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久,一個黑影停在二十步外,站在路中不言不動,像個幽靈。
天殘魔駝心中冷笑,忖道:“這傢伙機警得很,已發覺有異了。”
雙方皆靜候對方現身,僵住了。
黑影矮小不像個成人,相距二十步外,路兩側是樹林,天色太黑,因此只能看到朦朧的輪廓,無法看清形態,顯得陰森可怖,幾疑是鬼魂顯形。
天殘魔駝自命不凡,耐性有限。況且掛念着跟蹤的事,豈能在此乾耗?明知對方定是難纏人物,但他已忍不住怒火上升,悄然解下了九合金絲帶,便待閃出。
突變已生,令狐楚已先一步發動襲擊了。
令狐楚從側方繞回,已看到了路中的黑影,便不再與魔駝會合,蛇行鷺伏接近了黑影左首兩丈左右,毫無聲息發出一枚透骨釘。
他卻不知,黑影早就發現他了。
透骨釘一閃即至,無聲無息。
黑影有意無意地跨前一步,透骨釘以半寸之差,從身後飛過,一陣枝葉響,落入對面的樹林。
令狐楚以爲黑影邁步是巧合,心中暗叫可惜。釘落林中發出響聲,不能再等了,猛地長身而起,先發出三枚透骨釘,同時拔劍飛撲而上。
黑影向下一挫,鬼魅似的一閃不見。
這瞬間,草叢中伸出一根柺杖,疾點他的右脅。
他飛撲而上,身在空中,居然反應奇快,長劍疾揮。
“錚!”劍杖相交。
“哎……”他驚叫,劍上傳來奇猛的反震力,震得他整條右膀發麻,長劍幾乎脫手。兇猛的震撼力,將他向側方震飄丈餘。
杖的主人也是女的,跟蹤追襲,杖似崩山,兇猛地劈到,罡風似殷雷,力道千鈞兇猛絕倫。
“我完了!”他心中狂叫,已無法接招,持劍的手不靈活,身形未止,這一杖無法招架,眼看要杖下魂消。
一聲怒叱,天殘魔駝閃電般搶到,“啪”一聲響,金絲帶纏住了杖。
“是你!”杖的主人叫,杖猛地一挑。
金絲帶被震開了,雙方各向側飄退丈外。
同一瞬間,另一黑影暴起,劍化長虹,攻向令狐楚的肋背。
令狐楚已穩下身形,左手一揮,人向前僕,撤出了一叢灰霧。
黑影十分機警,見對方左手揮動,便知不妙,警覺地飛退丈外,訝然叫:“咦!是你。”
令狐楚在丈外竄起,也叫道:“你是九尾狐?住手!”
人影靜止,五個人五方屹立。
九尾狐冷笑一聲,問道:“你跟蹤那些人,有何用意?”
令狐楚也冷冷地說:“他們是雷家堡的狐犬,在下爲何不能跟蹤?”
“話先說清楚,你與雷家堡的人打打殺殺,我無權干預?”
“你與雷家堡雷少堡主,更是不共戴天……”
“那是我的事。”
“我知道,你爲的是印。”
“你也是麼?”
令狐楚冷笑一聲道:“那也是我的事。”
九尾狐沉聲道:“你是個不知感恩,且恩將仇報的人。我警告你,你與雷少堡主的事,本姑娘不加過問,但你決不可向印-報復,不許你動他一根汗毛。”
“九尾狐,你大言了,你配管我的事?”
鷹神柯大嫂一頓柺杖,冷笑道:“小輩,豎起你的驢耳聽清了,老身警告你,你必須乖乖地聽話。”
“哼!你……”
“不要哼,老身說話算話。”
“你是誰?亮名號。”
“你不配問。”
天殘魔駝踏進一步說:“她是後面山腳下的養魚老潑婦。”
鷹神也欺進一步說:“你是黃蓋湖打魚的老駝鬼,也是遁世多年的天殘魔駝……”
一口說出老魔駝的名號,令老魔駝吃了一驚,衝上說:“你認出老夫的身份,還敢無禮?打!”
