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之下,兩個人正行走如乘風,一路往北走去。
左側的年輕人揹着一個沉甸甸的皮囊,右側的卻揹着一張巨大的弓胎,腰間掖了一把彎刀。正是童旭和令狐北二人。
童旭擡頭看着夜色,對令狐北說道:“令狐大哥,你看都深夜了,還要去打攪人家的清夢麼?”
令狐北笑道:“你見我交朋友,什麼時候規規矩矩過?不妨事,再有五六裡地,便到閼伯劍莊了。”
童旭道:“這總歸是不好的,自午間回驛館取了東西,半日來也走了三百多裡,令狐大哥,依我之見,咱們不妨在此歇息半夜,明日大早,再同你去拜訪不遲。”
令狐北道:“我可不願睡草地,何況天氣冷了,早間下點白霜,我內功淺薄,萬一中了風寒,豈不是大事不妙?”
童旭看了令狐北一眼,只得默默點了點頭。
令狐北笑道:“兄弟,莫要苦瓜着臉。到時候去了劍莊,暖閣住着,美酒吃着,豈不妙哉?”
童旭問道:“令狐大哥,閼伯劍莊的莊主,叫甚麼名字?到時候也好稱呼。”
令狐北突然臉色一僵,隨即笑道:“閼伯劍莊的現任莊主,叫做姜羽清。”
童旭問道:“是不是‘宇宙的宇,青黃的青’?”
令狐北一臉尷尬的笑道:“不是,是‘羽毛’的‘羽’,‘清澈’的‘清’。”
童旭“啊?”了一聲,道:“怎麼感覺像個姑娘家的名字?”
令狐北道:“姜羽清就是個姑娘……或者說,老姑娘?”頓了一頓,“你只管叫清姐便是了。”
童旭吃了一驚,搖頭道:“這也稀奇,一座劍莊,教姑娘家做莊主。”又見他吞吐間言辭閃爍不定,心中好是疑竇,覺得必有貓膩。
正要再問,令狐北卻道:“不要多說了,趕路要緊。”童旭只得閉嘴。
童旭覺得,令狐北又把他的好奇心給拎起來了。
不過半盞茶的功夫,童旭便看見了一座恢宏滄桑的高臺,不由得駐足看了一看。
這日正是月末,天空中只有一彎月弧。但童旭內功精湛,視力也好於常人,竟將那座高臺看的清清楚楚。
只見那高臺足有十餘丈高,基座闊方圓有二三十丈,乃是夯土造就,屋舍廟宇一應俱全,便如同一座小山包一般。
令狐北見他這般神情,便順着童旭的眼光,打量了一眼,笑道:“沒什麼好奇怪的,這是睢陽閼伯臺。”
“閼伯臺?”童旭眉頭一皺,“那又是什麼?”
令狐北沉吟一番,道:“閼伯,相傳乃是上古帝嚳之子。因古時睢陽商丘地界無火,帝嚳遂命閼伯於睢陽地界擔任‘火正’,後於此處建觀星臺,名曰‘閼伯臺’。閼伯一生勞苦功高,死後當地百姓將之葬於其下,又名‘火神臺’。”
童旭點了點頭,道:“是不是那閼伯劍莊,便是因此而命名的?”
令狐北點頭道:“正是。閼伯臺坐落於睢陽城西南三裡外,而閼伯劍莊的莊園,便在閼伯臺附近,故而得名。只是,那古之聖賢做劍莊的名,也不知這閼伯劍莊的老祖宗是怎麼想的。”
童旭眉頭微皺,道:“這閼伯劍莊,來頭大麼?”
令狐北笑道:“它就沒來頭。百多年前,有一遊方道士,遊至此處,說什麼‘此地百年大興’,遂結廬而居,憑藉一手‘劫掠如火,不動似山,似刀非劍’的‘火德劍法’而轟動一時,其後廣納子弟,從者數十人。二十年後,便創立了‘閼伯劍莊’。”
童旭微微點頭,道:“劍法我沒練過,但是天下武學,大同小異,一門武學,若是似是而非,便不算得了真諦。你說他們的劍法‘似刀非劍’,我便知這劍法也算不得真上乘。”
令狐北道:“可不敢這麼說。清姐雖是個女子,但性子,比江湖豪俠還烈幾分嘞。”說着咳嗽一聲,道:“閼伯劍莊如今已經傳過五代當家,劍莊內弟子百餘人。也算是睢陽地界中,頗大的幫派了。雖說他們的劍法不值一曬,但總要給點面子不是?”
童旭笑道:“這點我懂,令狐大哥不用擔心。只是說武學之罷了。”
令狐北道:“什麼武學之道?”
童旭道:“初入境時,須得看山是山,看水是水,鍛鍊體魄,舉重若輕,一拳打出,便是一拳的勁。其後境界漸深,看山不是山,看水不是水,收斂形式,舉輕若重,一條細柳枝,可當百斤鋼杖施展。到最後返璞歸真,看山還是山,看水還是水。只不過,已然是化腐朽爲神奇,一拳依舊是一拳,但別人決計接不下。”
令狐北道:“那不知,童少俠到了何等境界?”
童旭笑道:“初窺返璞歸真的門徑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