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青是梁山泊的好孩兒,臥底在方臘永樂朝的千面郎君,他稱呼生查子爲軍師,那麼只能說明,生查子也是梁山的臥底。
世人皆知梁山上有個加亮先生,諸多豪強之中排行第三,滿腹經綸、文韜武略、足智多謀,坐鎮中樞,被尊爲軍師,人喚智多星吳用。
但吳用此刻便在宋江的身側,掌控着戰場全局,而且一路隨宋江從潤州而來,斷不可能潛入蟄伏於厲天閏的身邊。
除了吳用之外,梁山中還有一位同參贊軍務的軍師,那便是神機軍師朱武。
早在出徵之前,宋江等人便已經分配好了諸多弟兄們的任務,吳用自是跟着宋江,而神機軍師朱武則應該跟着玉麒麟盧俊義。
然而他卻出現在了這裡。
方七佛有云龍九現的手段,他能夠鐵石心腸,爲了封鎖軍情而進行大清洗,梁山這邊同樣能夠掩蓋消息。
雖然梁山軍攻勢瘋狂,但真相卻是,他們的大小頭領,早已傷亡慘重。
早在南征之前,入雲龍公孫勝便已退隱,回薊州修道去了,經過潤州一戰,梁山的好漢們開始出現傷亡,行者武松斷了左臂,矮腳虎王英已經陣亡,留下遺孀一丈青扈三娘。
船火兒張橫、沒遮攔穆弘、旱地忽律朱貴、白日鼠白勝等六位好漢經受不住長途跋涉,病死在了來杭州的路上。
到了杭州之後,青面獸楊志也病入膏肓,連鼓上蚤時遷都得了攪腸痧,眼看是不活了,病關索楊雄又發了背瘡,連豹子頭林沖都舊傷復發在調養。
若妙手回春的神醫安道全在此,定可保得這些因水土不服而飽受折磨的好漢們性命無憂,可因爲官家突然疾病,早在半途之時,神醫安道全便被召回京都去了。
經過這麼多的折騰,梁山好漢們自然實力大損,但吳用選擇了與方七佛一樣的策略,隱瞞了這些事情。
但他並非對自家兄弟隱瞞,因爲大家都知道怎麼一回事,也不是向方七佛隱瞞,因爲方七佛早已透過情報網絡,第一時間得知了這些消息。
他是在隱瞞大焱朝堂上那一幫子殺人不用刀的文官。
按說這一路殺下來,雙方各有傷亡,方臘這邊也戰死了大小六十餘位將領,也算得旗鼓相當,可雙方都選擇了隱瞞戰報。
梁山那邊算是慘勝,方七佛這邊按說根本不需要掩蓋,但他們作爲防守的一方,梁山軍則是主動進攻,在心理上便佔了優勢,他根本無法承擔這樣的風險。
宋江的梁山軍正是因爲有了柴進燕青和朱武這樣的超級大臥底,纔有了千里奔襲的底氣。
而方七佛同樣在梁山軍之中佈置了大量的細作和密探,若非如此,他們也不可能在潤州、宣州和獨鬆關的戰役之中取得佔了如此巨大的便宜。
爲了這場杭州之戰,他們可謂費盡了心思,如今戰火已經燃起,自然誰都不願輕易讓步撤退。
生查子或者說神機軍師朱武,便這樣看着柴進燕青等人押運着物資到了城下,他知道,柴進臥底了這麼久,終於要發揮作用了。
燕青的身份已經暴露,但他卻成功俘獲了方天定,眼下真押在柴進的隊伍之中。
對柴進的車隊放行,可以說朱武的作用,也用在了刀刃上,在最關鍵的時刻,發揮了最重要的作用,但他的任務還遠遠沒有結束。
他看着柴進的車隊消失在夜色之中,便轉身回到自己的營房,沉思了片刻,長長吐出一口濁氣,而後將牀底的一口箱子拖了出來。
“呵。”他撫摸着那口箱子,露出了懷舊的笑容來。
花開兩朵,各表一枝,朱武放過了柴進,戰後必定要受到清算,他也再尋思着自己的退路。
而柴進他們已然沒有了退路。
他想起了臨行前的一幕,想起了垂淚的金芝公主,若非自己打昏了這位公主,金芝一定會跟着他走。
收拾了心緒之後,他便露出了招牌式的笑容,命諸多駙馬府的壯丁和衛兵,將車子上的吃食輸送到城頭各處。
城頭上炮響震天,當然了,也不斷有火炮在城頭炸膛,而且比例還挺高,守軍們雖然見識了火炮的恐怖威力,但似乎對短炮的恐懼比懼怕梁山軍還要嚴重。
撤到二線的傷員們見得左丞相和柯引駙馬前來勞軍慰問,心頭也是暖乎乎的,紛紛上前來,也不管是什麼吃食,只顧往嘴裡塞,城下頓時亂哄哄一片。
這場硬仗不知何時纔會結束,雖然他們暫時退了下來,可鬼知道什麼時候還得上去賣命,不包餐一頓,死了就變餓死鬼了。
婁敏中見得此情此景,心裡也很是難受,恨不得親自提刀上陣,大殺一場。
這廂鬧哄哄之時,柴進領着數十親衛和輔兵,來到了城門後方的壁壘前,此處距離城門只有十丈,炮聲震耳欲聾,敵人對城門的衝擊,能夠清晰地傳到這裡來。
見得有車隊過來,聖公軍的士卒不由破口大罵,老子在前面打生打死,後方怎地老來搗亂子。
