雅綰兒本就是國色天香仙子樣的女子,扈三娘成熟嫵媚,姿色同樣不俗,按說她們該成爲盛宴的焦點。
然而這次國公府的宴會,卻有李師師等花魁到場,那些個赴宴的達官貴人又帶了諸多慕名而來的名媛和嬌子,在加上雅綰兒與巫花容情同姐妹卻勝似姐妹,巫花容還給了雅綰兒一隻眼睛,讓她獲得了重生。
所以當雅綰兒來到國公府之後,巫花容與之幾乎是寸步不離,再加上曹嫤兒等人又仰慕女俠風采,整日裡追問扈三娘行走江湖的趣聞軼事,一堆女兒家就玩成了一片。
漫說這些賓客不敢冒犯國公府的女兒們,有董彥超這樣的前車之鑑,誰家兒郎還敢多看巫花容一眼?
而李師師本來就是他們這些人捧出來的,如今到了國公府,大家正好抱成團。
於是諸多賓客都往李師師這廂擠,反而不敢冒失唐突地往雅綰兒她們這邊掃視,哪怕偷偷一瞥,也是提心吊膽,而後被雅綰兒等一衆美人兒的傾國傾城之姿震撼得內心澎湃,恨不得到國公府來當個跑腿小廝,只爲每日能夠看這些美人兒一眼。
至於這場盛宴的主角蘇牧,反而淪爲了陪襯,若只是單純的詩會雅集,蘇牧蘇三句必定是萬衆矚目的焦點,然而今日宴會的意義⑧↘,..已經上升到了極其複雜的層面,蘇牧已經不再是重點。
雖然他臉上的金印很是惹眼,但一身粗布衣服的他稍稍落於人後,便如同一介寒士,混在打雜跑腿的國公府小廝裡頭,沒有絲毫文壇大家的風範,彷佛生來就是奴婢的命一般。
而使得這場宴會變味的,是一個人的到來,在中書舍人送來御酒御膳之前,這位人物的出現,也使得諸多賓客誠惶誠恐,他就是當朝太尉,高俅!
蘇牧對高俅並不陌生,因爲後世文學作品裡頭,對高俅的描寫和記載實在太過讓人難忘。
可來到大焱之後,蘇牧才知道,真正的高俅其實並非文學或者影視作品裡頭那般不堪。
或許他真的是個腹黑之極的人,或許他也真幹了不少坑害忠良的事情,但他絕不是一個簡單的人物,也絕非僅僅因爲踢得一腳好球就成了官家的寵臣。
因爲所有人都知道,當今官家鍾情醉心於詩詞書畫,蹴鞠踢圓雖然風靡大焱,但到底有失讀書人的儀態。
官家之所以欣賞高俅,是因爲他不俗的文學造詣,便如同蔡京乃是書法大宗師的理由一般無二。
在官家看來,文章詩詞做得好的人,自然深得經義要旨和聖人的教誨,這樣的人即便壞了,又能壞到哪裡去?
這高俅雖然年過半百,但身姿挺拔如槍,精神硬朗,三縷仙須有些花白,但充滿了文人的儒雅,作爲天子近臣,耳濡目染之下,又有不怒自威的深邃氣度,顧盼之間讓人心底發虛,彷彿那目光能夠深入人心一般。
若當初沒有蘇牧的幫助,高慕俠也不會到汴京來,若沒有蘇牧在杭州舉辦蹴鞠聯賽的新奇模式,高慕俠也無法在汴京推廣開來,更不會受到高俅的青睞,高俅也不會老來還遇着這麼個稱心如意的義子。
對於這件事,高俅其實一直銘記在心,先前他放任花花太歲胡作非爲,實則摸清了官家的心思,告訴官家自己其實只是個胸無大志,陪他玩耍的伴當罷了。
可有了高慕俠之後,他也在不斷拿捏着官家對自己的態度,許多自己不願去做的腌臢事,哪怕揹負千古罵名,他也不得不暗中替官家着想。
很多時候自污清白何嘗不是明哲保身的手段?所以對於高俅放縱義子花花太歲作惡這件事,官家也是心知肚明,但卻沒有太多的厭惡。
也正是因此,高慕俠在皇城司如魚得水,混得風生水起之際,官家也終於正式將他高俅納入了核心的那幾個人的圈子裡頭。
而高俅初時能夠入得官家的法眼,那是因爲他的另一層身份,因爲他也是顯宗的人!
非但高俅,蔡京童貫王黼等人,幾乎都是顯宗的人!
這就是顯宗志在廟堂,通過廟堂達到經世治國方略目的的最主要原因,因爲廟堂和七宗五姓等千年望族,都是顯宗的根基所在。
蘇牧也不是膚淺的人,他早已過了非黑即白的年紀,就如同你長大了,看電視不再去問,哪個是好人,哪個是壞人,而將重點放在劇情,放在人物故事,甚至演技和服裝,音樂,佈景等等方面。
所以在沒有足夠的瞭解之前,他也不會給高俅額頭上貼上大奸臣這樣的標籤。
相反的,拋開這些因素不提,若當初沒有高俅爲他爭取繡衣暗察的官職,或許他早就死在了杭州,即便不死,事情也不會如此順利地解決。
而且沒有繡衣暗察這個身份,沒有皇城司和高慕俠的幫助,蘇牧也沒辦法走到今天,即便能夠走到今天,也必將遭受更多的苦難。
所以說高俅對他蘇牧,其實是有恩的,而且還是大恩。
兩人都是聰明人,心裡也都記着對方爲自己所做過的事情,那麼見面也就不會顯得很突兀,高俅主動穿越人羣,來到蘇牧面前,雖然讓所有人都驚詫不已,但蘇牧和高俅這對當事人,卻只是面帶微笑,覺着這是非常理所當然之事。
也直到此刻,這些賓客纔將注意力放在了蘇牧的身上,纔想起今日的盛宴,本意上是爲了給蘇牧接風洗塵,蘇牧纔是盛宴的主角!
