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詩有云,商女不知亡國恨,隔江猶唱花,蘇牧還在爲一件潑天大,大到自己不敢去想象的事情發愁之時,汴京城的才子佳人卻只想着國公府盛宴之事。
這已經成爲了汴京城最熱門的一個話題,隨之而來的,則是一股前所未有的文壇風潮。
青樓楚館紛紛拿出蘇牧的詩詞來,文人墨客也都紛紛活躍起來,即便冬日冰寒,仍舊擋不住他們的文雅之心。
而在蘇牧不現身的情況下,那些有可能成爲受邀貴賓的人,則成爲了衆人一時之選,夢神樓夜夜笙歌,高朋滿座,達官貴人也都紛紛來捧李師師的場。
雖然李師師已經委婉地表達了自己的心意,婉拒了周甫彥的好意,但後者在這種事情上卻執着固執,權當假裝不知,仍舊與李師師頻繁往來。
或許連周甫彥都不知道,若說他先前確實對李師師有傾慕之心,想要將其據爲己有,那麼此時,他已經不再是這樣的想法。
以前他是爲了得到李師師而追求李師師,如今他是爲了擊敗蘇牧而追求李師師,以前對李師師的愛,變成了現在對蘇牧的恨。
只是他並沒有想過,蘇牧和李師師根本就不是一個世界的人,他們之間甚至沒有正式見面,更談不上認識。
無論李師師是爲了婉拒他周甫彥,纔將蘇牧當成擋箭牌,亦或是真的傾心於蘇牧,都只是她一廂情願之事,蘇牧對此是一無所知的。
而周甫彥妄圖通過征服李師師來贏得蘇牧,也是讓人哭笑不得的事情。
這就無異於敵人根本就不知道你的存在,你卻用一件敵人不知道事情,來打敗敵人,甚至連敵人都不知道自己被你打敗了。
這完全就是一種自娛自樂,自欺欺人罷了。
然則不可否認,這種失敗對蘇牧而言沒有任何意義,因爲他根本就不知情,可對於周甫彥卻意義重大,因爲他能夠通過這種近乎精神勝利法的舉動,堅定自己的信念,使得他保持着自己的尊嚴,登上文壇更高的寶座!
今夜的夢神樓又是一場奢靡浮生的盛大歡宴,文人墨客不吝潑墨揮毫,才華橫溢,佳作頻出,一切都爲了能夠得到國公府的注意,成爲那一場宴會的座上賓。
而青樓的花魁美人們,更是不遺餘力地展現技藝,在她們看來,無論是文人墨客還是樂伎舞姬,國公府的這場宴會,都將是他們飛天化龍的龍門!
曹顧既然決定大肆宣揚和高調操辦這件事情,自然有底下的人手去安排籌劃,國公府的清客和詭也紛紛出動,果真散佈到市井各處,考察賓客的名單。
這讓所有人都看到了希望,頓時精神大振,一連好幾天,汴京城的冬日彷彿都要被這些人的熱情給驅散了。
平素裡時不時會傳出一些才子佳人的佳話,可這些天竟然扎堆地出現,而且五花八門,博盡了眼球。
隨着年關臨近,宴會的日子也終於到來,而受邀名單也漸漸浮出了水面。
李師師和周甫彥等一衆文壇風流人物的受邀在情理之中,甚至連王錦綸都得到了一張帖子,而董彥超等紈絝的出席,卻完全就是意料之外了。
也有人說會有朝中貴人加入,只是不方便透露具體姓名,更是吊足了胃口,即便國公府守衛森嚴,也天天有消息靈通的人士在府邸四周蹲守,時刻關注着這場宴會的消息。
作爲出面邀請蘇牧的曹嫤兒,也是備受關注,甚至還有人將江寧之時,她與蘇牧之間的旖旎緋聞都挖了出來,一時間也是沸沸揚揚。
更讓人哭笑不得的是,蘇牧帶着三名各有千秋的女人,與董彥超等人的一場“誤會”,也成爲了無傷大雅的笑談。
曹嫤兒也很是無奈,她對蘇牧其實並沒有想象之中那麼的充滿好感,這在她初見蘇牧之時,就已經定下了基調,即便知曉了蘇牧的經歷,也很難改變她對蘇牧的看法。
她始終不明白,蘇牧爲何對其他人有這麼難以抗拒的魅力,自己卻無法發現這一點,無法對蘇牧動心。
可外頭的人都在傳說這件事情,就算她家教再好,也難免覺着委屈和憤怒。
當然了,這種事情也不可能公開闢謠,否則只能越描越黑,如果以家族的傳統,她或許會加入皇室,如今官家沒有子嗣,那麼她的夫婿,應該就是趙宗昊,趙如靖,趙文瑄這幫人其中之一了。
也只有當自己真的出嫁了,這種謠言也就不攻自破了。
曹顧的賓客名單,她也參與了制訂,只是他不明白,爲何爺爺要將董彥超和趙宗堃這樣的人也請過來。
在她看來,這些人完全跟“文”字沾不上邊,而國公府這一次的盛宴,堪稱汴京城近年來最炙手可熱的一次詩會雅集,說是羣賢畢集,“百家爭鳴”都不以爲過。
董彥超粗鄙不堪,還罵她們是野娘兒們,女人可是最記仇的動物,曹嫤兒自然不待見這個紈絝子。
不過一想起巫花容的手段,想起那日董彥超被凍得死狗一般,曹嫤兒心裡頭的怒氣也就消了不少。
但轉念一想,她還是對巫花容有着不小忌憚的。
這個妹妹來得太突然,而且曹顧和府裡其他長輩,對待巫花容的態度,已經無法用溺愛來形容,甚至讓曹嫤兒都覺得自己這段時間被冷落了。
她不清楚這裡頭有些什麼內情,但她已經知曉一件鐵板釘釘的事,那就是爺爺竟然決定要帶着巫花容北上!
