我一切安排妥當,還要長伴秋霞,誓不分隔!”陳修全道:“我徒糊塗也!生死別離,自有定數,人所不能強制。秋霞死得其所,後世流芳,你又何故自暴自棄?豈不辜負我等?”高戚禧道:“師傅說得絲毫不差,然愚徒只是常人,情感之事,無法解脫,還望大家寬諒我,並非我故意有負衆人,不然,我何苦來此救大家?反不如帶着秋霞永藏山中,任世人罵我不仁不義!”高戚禧抱起秋霞,搭於馬上,告別衆人道:“我妻秋霞待我下葬,不能耽擱,高某先告辭了。”衆人拱手送別。高戚禧飛馳而去。
李平度尚與衆人談聊一番,也告別追高戚禧去了。來到吳府,藍伍五人一見秋霞死軀,皆傷悲,道:“昔年大家在這裡,都說秋霞以後大富大貴,景福無邊,何期薄命如此?!”高戚禧悔道:“都是我之罪,不該將她帶來,沒有把她照顧好。”又道:“原想把她帶回劍閣安葬,怎奈路遠途遙,不及返!大家既與她兄妹稱呼,葬在此處,如其孃家一般,原是應該。”高戚禧與藍伍幾人將秋霞埋葬了。又住了幾日,無時不往墳前守侯。方告別藍伍,與李平度往具匡山去。
兩人走到半路,因感飢勞,遂揀了一酒肆坐下,喚些酒菜來。高戚禧道:“信哥,我求你一樣事!”李平度問:“何事?”高戚禧忽哽咽道:“我女兒毛毛已有七歲了,倘我有不測,請李大哥你和文吉姐將她養大,照顧她一輩子。”李平度道:“仁弟你想過頭了!弟妹死了,你要放得下。”高戚禧流下兩行淚道:“玉兒的身世,我也該告訴他了,他長大了,成了男子漢,該可照料自己,倘他不能自理,就讓他們兩兄妹到吳大哥那裡去罷。”李平度道:“玉兒年少英俊,人材出衆,寄於你的養育,是你功勞。”高戚禧嘆道:“是他父母地下有知,從陰間積來的福。”又道:“幸有一位奇人傳他功力,授於武藝,其大勝以往,讓我更放心了。”李平度問:“是何奇人?”高戚禧道:“聽說乃一位老翁,名叫霍文。”李平度一驚,落下酒盞,問道:“霍文?可是我具匡山中霍分、霍天兩位前輩之父?”高戚禧道:“其自稱前朝將員。”李平度緩鬆,點頭嘆道:“如此是了。不知他現在何處?”高戚禧道:“可惜他病死在劍門山,玉兒將他埋葬了。”李平度傷之,道:“待我回具匡山,必告訴霍家二位伯伯!”兩人吃用畢,一摸身上,都沒帶銀錢,高戚禧頗慌,自怨自艾:“如何是好?如何是好……”此時酒保走來,見二人用完酒菜,便要收錢,高戚禧滿臉歉意,支吾其詞。酒保見高戚禧兩隻手在身上亂摸,已知其意,譏諷道:“沒帶錢?沒帶錢吃什麼酒?”高戚禧小聲道:“小哥,真不好意思。當前我們也不知身上沒錢,不然,決不敢來矇混你!你看……”酒保怪眼一瞪,喝道:“還敢矇混我?你說你該怎辦?這酒菜錢怎麼付?自己看着辦罷!”李平度起身,隻手便往酒保肩上推一把,道:“這位小哥,我是具匡山上的李平度,身上沒帶錢,還望你見諒,放過我們。若你信得過我的話,等我回去後,必差人來雙倍償還。若真要爲難我們,我們便要打出去,看你們能奈我何?”說時,走近一樹,一掌打折。酒保自暗吃一驚。那酒家一旁聽得三人說話,知道眼前的正是李平度,遂走過來,拉開酒保,拱手於李平度道:“原來是李公子,恕我們有眼不識泰山!今日李幫主臨駐,是蓬蓽生輝,某大感榮幸。方纔小子冒犯,請公子包涵,區區酒菜,算在下贈賜公子,何用付錢?”李平度道:“酒家既認得我,請借我五十兩銀,好讓我一路飽回具匡山,如何?”酒家笑道:“此事不難。”遂吩咐內人取來五十兩銀,贈與李平度。李平度接下道:“酒家真是爽快人,李某先感謝了,來日必讓人帶來百銀,還與酒家。”酒家道:“不用,公子收下就是了。區區小財,算我對公子一片敬意。”李平度道:“子隱幫向以信義著於四海,從不會亂取用人家財物,酒家的這五十兩銀自不可白用,早晚倍還酒家。”酒家道:“李幫主言重了。”李平度道別,帶高戚禧上路。兩人馬上閒談,李平度道:“方纔小弟對酒保太客氣了。不過幾兩銀子而已,就算不給他,也沒有大不了的!”高戚禧道:“欠負人家的事兒,我總做不來,心裡難安,只得好言賠歉他了。”李平度輕笑一聲道:“仁弟公義心直,乃正人君子!”高戚禧嘆道:“說到正人君子,我兄吳藍伍乃真正大好人!”李平度道:“人以羣分啦!吳兄確深藏仁義之腹,仁弟你也不止一次在我面前誇他了。你們都是重情重義的丈夫!”來到具匡山,青楓見父親回來,欣喜,又問爲何不見母親。高戚禧垂淚道:“你娘爲了救武林前輩,已捐軀了,可惜你們沒見她最後一面。”衆人聽說秋霞已死,萬分震驚。青楓、柳漫大哭。那毛毛只有七歲,見哥哥姐姐哭得傷悲,父親也淚水漣漣,知道再也見不到母親,不禁也跟着哭泣。文吉抱起毛毛,哭顫顫的說道:“苦命的霞兒,苦命的三個娃兒!我可憐的仁弟,不知你高家前世得罪過誰,老天竟這樣與你過不去!”見者無不楸心。一旁的涵菱見此光景,心早軟了,眶眼潤紅,未想仇家也有如此處境。如讓她此時殺高戚禧,也該不忍!