說打便打,金絲帶呼嘯着捲到。
一旁的柯小妹一聲嬌叱,反手急揚,五枚金針破空而飛,勢如暴雨。
天殘魔駝哼了一聲,金絲帶突然轉向,罡風驟發,勁氣山涌,五枚金針全被罡風勁氣所震落,大吼道:“該死!你敢用暗器……”
鷹神柯大嫂舉杖道:“老殘廢,衝老身來。”
九尾狐急叫道:“有人來了,先回避再說。”
前面狂笑聲震耳,大煞的語音傳到:“誰也走不了,你們已受到包圍……”
“跟我來!”柯大嫂低叫。
大煞帶來的人並未能合圍,柯大嫂地頭熟,五個人身形急竄,片刻便遠出十餘丈外去了,四散而逸。
“哈哈哈哈!天亮後見。”天殘魔駝怪笑着說,語音漸遠。
大煞正待追趕,後面突傳來一聲驚叫,有人狂呼:“快!他們掉下湖去了。”
大煞一怔,扭頭叫:“誰掉下去了。”
沒有人回答,卻傳來一陣怪吼,刀劍接觸聲震耳,顯然前面已在動手。
大煞顧不得追趕,率領爪牙火速往回趕。距先前潛伏處尚有三二十步,傳來了二煞的呼叫聲:“師兄快來,點子扎手!”
雙方各佔路的兩端,對方有九個人。
路中心,三對高手正在捨死忘生惡鬥。
二煞的對手,是一箇中年人,長劍翻飛攻勢極爲猛烈,二煞已顯得有點招架不住,腳下已亂,只有封架之功,而無還手之力。
大煞飛躍而至,大喝道:“住手!師弟退!”
對方人數少,似乎也不打算混戰,雙方火速撤招飛退,惡鬥中止。
大煞大踏步上前,沉聲道:“你們是些什麼人?爲首的人出來答話。”
一個青袍人劍隱肘後,大聲說:“咱們來向閣下討一份人情,區區姓高,名明。”
“哼!原來是浪得虛名的追魂使者。”
“尊駕是……”
“虎牙韓軒。”
追魂使者冷笑一聲,說:“原來是虎牙雙煞,久仰久仰。”
“少廢話,你們要攔路?”
“向閣下討份人情。”
“你說說看。”
“請將印-交與區區。”
“什麼話?你竟敢向老夫索人?”
“高某既然浪得虛名,豈敢言索?”
“諒你也不敢。”大煞威風八面地說。
追魂使者不介意地笑笑,說:“說情,總可以吧?”
“你少做夢。”
“閣下如不將人……”
“如果老夫不答應,你想強求?”
“很可能。”
“你上吧,試試老夫的劍利否?”
追魂使者剛邁出一步,後面的甘姑娘一躍而上,說:“高叔請退,割雞焉用牛刀?侄女試試他的劍,看誰的劍利。”
“好,小心了。”追魂使者說,向後退走。
大煞哼了一聲,沉聲道:“退回去,叫高明來,老夫不屑和黃毛丫頭動手,以免壞了老夫的名頭。”
甘姑娘手按劍把,直迫近至八尺內,冷冷地說:“你要是怕失手斷送一世兇名,本姑娘允許你換人上,你走。”
大煞只氣得暴跳如雷,怒吼道:“賤人該死!老夫……”
“你吠什麼?”甘姑娘叫,劍突然出鞘,光華一閃,急揮而出,快極,信手輕揮,竟然無畏地進擊。
大煞一驚,舉劍急架。
一聲輕鳴,大煞只覺手上一輕,冷氣襲體,只驚得毛骨悚然,急退八尺。
他手中的劍,只留下尺長的劍身。
“你……你的劍……”
“劍名逸電。”甘姑娘答。
“黑道巨靈冷麪閻羅餘飛的劍!”大煞駭然叫。
“不錯,你的劍似乎並不利呢。”
“你是……”
“本姑娘姓甘。”
“你與冷麪閻羅……”
“那是家師。”
大煞嚇了一跳,說:“請令師前來相見。”
“家師隱世二十年,早已在人間仙境隱修,懶得重入江湖過問俗事。”
大煞膽氣一壯,說:“令師不來,老夫不屑與你一個後生晚輩打交道。”
甘姑娘冷笑道:“只要將印-交與本姑娘,本姑娘拍手走路,不然……”
“不然怎樣?”
“你認爲怎樣?”