無論如何,這都是一個讓人難以理解的事情,即便巫花容身懷武藝,又擅長蠱毒奇術,但到底只是個女孩子,帶着她北上征伐,實在讓人有些難以置信。
但曹顧作爲一家之主,平日裡雖然和藹可親,但從來都是說一不二,家裡頭的人再如何腹誹,也不敢當着老爺子的面反駁,更不要說反對和頂撞了。
事情也就這麼定了下來,而宴會也終於在十二月十八這一天,正式開始了。
當暮色降臨之時,國公府門前的街道開始熱鬧起來,車水馬龍,都是前來敷衍的貴賓。
這些人有達官貴人,有皇親國戚,有紈絝子弟,有文人墨客,有嫣燕佳人,無論是歆慕蘇牧才名的,還是想要攀附國公爺的,這一次都找到機會了。
低調了這麼多年,國公府終於煥發出了生機和霸氣,而且頗有不鳴則已一鳴驚人的架勢。
要知道,朝中重臣是如何都不敢如此明目張膽,因爲會給言官和御史們留下話柄,參你個拉幫結派,結黨營私的罪名,這可是官家最忌憚的事情。
然而國公府就是這麼做了,這不得不讓人佩服國公爺的魄力和國公府那深不可測的底蘊。
國公爺自然不會親自出迎,甚至連大門都沒有打開,只開了側邊的儀門,也算是讓這些賓客倍感榮幸了。
眼看着高朋滿座,外頭仍舊源源不斷有人進來,諸人相互寒暄敘舊,一幫樂伎早已在寬敞的廳堂內奏樂,氣氛很快就熱絡起來。
可就在此時,一名中書舍人帶着諸多小宦官,便這麼來到了國公府的門前。
門子見得儀仗,慌忙將國公爺曹顧給請了出來。
諸多賓客也是心頭大震,待得國公爺打開了中門,迎接聖意之時,他們便安安靜靜地跟在後頭。
那中書舍人掃視了一眼,心頭也是震撼不已,這些人可都是汴京城中的翹楚,隨便拎一個出來,背後都能帶出一方不小的勢力,真不知道曹顧哪裡這麼大的膽子。
更讓他想不通的是,官家對此非但沒有不悅,反而還讓他送來了大量的御酒和御膳,美其名曰,此乃文壇盛事,朕無法親臨,也當助興,以激勵我大焱文人!
官家風雅已經是人人皆知,後世史家說不得要評官家爲最具文華的皇帝,說他是風流才子類型的皇帝,是一點都不過分的。
可這曹顧分明是在拉攏黨羽,即便不是,剛剛起復就如此大張旗鼓,豈非給人得意忘形之嫌?
再者,就算曹顧沒有結黨之心,這麼多人聚集在一起,朝堂上也會因此鬧得不可開交,無論如何,官家都不願意看到這等事情發生纔對啊!
只是有些事情,漫說他一個小小的中書舍人,便是朝中那些大佬和相公們,也都無法得知其中真相,總之,今日過後,國公府怕是將成爲最炙手可熱的勢力。
若果說先前還有人反對曹顧北上,朝野上下還存有質疑,那麼或許今日官家表明了自己的態度之後,這種反對的聲音,起碼應該不會再在朝堂上出現了吧。
曹顧接過旨意,給那些小宦官大筆打賞,卻是將中書舍人給留了下來,那中書舍人竟然也沒有拒絕。
要知道他來宣旨,完畢之後是要回去覆命的,而他卻沒有即刻回去,這裡頭的意思也就再明顯不過了。
就他這麼個中書舍人,借給他一百二十幾個膽子,他也不敢私自逗留下來,只能說明這是官家的旨意。
這中書舍人雖然說官家需要他留下來,將諸多文人大家的詩詞佳作給抄回去,但誰不知道他的真正目的,仍舊是在敲打國公爺?
諸多文人墨客和才子佳人可不想思考這些陰謀家的心思,在他們看來,國公府爲蘇牧蘇三句舉辦的這次盛宴,雖然以蘇牧爲重心,但早已不再侷限於蘇牧一個人,這是屬於蘇牧的宴會,更是整個汴京乃至整個大焱文壇的盛事!
而這樣的盛事,竟然引來官家親賜御酒和御膳,這可就是千古佳話了!
他們能夠有幸成爲其中的一員,也是與有榮焉,既然有機會成爲千古佳話的配角,自己在宴會當中就更應該傾盡全力地表現自己,說不得今後的史書裡頭,也會有自己的一筆呢!
然而似乎所有人的心思都放在了盛宴之上,卻忘記了一個最重要的人,作爲宴會的主角,蘇牧又在哪裡?
這是一個詭異而又讓人哭笑不得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