高戚禧心結愁鬱,寡言少語。一日練到六路槍,叫來青楓,授藝於他。又花盡心思,將九霄雲寫成書,爲青楓仿練之用。藉此說道:“玉兒呀,有件事我該告訴你了。”青楓垂首恭聽。高戚禧續道:“玉兒呀,你不姓高,你姓肖。我不是你生父,你生父叫肖終業,生母葉京華,他們是江浙人。你自然生在江浙,只是出生不久,你父母都死了,是我將你帶大的。”青楓一聽,恍如隔世,沉默良久,問道:“我爹孃是如何死的?你和我爹孃是何關係?”高戚禧便將當年納收青楓,並拾到柳漫一事與他講了。青楓道:“如此,我該叫你義父了,義父養育之恩,再世難報,受孩兒一拜。”便跪禮高戚禧,磕起頭來。高戚禧扶起道:“你爹在武夷山造反,是義軍首目,除你母親外,他還結識過一位女子,叫何綺煙,就是那個吳伯伯家裡死了的何姨,你還記得麼?”青楓戚然道:“那年我九歲,在吳伯伯家裡待了半年,吳伯伯常帶我去她墳前看望,當時我也不知她是何人,吳伯伯也沒有告訴我,只是讓我恭恭敬敬的拜她,今日才知道,何姨原是我父母志同道合的朋友。”高戚禧道:“雖如此,你爹孃卻是讓她害的。”青楓疑驚,問道:“爲何?”高戚禧又將當年武夷山所見一事,及何綺煙、肖葉夫婦之感情與他講了。指了指青楓項上金鎖道:“這是何姑娘特給你造的。”青楓摸了摸金鎖,想到其上字跡,翻悟。又道:“當年我們辭別何姨時,吳伯伯曾指義父對其說‘是這漢子將玉兒抱走的,是他一手將玉兒帶大的’,此話至今聽來別耳,然聽義父一場訴明,才解醒!”高戚禧道:“你和漫兒都快成夫妻了,你們都長大成人了,身懷武藝,該可照料自己,如有難處,可往廬州吳伯伯那裡去,他會幫你。毛毛是我親骨肉,也是你妹妹,她只有七歲,往後你們兩夫妻要好好照顧她。”青楓一時不知高戚禧言下之意,只是連聲答應。這裡高戚禧傳授武藝,涵菱卻做報仇的準備,伺機暗殺高戚禧。有日涵菱上集,聽到人們談論天柱山一事。卻有一人壓住衆舌,大聲說道:“你們聽我說,還有一事你們不知。齊天派有四個被害後生,你們聽說過沒有?”偶有一二人答應,多數則喊未曾聽說,叫那人快些說來。那人道:“上官全、易精華、魯軍、任通、瞿高、莫彪、王籍世、尤平嶽一干黨羽,你們都知道罷。他們關押了馬掌門及一班齊天派頭目,殺了兩人,要馬掌門交出門寶龍鳳劍,恰高戚禧趕來,剷除了這八人,將齊天派解救了,馬掌門才得以生還。其實高戚禧未去之前,有四個後生也曾解救過齊天派頭目,可惜讓任通發覺,將他們射死洞中。這四個後生呢,都是來齊天派不久的江南人,可能不到一年。據說有一個還是易精華外甥,這四人的名字,有人倒在我面前說了兩個,現在忘了。可惜這四人,年少命短,也不過二十來歲,有一片忠心,倒是俠肝義膽之輩,死得無人收屍,拋在山上喂豺狗。”一人問道:“你說的是真話?不是在哄我們?”那人嗔目,罵咧咧的說道:“你這二百五!會拿這樣的話來騙你們?你老母死了,我才騙你沒死!我那鄰居的表兄的舅子在天柱山混飯吃,他親眼所見,傳說出來的,還會有假?”惹得那些老漢、婦人一陣鬼笑。涵菱聽後心驚,默語:“這四人是何人?有沒有我哥?我且去天柱山看看,認清四人來歷。”當下便往天柱山趕。有一姑娘看見涵菱,問詢名字。涵菱如實告答。姑娘便將涵菱帶到董潔家裡,告訴一番。董潔大喜,將涵菱帶到楊凡家,讓楊凡見識。楊凡拿出鄒路的金鎖,交與涵菱道:“你可知道這金鎖?”涵菱一看,悲喜交集道:“這是我哥的金鎖呀!你知道他在何處?請快告訴我。”楊凡已知眼前人正是鄒路之妹,自嘆一聲“上天有眼。”一陣沉默,才流淚道:“你哥已逝!”涵菱忽又想到那漢子言語,實是噩耗,嗚咽不止。楊凡將涵菱領至鄒路靈位前道:“此是你兄靈位。”又指其旁三靈位道:“這些都是鄒兄的朋友靈位。”涵菱傷心過度,捧金鎖大哭,暈倒在地,不省人事。