“老夫……”
“你換劍上,看你虎牙大煞是否浪得虛名。”
大煞怒不可遏,立即取過一名從人的劍,冷笑道:“這一次,你不可能仗寶劍佔上風了。”
甘姑娘立下門戶,冷冷地說:“不久便可分曉,你上吧!”
大煞功行劍尖,劍突發龍吟,用上了以氣御劍術,以一甲子精修的內力準備放手一拼,一擊之下將無堅不摧。
甘姑娘雖有神劍在手,但內力修爲如果相差太遠,便難仗神刃取勝了。而論年歲,甘姑娘的內力修爲火候,顯然相去太遠。
“叮!”雙方劍尖輕觸,清鳴悅耳。
大煞已無顧忌,一聲怒嘯,劍一吞一吐,取得中宮排空直入,無畏地進擊,劍氣迸發,聲如隱隱風雷。
甘姑娘嬌軀一轉,避開正面,電虹疾閃,鋒尖便攻至大煞的右脅下。
大煞一驚,火速扭身沉劍化招。“錚!”一聲龍吟,雙劍一觸即分,劍氣四散。
雙方互相剋制,劍安然無恙。
雙方各個側飄退八尺,立即重新逼近。
甘姑娘劍尖微吐,冷笑道:“以氣御劍,你能支持多久?”
大煞劍尖輕移,馬步靈活地移動以爭取中宮,哼了一聲,冷厲地說:“足以支持至將你斃於劍下。”
“只怕你年老氣衰,欲……”
大煞一聲沉叱,劍吐千朵白蓮,以排山倒海似的聲勢兇猛地進擊,以行動作爲答覆,劍氣直逼三尺外,每一劍皆直指胸腹要害,霸道絕倫,一口氣連攻五招十五劍,後勁源源不絕,一劍比一劍兇狠,果然名不虛傳,大煞的名號豈能幸至?
甘姑娘連換七次方位,在對方怒濤般的劍影中閃動,不與對方硬碰,逸電劍宛若靈蛇,吞吐捷逾電閃,尋暇蹈隙一而再反擊偏門要害,居然應付從容,不時以攻其所必救的詭異怪招,迫對方變招自救,不容許對方取得絕對優勢,限制對方盡情發揮。
接下十五劍,她也回敬了十二劍之多。
終於,一聲劍鳴,雙方飄退,人劍驟止。
甘姑娘身形一定,立即逼近冷笑道:“你老了,真力不繼了,老不以筋骨爲能……”
“該死!”大煞暴怒地叫,再次展開狂風暴雨似的搶攻。
甘姑娘愈戰愈勇,這次她已主宰了五成攻勢,一劍換一劍平分秋色,劍招比前一次更詭異,更快捷。
激鬥中,突聽後面的二煞狂怒地叫:“混帳!你說什麼?”
大煞心神一分,幾乎捱了一劍,斜退八尺扭頭急問:“怎麼了?師弟。”
甘姑娘來勢如電,嬌叱道:“你自顧不暇,接招!”
大煞狂怒地揮劍接招,響起一陣急劇的鏗鏘震鳴,雙方又展開了空前猛烈的惡鬥。
後面,一名中年人向二煞低聲道:“師叔,已經來不及了,湖水深不及底,一切都嫌晚了。”
“該死的東西!這怎辦?”
“先退強敵,再……”
“不管,你派人去找。”
“是,他們仍在打撈尋找。”
鬥場中有了變化,經過三次空前猛烈的惡鬥,甘姑娘終於取得了七成優勢。以氣御劍極耗真力,不可能長期支持,久則氣衰力竭,只宜用作雷霆一擊,一盛二衰三竭,濫用必定喪氣傷身。
大煞暴怒如狂,而且急功心切,三擊失機,已到了強弩之末,等發覺自己估計錯誤,已來不及了,出招每下愈況,終至完全失去了主動,劍氣以可怕的速度減弱,一劍不如一劍,一步步走向力蠍的絕境。
相反地,甘姑娘先示怯,後勁足,看破好機,立即鍥而不捨大展所學,逐步增加壓力,劍招愈來愈詭奇,完全控制了大局。
“錚”一聲龍吟,雙劍相觸,火星直冒。
大煞連退三步,劍缺了口。
甘姑娘不許對方有喘息的機會,一聲嬌叱,劍涌千層浪,豪勇地連刺五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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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衝錯之下,大煞間不容髮地從逸電劍旁脫出,馬步一亂,氣喘聲隱隱可聞。
“怎不接招?”甘姑娘嬌叱,如山劍影連續飛射。
大煞左閃右避,左封右攔,連退六七步,最後一聲震鳴,斜挪丈外。
他臉色灰敗,滿頭大汗,氣喘如牛,鷹目兇光已斂,手中劍斷了半尺劍身,握劍的手在發抖。
甘姑娘急步滑進,劍化長虹,劍到人到聲到:“浪得虛名!”