直到見了名滿京都的柯引駙馬爺親自前來勞軍,他們才知曉錯怪了人,這城頭壁壘的數十軍士便鬆懈了下來。
柴進笑呵呵地走到前面來,伸手指着那幾輛大車道:“諸軍將士勞苦功高,柯引無以爲報,今夜請大家吃大西瓜。”
西瓜這東西並非中原大陸特產,乃傳自於遙遠的外邦,唐代時傳入新*疆地區,到了五代才慢慢傳入到內地,早兩年傳入東京之時,還引爆了吃西瓜的狂潮。
這東西汁多味美,栽種又簡單,很快就成了消暑的聖品,可眼下才三月初,哪裡來的西瓜。。。。
可諸多軍士早已飢渴難耐,疲乏得頭昏眼花,聽說有西瓜這等稀罕物,紛紛雙眼放光便收刀涌上來。
而柴進卻深深吸了一口氣,從大車上卸下了一杆長槍。
人們一直以爲駙馬爺柯引是個只懂吟詩作賦留戀青樓的風流子,誰曾見過他動手。
當柴進抽出長槍之時,他身後那數十壯丁和衛兵,也紛紛抽出了兵刃來。
“咻咻咻。”
燕青眨眼間射出三根弩箭,而後揮舞手中雙柺,率先殺向了這些剛剛放鬆警惕的軍士們。
當他與柴進殺入敵陣之時,最前頭那三名被射死的軍士,還未倒地呢。
高慕俠和手底下的暗察子高手紛紛掀開大車的葛布車篷,露出一顆顆黑亮亮的大西瓜。
這就是蘇牧的終極後手,也是金樞忍辱負重,在工坊裡偷偷準備的東西。
連方七佛都沒有想到,從蘇牧建造工坊開始,便一直在偷偷籌備着,這十幾車的西瓜雷製作方便,威力巨大,堪稱反敗爲勝的神器。
暗察子們推着炸彈車,跟着柴進和燕青,一路從壁壘殺出來,很快便逼到了城門處。
城頭上的警衛兵目力極好,發現城下暴動之後就要傳訊,結果被燕青的弩箭射殺當場,柴進等人殺死城門附近的守軍,將大車堆在城門處,點燃了引信。
“快退。到壁壘那兒去。”
眼看着引信如同火蛇一般往炸藥車裡鑽,所有人都退回了壁壘處,一直被秘密押着的方天定目眥欲裂,然而嘴巴被堵死,只能絕望地發出嗚嗚聲。
他沒有想到燕青會是臥底,想不到柴進也是臥底,更想不到連厲天閏身邊的生查子,也是臥底。
在他悲憤交加之時,耀眼刺目的光芒終於噴射出來,彷彿城門處升起了一顆太陽。
“轟轟轟轟。”
無論是守軍還是梁山軍,他們都以爲自己已經慢慢習慣了爆炸,習慣了這種收割生命的殘酷東西,但當他們聽到城門處的爆炸之時,幾乎所有人都停了下來。
那短短的幾個呼吸裡,彷彿天地都寂靜了下來,所有的東西都消失了,便只剩下刺目的光,刺痛耳膜的巨響,能夠將人拋起來的大地顫抖,以及籠罩在自己心頭的死亡陰影。
城頭處的大爆炸傳向四面八方,散落在城頭各處的駙馬府車輛,也紛紛被引爆。
“轟轟轟轟轟。。。。”
接二連三的爆炸不斷在城頭各處響起,守軍被打了個措手不及,這短短的半柱香時間裡,死傷的軍士甚至比鏖戰大半夜都還要多。
爲了死守城池,他們沒有任何陣型可言,密密集集全部都是人,到處都是人,一輛輛滿載西瓜雷的大車爆炸開來,對守軍產生如何巨大的傷亡,也便可想而知了。
梁山軍的將士們,城頭的方臘守軍,奪取了壁壘的柴進等人,幾乎所有剛剛恢復了清醒的人,都朝城門這邊觀望。
城頭的煙霧慢慢散去,重達千斤的城門竟然被轟爛,連上方的城牆都坍塌了大半邊。
被死死打壓了大半夜的梁山軍終於找到了報仇雪恨的發泄口,潮水一般涌了進來。
柴進等人在臂膀上綁上早已準備好的白巾,死守在壁壘處,這壁壘,將是梁山軍奪取杭州的第一座橋頭堡。
“竟然…竟然是這樣。。。”婁敏中滿臉塵土,飄逸的長鬚早已被燎燒得一片焦黑,他難以置信地望向壁壘處。
平日裡溫文爾雅的柯引駙馬,拖着長槍,陌生而又讓人生畏。
本該由厲天閏鎮守的後方關口處,那名副將猛然回頭,看着沖天而起的火光,口中難以置信地喃喃自語,他的雙眸陡然大睜,彷彿想到了某種可能性,於是他轉身抽刀。
“嗤啦。”
他的兜鍪被斬裂,一道血痕從他的額頭,延伸到了胸膛,他的眼前,那名平素裡只做書生樣打扮的謀士,此刻雙臂伸展,左右各持一柄寬大的巨刃。
他認得這位厲天閏大將軍最倚重的大謀士,但卻想不通他爲何會殺自己。
可當他看到這一對巨大的雙刀,看着這個猿臂蜂腰的高瘦男人,他終於想起一個人來,因爲縱觀武林,能使喚如此巨大的雙刀的,也就只有那個人。
梁山泊神機軍師,朱武。
朱武皺了皺眉,朝那副將低聲道:“各爲其主,對不住了…”
那副將轟然倒地,朱武身後的漢子們這紛紛發動突襲,佔領了這一處大後方的關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