楊凡、董潔二人百般擺弄,涵菱方緩醒。一想到鄒路之死,又哭。楊凡道:“我是你哥朋友,平常我們都十分要好。那是你哥死的時候,將他的金鎖交給我,託我找你。可是你哥他陰靈庇佑,這麼快就找到你了?!”又將鄒路如何中圈套,讓箭射傷,如何下山找自己,如何對自己交待,一一對涵菱講了。涵菱泣道:“若我哥和我一起,沒有分離,他怎會到這裡來?又怎會遭人暗算?”楊凡道:“你哥來天柱山,和他的三位朋友一心跟隨上官全八人,本想借其勢力,找到仇人報殺解恨,怎料事生異端,情勢變化!以致殞命。是你哥起先就跟錯了人,不知其陰圖,死得冤吶!”涵菱大泣不已。楊凡又帶她到鄒路墳前看望。二人待着涵菱在天柱住了十數日。其間楊花又幾次來找楊凡。涵菱與三人漸熟。一日涵菱告別,道:“我哥既爲報仇而死,我自不惜一死完解此仇。現仇人已找到,等我去殺了他,以謝我兄,償我父母冤魂!”楊凡憐之道:“鄒姑娘,你是個孤兒,其實我也是孤兒,都是無依無靠之人,況且我與你兄乃金蘭之交,望姑娘要記得我!”涵菱疑問道:“你怎會是個孤兒?”楊凡道:“不瞞鄒姑娘,我是個私生子,至今還不知生父何人。在下自知愚辱,只求姑娘記得我就夠了。”涵菱一聽,頗爲其傷道:“等我取仇人頭來,自會來見你。如我來不了,你是否肯去找我?”楊凡含淚道:“就依姑娘說的。姑娘既這樣看重我,在下焉不有珍惜之理?”說罷便哭。涵菱責問:“何必又哭?”楊凡道:“我見姑娘這樣一副菩薩心腸,又想到你兄。你兄妹是一樣的品性。他在天柱山時,寬宏大度,對待別人就算兄弟一般親厚,從不敢對長輩有何不敬從之處,大凡齊天派人,多皆識他,又服他有一身好本事,倒是才德兼備之人,如今冤亡,不僅你我痛忿,就算別人,也多懷不甘,哪裡值得?每每想之,必錐心耳!”涵菱道:“上天造人,自有貴賤之分,哪有許多公平?我兄無福短命之相,也難逃劫數!”楊凡嘆道:“悲哉!只願姑娘殺了仇人,以祭你兄和你父母!莫忘來找我。”涵菱道:“不瞞楊兄弟,我仇人正是高戚禧,他原居劍閣,現又在具匡山與他朋友李平度一起,我正要往具匡山去殺他。”楊凡聽了,驚問道:“高戚禧?就是那個建寧殺潘家父子,鄱陽湖殺三王,血洗天柱,江湖上到處傳聞的高戚禧?”涵菱道:“不差。”楊凡懼疑,問道:“姑娘可殺得了他?”涵菱輕笑一聲道:“我雖打不過他。但必能讓他死於我手,絲毫不難!”楊凡道:“真是造孽。未想高大俠也錯殺無辜,害人一家。只是那個子隱幫的李幫主,非等閒之輩,他在高戚禧身邊,自會處處保護人家。可要小心!”又道:“難怪鄒兄生前未曾告訴你家仇人來歷,竟是那曠世豪傑。他怕讓我們知道後爲其擔心,此仇不簡單吶!你兄在齊天派不到一年,許多人都擁護他,深受長輩愛寵,可謂成呼風喚雨之勢,只未找到仇人。成功一半矣!實逆難中一英雄。”涵菱道別,馳回具匡山去了。路上買了砒霜,以備在具匡山一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