二煞急射而出,大喝道:“我陪你玩玩。”
追魂使者從斜刺裡截出,一劍點出叫:“咱們再拼百招!”
“錚!”雙劍相交,各向側飄退丈外。
另一面,大煞慌亂地遊走閃避,岌岌可危,一聲驚叫,右上臂捱了一劍,皮破血流。
雙方的人皆躍然若動,眼看要一擁而上混戰。
二煞突然向側一躍兩丈,大喝道:“住手!我有話說。”
甘姑娘將大煞逼至蘆葦旁,大煞身後是深有三四丈的大湖,蘆葦不長在水中。
可知是一處湖岸堅而陡的絕地,再往後退,便會退入岸旁的蘆葦叢,再退便得掉下去了。
她聞聲停止逼進,劍尖發出了隱隱風雷,她要行雷霆一擊了,毫不放鬆地逼住了大煞。
追魂使者作勢進擊,向二煞說:“有何說話,快講。如果你妄想可以藉此喘息養力,你打錯主意了。”
“你們要姓印的有何用意?”
“你不用過問,那是我們的事。”
“彼此忝屬同道,何必苦苦相逼?”
“你說完了麼?”追魂使者沉聲問。
“老夫如果將姓印的交給你們……”
“在下謝謝,拍手走路。”
“好,咱們一言爲定。”
“一言爲定,快交人。”
二煞舉手一揮,說:“在交人之前,老夫要試試練了五載的天羅劍陣。”
大踏步出來了九個人,一聲劍嘯,九劍同時出鞘,在一聲低喝下,每三人爲一組,列成三角品字劍陣。
追魂使者不無顧忌,沉聲問:“你要用羣毆?”
“你們人數也不少。”
“你只派九個人?”
“不,九個人鬥你與甘姑娘。如果你的人加入,老夫其他的人也並肩上。說,你敢不敢一試天羅劍陣?”
追魂使者冷笑道:“你以爲在下肯上你的當?你那位師兄已身陷絕地,甘姑娘正要下殺手,你那緩兵之計免了罷。”
“你不敢?”
“你將人交出,交換令師兄的命,不然免談。”
二煞沉吟片刻,扭頭便走,說:“老夫先將人帶來。”
不久他重回原處,身後兩名爪牙,架着一個昏迷不醒的大漢。
追魂使者吃了一驚,沉聲問:“什麼?人死了?”
二煞冷笑道:“沒有,被迷魂藥物所制,需十二個時辰方能醒來,保證死不了。”
“快用解藥救醒他。”
“抱歉,沒有解藥,必須等他自行醒來。”
“你們想毒死他?”
“笑話,咱們與他無冤無仇,已經證實他不是殺乘風波浪的兇手,爲何要毒死他?你們是他的冤家對頭,老夫犯不着替你們背黑鍋殺他。”
追魂使者轉向甘姑娘叫:“甘姑娘,先斃了大煞。”
二煞大喝道:“住手!咱們交換。”
“悉從尊便,在下給你五聲數決定,一!”
“不必叫數了,人交給你。”
兩大漢將昏迷不醒的印-送出,追魂使者身後也出來兩名大漢接人。
人接到,甘姑娘飛躍而退。
大煞急奔而來,形如瘋狂地叫:“師弟,你昏了頭,還不發動劍陣?”
可是,甘姑娘一羣人,已潮水般退去,退向是小山,而不是沿路退向縣城。
東方發白,但林下仍然昏黑,真不好追。
“不可追趕。”二煞急叫。
大煞狂怒地奔到,怒叫道:“師弟,你……”
前面人影飛射而來,喝聲震耳:“箭手列陣,鳴鼓!”