高俅看着蘇牧臉上的金印,竟然有些恍惚,彷彿能夠從這兩道金印之中,看到蘇牧所經歷的所有苦難一般。
“兼之啊,你這個蘇三句可是讓老夫等得苦了,吾兒三天兩頭就在老夫耳邊嘀咕,叨叨絮絮可都是關於你這個兄長的話題,今日一見,果是英雄出少年了…”
在趙宗堃等小輩分貴族子弟將蘇牧稱呼爲先生之後,素來低調的曹國公竟然高調宴請蘇牧,接着就是太尉高俅對蘇牧以子侄相稱,先前又有官家對蘇牧欽賜題詞。
當賓客們想起這些之時,他們才醒悟過來,蘇牧之所以如此低調,並非因爲孤芳自賞,也並不以他臉上的金印爲恥而自卑,而是因爲蘇牧跟他們已經不是一個檔次的人了!
瞭解到這一點之後,參加盛宴的那一點點可憐的優越感,也就蕩然無存了。
自己還在爲能夠參加國公府的盛宴而沾沾自喜洋洋得意,可這盛宴卻是爲蘇牧而辦的,蘇牧都沒有這般高張,自己憑什麼春風得意?
即便自己在盛宴上一鳴驚人,也只是託了蘇牧的福,沒有蘇牧,又那裡這等揚名京師的機會?
想清楚了其中關節之後,許多人便意興闌珊,消沉了下去,也有人仍舊躍躍欲試,因爲他們有着自知之明,他們本就知道自己跟蘇牧的差距,他們來的目的也正是爲了借蘇牧的光,來揚自己的名!
至於周甫彥等一干自以爲跟蘇牧不相上下的高冷人物,一時間內心之中只有挫敗和不甘。
蘇牧也懶得計較這些,面對高俅的示好和善意,他也是灑然一笑,拱手爲禮道:“小子見過太尉…本該親自登門纔是,奈何初來京師,也是倉促,倒是無禮了…”
高俅滿意一笑:“無妨的,國公爺能夠舉辦此等文壇盛事,老夫恰逢其會,也是附庸風雅,待得盛宴結束,兼之可得到寒家陪老夫喝兩杯,慕俠這小子跑北面去了,老夫正好跟你親近親近…”
蘇牧也是呵呵一笑:“尊者請,豈敢辭,改日定當叨擾…”
曹顧見得兩人頗有惺惺相惜的態勢,當即走過來,朝高俅佯怒道:“高球頭,你個小子也忒不地道,這可是曹某的宅子,酒還沒喝,就想把我的人給拉走?還不趕緊入席,難不成還要我老頭子請你麼!”
曹顧比高俅輩分高,無論家世根底還是朝堂影響力,都不是高俅所能比擬的,再者曹顧乃是顯宗的長老,高俅即便再得官家歡心,也是不敢在曹顧面前造次的。
蔡京和曹顧等一干老兒,無論私底下還是當面,都將高俅當成踢球的少年郎來調侃,高俅也是習慣了,當即裝模作樣地告罪道:“是啦是啦,國公爺說的是,是高俅不對,一會兒就給你老人家敬酒賠禮…”
曹顧見得高俅一臉無賴的憊懶樣子,也是笑罵道:“你小子又想灌酒,老夫可不吃這一套,趕緊坐下!哈哈哈…”
兩位大佬其樂融融地活躍氣氛,在場賓客自然賠笑起來,一時間也是歡笑滿堂,盛宴便這般拉開了帷幕。
蘇牧雖然不敢倨傲,但畢竟是宴會主角,對坐席的安排也不推辭,就坐在了曹國公和高俅的下首作陪,可落到諸多賓客眼中,這就有些傲慢無禮了。
但想一想,蘇牧沒資格坐,難道自己就有資格去坐那個位置?
在場之人,趙宗昊等幾個王子倒是有資格去坐一坐,可這些個王子都以先生來稱呼蘇牧,又豈會坐在蘇牧的上首。
董彥超王錦綸這類貨色,更是不值一提,其他一些達官貴人和文壇耆宿都是人精,坐在那位置上還不得如坐鍼氈?
思來想去,諸多躍躍欲試的文人們也都偃旗息鼓了,難道這場宴會,註定就只能讓蘇牧唱獨角戲,他們都是來當陪襯的綠葉?
對於心高氣傲的諸多才子們而言,這樣的結果顯然是他們極其不願看到的。
雖然蘇牧的才華毋庸置疑,但也並非大焱第一人,年輕人最是爭強好勝,又豈能沒有半點逞強之心。
正是因爲朝野權貴文壇耆宿齊聚一堂,纔是他們施展才華的最佳時機!
這樣的機會又豈能放過,又豈能讓蘇牧一人獨享!
而且國公府的孫女兒們,以及諸多權貴圈子的名媛千金,也都因爲仰慕蘇牧,而出現在宴席之上,雖然她們在帷幕後頭的女賓廳裡,但對前廳的動靜卻是能夠看見聽到的。
諸多青年才俊羣英薈萃,正是一展才華之時,即便得不到權貴或者文壇耆宿們的青睞,能夠獲得諸多大小姐們的垂青,也是極大的收穫啊!
有了這樣的心思之後,他們的目光也就重新變得熾烈起來,充滿了昂揚的鬥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