鼓聲雷動,黃蓋湖汪家的民壯來勢如潮。
大煞真力已竭,怎敢逗留?發出一聲撤走的低嘯,向後退走。
民壯尚在半里外,怎追得上這些江湖豪客?
在各村民壯合圍之前,所有的人皆向東北的丘陵地帶回避。
甘姑娘九位男女,由一名大漢背了印-,越野急奔,避開民壯希望早些脫離現場。
這一帶是丘陵區,有山、有水、有草有木,不時可以看到田地。遠出四五里,天色大明。
後面,天殘魔駝與令狐楚急步飛趕,快趕上了。
繞過一座小山腳,前面是一處三岔路,路從南來一分爲二,東走蒲圻,西走嘉魚。
嘉魚方向的小徑上,二十餘名男女看到了急奔的人影,領先的人大叫:“正好碰上,他們定然是被民壯丁勇趕出來的。”
鐵腕銀刀走在第三。第二是雷家堡四大金剛之首,活報應馮天放,扭頭向鐵腕銀刀說:
“咦!有男有女,你認識他們麼?”
活報應超越在前面領路的人,大叫道:“朋友們,是哪條線上的?”
冷劍周晃走在最前面,扭頭向後面的追魂使者說:“高兄,來人不是民壯而是江湖人。”
追魂使者腳下一緩,說:“不管,誰攔阻咱們,咱們硬闖。”
雙方快速接近,相距五十步,追魂浪子突然訝然叫:“咦!是雷家堡的人,前面那人是活報應馮天放,咱們碰上勁敵了。”
冷劍周晃苦笑道:“糟!定然是來接應虎牙雙煞的。”
追魂浪子呼出一口長氣說:“公孫和說印-與雷少堡主爭風,爭奪武林三佳麗中的玉芙蓉,因此他們不惜出動大批爪牙擒捉印。看來,這一關咱們難過,他們人太多。”
冷劍周晃冷靜地說:“他們並不知印-在咱們手中,小心應付見機行事,能避免動手當然最好。”
接近至二十步內,活報應又叫:“朋友們,爲何不回話?”
追魂使者接口道:“道上同源,在下追魂使者高明。”
“咦!你們曾見到乘風破浪的朋友麼?在下活報應馮天放。”
雙方已接近,說巧真巧,左側山林中突鑽出一名虎牙山雙煞的門人,大叫道:“追魂使者已將姓印的奪走了,民壯朝向此地趕,快走。”
聲落,轉身鑽入林中溜之大吉了。
活報應舉手一揮,後面的人急急向兩側搶出列陣,沉聲喝問:“高兄,此事當真?”
追魂使者知道無法避免,戒備地說:“不錯,馮兄有何高見?”
“你閣下是姓印的朋友?”活報應沉聲問。
“非也。”追魂使者不假思索地答。
“那麼,請高兄將人交與在下,感激不盡。”
“馮兄,恕難割愛……”
“什麼?”
“高某也要這位姓印的。”
“你拒絕了?”活報應聲色俱厲地問。
“不錯。”
“哼!高兄曾想到後果麼?”
“想到了,你活報應嚇不倒我姓高的。”
活報應嘿嘿怪笑,獨自上前點手叫:“姓高的,你出來。”
追魂使者也舉步而出,冷笑道:“你有何絕活,可儘量施展。想不到我追魂使者,今天會與雷家堡的四大金剛,面對面一決雌雄。哈哈!幸會幸會。”
“你笑吧,等一會你就笑不出來了。”活報應傲然地說,輕蔑地一笑。
追魂使者逼近至八尺內,立下門戶說:“在下就教高明,請劃下道來。”
“馮某要領教你的追魂十八掌。”
“奉陪。”
活報應踏進一步,一掌探入,五指半張,輕飄飄按向對方的胸口。
追魂使者不敢大意,以“手揮五絃”化招。
一聲沉喝,活報應變按爲抓,反扣追魂使者的脈門,捷逾電閃。
追魂使者身形疾轉,招變“小鬼拍門”。
活報應也快速扭身,飛腳便掃,快如電光石火,狂野地搶攻,反應奇快絕倫。
以快打快,變招的機會並不多。“噗!”重重地掃在追魂使者的左小腿上。
“啪!”追魂使者的掌,也拍在活報應的腿彎旁。
雙方皆斜退八尺外,幾乎栽倒。
鐵腕銀刀刀出鞘,大喝道:“合圍,速戰速決,不然難以善後,民壯快到了。”
殺聲大起,雙方對進,各找對手。
三比一,甘姑娘一方屬於劣勢。
三名大漢圍住背了印-的人,只片刻間,便取得優勢,兩劍一刀全向要害招呼,生死關頭將到。
背印-的人知道要糟,心中一急,打主意脫身,大吼一聲,一劍逼退右方的大漢,飛躍而出,向林深草茂處撒腿狂奔。
“你走得了?納命!”三大漢大吼,銜尾急追。
眼看要趕上,草叢中青影暴起,一個蒙面人挺劍撲來,來勢奇急奇猛,喝聲震耳:“納命!”
背印-的人斜掠而過,疾奔入林。
三大漢不知蒙面人是敵是友,但毫無顧忌地衝進叫:“讓路!”
蒙面人閃在一旁,揮手笑道:“請便,與我無關。”
三大漢狂風似的疾衝而過,蒙面人跟上叫:“小心腳下失閃。”
“砰!”倒了一個。
“砰砰!”另兩個也倒了。
蒙面人止步,向林中叫:“友芳兄,勞駕將人留下,小弟的劍口裂了,不宜動手拼命,我到前面看看。”
林中潛伏的天殘魔駝迎着奔入林中的人,咧嘴一笑張開雙手說:“小輩,把背上的人放下。”
背印-的人向側竄走,不肯留人。
天殘魔駝跟上叫:“你走得了?留下啦!”
手剛向前伸,指尖將觸及揹人的揹帶,側方的樹後突伸出一根竹杖,有人怪叫:“你也留下。”
天殘魔駝吃了一驚,不搭揹帶反手急扣竹杖。
“呼”一聲怪響,酒氣沖天。
天殘魔駝臉上沾滿了酒,大叫一聲,以手蒙臉急退,另一手急拔腰中的金絲帶。
晚了,樹後閃出蓬頭垢臉的酒狂,竹杖一伸,搭住了魔駝的掌背,另一手急閃。
“劈啪劈啪!”四記正反陰陽耳光,把天殘魔駝打得口中流血,鬼叫連天。
酒狂不放鬆,一把抓住魔駝的脖子向下撳。
功臻化境的天殘魔駝,竟然毫無反抗之力,扣在脖子上的手如同鋼鉗,力道千鈞,奇痛徹骨,渾身都軟了,哪能反抗?“砰”一聲爬伏在地。
酒狂一腳踏在魔駝的駝背上,狂笑道:“哈哈哈!原來你還沒死,今天可找到你了。”
天殘魔駝僵軟在地,狂叫道:“你……你是誰?”
酒狂狂笑道:“哈哈哈!你老得快進棺材了,居然不知是我。”
“你……你是……”
“酒噴了你一臉……”
“天哪!酒狂!”
“叫天沒有用,我老酒鬼找了許多年,算算看,你一共欠下多少人命?說吧,一百呢,抑或是兩百?”
“我要求公平決鬥。”魔駝狂叫。
“哈哈!你曾經給那些枉死的無辜多少公平機會?”
“我……”
“你還不想死?”
“我……我已經洗手,隱居懺悔……”
“但你又在此地肆虐。”
“我……啊……”
酒狂腳下加勁,天殘魔駝的厲叫聲漸止。
背了印-逃命的人,奔出百十步外,突然倒抽一口涼氣,頹喪地叫:“你們想怎樣?”
他四周,共有五個人。
一個老蒼頭,兩位老婦,一位雙目紅腫的美麗少女,一位年約十二三的侍女,一位中年人。
中年人臉色蒼白,滿臉焦灼,說:“在下江百里,印老弟的朋友。”
“你……”
“請將印老弟留下,咱們決不留難你。”
“可是……”
“如果你拒絕,休怪咱們得罪你了。”
“你們上吧!”
一名老婦緩步上前,微笑道:“老身已知道你們對印-並無惡意,而且有意相救,因此你請放心。”
大漢揚刀叫道:“在下奉家小姐之命將人帶走,任何人也休想將人奪走,除非在下死了。”
“你不會死的,快將人解下。”
大漢大喝一聲,一刀揮向老婦伸來的手。
老婦手一擡,抓住了刀,笑道:“放下吧,不要拒絕了。”
大漢目定口呆,全身發僵。
少女興奮地奔到,急急托起印-的頭叫:“印-哥……”
驀地,她僵住了,叫聲嘎然而止。
老婦也一怔,訝然叫:“咦!不是他。”
是一個身材與印-相若的人,但相貌完全不同。
老婦拍拍對方的腦門,略加察看,說:“不是印-,這人被拍中天靈蓋,雖不致命,但已成殘廢,醒來後將是個活死人,記憶可能全部喪失。”
少女是左婷,一把揪住大漢尖叫:“你……你們把印-哥怎樣了?”
大漢惶然地說:“老天!我怎知道?”
“你不說,我……我要殺了你……”
“我真的不知道……”
“你……”
老婦是池大嫂,阻止左婷動手,柔聲道:“閣下,這人的來歷,你總該知道吧?”
大漢便將破曉前與虎牙雙煞打交道的事,一一從實說了,最後說:“這一路來一直匆匆忙忙,無暇分辨真假。再說,家小姐與高爺,上次與印-交手時,是在入暮時分,看得並不真切。因此……”
左婷尖叫道:“你們殺了他,用活死人來掩飾自己的罪行,上次要不是你家小姐刺了他一劍,哪會有今天?你……”
“這是天大的冤枉!那次交手,印-不該逼公孫和,家小姐是誤傷……”
“閉嘴!那公孫和的真名叫令狐楚,是大荒毒叟的門人,是江湖上陰狠惡毒的淫賊,你們……”
酒狂到了,叫道:“不必多問了,快去找虎牙雙煞查明真相,快走!”
“老天!”左婷哀叫,搖搖欲倒。
侍女抱住了她,挽了便走。
大漢怔在當地,喃喃地自語:“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我可被弄糊塗了。”
他往回走,看到了三具屍體,停下細察片刻。三具屍體臉色青灰,口鼻中流出一些腥臭的污涎,心口捱了一劍。
他搖搖頭,自語道:“是中毒之後,再被殺死的。是了,那位蒙面人的眼神和身材,分明是公孫和……哦,不,也許該稱他爲令狐楚,他爲何要改名換姓?費解費解。”
回到鬥場,只看到兩個人,是冷劍周晃和一位中年人,兩人你來我往,你一劍我一劍相持不下,雙方真力已竭,大汗徹體,皆到了油盡燈枯境地。
地面,散落着四具屍體,全是雷家堡的爪牙,屍體都僵了。
他急掠而上,揚刀大叫道:“周爺,人交給我。”
中年人一驚,手上一慢,冷劍周晃抓住機會,一劍切入直指心坎。
“錚!”中年人振劍封架,架住了刺來的劍,可是,鋒尖已刺入七坎要穴下方半寸,入體五寸以上。
冷劍周晃拔劍,補上一腳,喘息着問:“人未被奪走?”
大漢苦笑,說:“沒有,大概不會再有人劫奪了。周爺,咱們的人呢?小姐她……”
“人都走散了,咱們只有四處走走接應。”
大漢將背上的人解下,說:“我要去找小姐……”
“你怎麼將人解下?”
“這人已用不着帶了。”
“什麼?你……”
“周爺,看看這人是否仍有救?”
冷劍周晃說:“虎牙雙煞說,這人要十二個時辰方可醒來……”
“恐怕未必。”
“哎呀!他是甘姑娘要找的印-……”
“他不是小姐所要找的印-,咱們上了大當。”
“什麼?”
大漢將所發生的事一一說了,周晃大驚,仔細一看,駭然道:“對呀!這人不是姓印的,我該認識的。狗養的東西!咱們上了虎牙雙煞的大當。甘姑娘追襲活報應,是向東追的,走!先把人帶上。”
到了一座山坡下,草叢站起渾身血跡的追魂使者,向兩人叫:“甘姑娘在東面,快前往接應。”
“哎呀!你……”
“我不要緊,快走。”
冷劍周晃苦笑道:“你最好也來,我扶你走。”
“我受了三處傷,走動不易。這樣吧,你們把姓印的留下,我來照顧。”
周晃搖頭,說:“咱們枉費心機,上了虎牙雙煞的大當,你看看,這人是不是姓印的?
你與他交過手,該記得他的相貌。”
追魂使者只看了第一眼,便駭然叫:“哎呀!咱們陰溝裡翻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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東面兩裡地的山林中,甘姑娘與一名侍女,一名中年人,將四名雷家堡的高手,逼在一處窪地中。活報應馮天放腳下有點不便,在甘姑娘的劍尖前狼狽地閃避,毫無還手之力,險象橫生岌岌可危。幸好另一名大漢不時策應,總算有驚無險。
甘姑娘在對方夾擊之下,從容揮劍並不急於傷敵,用意是將對方的真力耗盡,再生擒活捉活報應。
名列雷家堡四大金剛之首,在江湖聲威遠播,江湖朋友聞名喪膽,藝業超人,修爲將臻化境,今天卻被一位年輕的小姑娘逼得走投無路,心裡的難受自不必說,更爲自己的生死擔心,由於心中驚駭憤怒,自然信心全失,鬥志全消。
他看到有人趕來,起初以爲是自己的同伴趕來接應,但看清之後,不由心中叫苦不迭,心中油然生出懼念,心神一分,突見電芒排空而至,徹骨奇寒的劍氣已經及體,百忙中暴退、封架、側竄。
可是,電虹如影附形跟到,只感到胸口一涼,冷叱震耳:“丟劍!你已毫無希望。”
負責夾攻的人心中大急,拼命衝進,劍攻甘姑娘的右脅背,逼甘姑娘自救。
電虹劃空旋到,夾攻的人只覺一聲輕響,手中一輕,電虹從眼前掠過,冷冰冰的劍氣拂面,只驚得血液像是凝住了,縮頭挫腰急退。
鹹鹹的**流入口中,鼻尖被劃開了。手中劍只剩下一半,斷了尺餘劍身。
電虹重新回到活報應的胸口,活報應未能抓住甘姑娘施劍反擊的大好脫身機會。
活報應不肯丟劍,臉色蒼白地說:“馮某橫行天下半甲子,聲譽得來非易,你可以殺我,想侮辱我,休想。”
“本姑娘不殺你。”
“你最好是殺了我,不然你將後悔無及。”
“殺你污我之劍,我要你替本姑娘傳話。”
真正視死如歸的人並不多,活報應口氣一軟,問:“你要傳什麼話?”
“傳話給雷少堡主,叫他今後遠遠離開姓印的,別人怕你們雷家堡,本姑娘卻不在乎。”
“好,在下負責將話傳到,姑娘可否將身份見示?”
“你知道本姑娘姓甘便可,其他不必費心。”
“請問姑娘與姓印的有何淵源?”
“他是本姑娘的朋友。”
“姑娘認爲與敝堡結怨,值得麼?”
“這些話,你去對雷少堡主說去。現在,你可以丟下劍走了。”
冷劍周晃已到了三二十步外,大叫道:“甘姑娘,不可放任何人脫身。”
“周叔,怎麼啦?”甘姑娘問。
“虎牙雙煞交出的人,不是印。”
“什麼?”
衆人奔到,大漢將人解下,說:“小姐請看,是否錯了?”
甘姑娘大怒,鳳目冷電四射,向活報應厲聲問:“說,你們把印-送到何處去了?”
活報應臉色大變,急道:“在下怎知道?咱們從武昌來,在嘉魚得到私梟們傳來的消息,說印-已落在乘風破浪的弟兄們手中,已逃入黃蓋湖,意圖劫奪的人已追下來了,因此急急趕來相助,首先便碰上你們。敝少堡主確曾致書虎牙雙煞協助擒拿印-,但卻不知他們來了。”
“首先你必須明白,本姑娘不信任你的話……”
“老天!你不信……”
“說不說?”
“你殺了我也是枉然,我根本不知此地所發生的事。”活報應悚然地說。
“找到虎牙雙煞,再和你算帳。”甘姑娘恨恨地說,驀地一腳挑出,正中活報應的胸口鳩尾穴。
冷劍周晃搶出,擒住了活報應。
追魂使者叫:“先與咱們的人會合,一同去找虎牙雙煞,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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