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不覺間,秋已落深,昏黃無光,蕭瑟憂傷如同天地之間的一道枯萎的長街,孤單落寞蕭殺寂寥,阿逸望着暗淡的天光雲影,那一層層黑壓壓的灰暗,讓人有些難以緩過氣來。
“公子,你在想什麼?”
涵水送來了風衣,阿逸雖不需要卻也伸手接住,找了出乾淨的地坐下,把涵水攬在懷中,享受片刻的安寧道:“月黑風高,不知又有幾多喪命,幾多流離。”
被冷風吹起秀髮而皺眉的涵水更挨近了阿逸些,輕聲道:“公子心懷天下,水兒只希望公子平安,沒有煩惱即可。”
沒有煩惱?
阿逸聞着她的髮香陶醉其中,微微一笑道:“我也只希望水兒安康,永遠永遠待在我身側,此生足矣。”
涵水自然知道阿逸心中揹負太多,如此說只是期許,故而她接話道:“公子文武雙全,定然不能爲水兒放棄天下蒼生,再這說樣的話,水兒便生氣了!”
真是個善解人意的姑娘,阿逸會心一笑,唯有待在涵水身邊,才能不用做任何思考,哪怕是爭風吃醋都不用多慮,這也就是涵水的魅力之所在,比起那些魑魅魍魎好了不知多少倍。
“夜深了,我再坐一會,你早些回房休息吧。”阿逸催促着涵水回房,免得她着涼,哪怕涵水的體質已經難以被風寒感染,但在阿逸心中,哪怕是可能也要成爲不可能。
細微中見大愛,勝過誇誇其談。
無誓言之亂耳,得返璞之歸真。
涵水耐着不走,許是躺在阿逸懷中的感覺太久沒有體會到,阿逸奈何不得她,也就任由她安睡在懷中,隻身撐起結界開始運行流光星火起來。
當初,阿逸的經脈受阻,吸收天地精華如同狗屁,在打開血脈之後依然艱難,好在有萬千靈石助力,接連突破到聚神中期,而越往後便越要更多的靈力加持,坐吃山空的最終結果便是餓死街頭。
此刻阿逸的靈石所剩無幾,只能依靠流光星火緩慢運行,而流光星火主神識發展,棄修爲而不顧,阿逸心急如焚卻也無可奈何,百年成聖尊救璇希,如今看來卻是遙遙無期。
又能如何?
阿逸只能緩慢的推送經脈之中時有時無的靈力循環全身,同時還要防止被神識偷去滋養識海,所以每次存下的靈力極爲稀缺,卻又無可奈何。
“傻缺!”
一聲腦內的轟鳴敲醒了阿逸的修練,差點導致阿逸氣息不能平衡,喘着粗氣退出狀態,甚至驚醒了懷中安睡的涵水,阿逸安慰了她一下才鑽進冥劍空間大罵東阿道:“死老頭,你想害死我啊!”
“你再罵我死老頭?”東阿立馬跳出來教育阿逸,那細長枯老的手指不偏不倚的抓住了阿逸的耳朵,使勁一扭——
“啊...疼疼疼!”
阿逸瞬間如閹了的茄子道歉道:“你老輕點我錯了還不行嗎!我剛纔差點走火入魔你沒看出來啊!”
“你那麼煉遲早走火入魔,我提前幫你咋了?”東阿恨其不爭的丟開手掌,這才坐下身來翹腿裝逼。
劍靈喜悅的到處亂撞,見到了主人他興致都高了許多,倒是讓阿逸想到寄存在二哥那裡的小玉麟,算算時日它也快一歲了。
東阿纔不管阿逸在緬懷什麼,氣哄哄的坐下道:“有問題不虛心下問,就知道胡亂摸索,我怎麼說你纔好!”
阿逸自知自己這次多半犯了不得了的錯誤,故而不敢開腔,靜靜的聽着,只聽得東阿吼道:“滾過來坐着,我給你講流光星火怎麼練!傳功給你等於放屁似的。”
等到把阿逸埋汰夠了,這話癆東阿師傅才準備開講道:“流光若登天,千里飛逝如入無人之境,奈何?因爲無堵也!”
繼而問阿逸道:“星火又爲何?”
阿逸天生便能舉一反三,有了教訓自然明悟道:“星火爲燎原之初始,萬里山河朝夕灰燼,無堵便是疏,弟子明白了。”
“哼!”
東阿有些無語了,這徒弟也不傻啊,爲何總是硬着幹呢?
阿逸也覺得自己腦殘,便有些尷尬道:“弟子愚鈍,還望師傅多加教訓,纔不負造化所託。”
“你啊你!”東阿欣慰的搖頭苦笑:“有空多來陪我這個老頭子,我出去便是被人欺負,也只能在這暗無天日之中消遣娛樂,自己多跑跑,又沒人讓你吃閉門羹。”
金玉良言阿逸銘記在心,不過難得和這老頭子正經一回,便順勢坐下身來,就地而練流光星火,這一次阿逸不再刻意阻止靈力被神識奪取,順應自然感悟天地靈力的方位流竄,伺機而動巧取豪奪,不把靈氣取個精光誓不罷休。
一開始,靈力一股腦全被那自私的識海侵吞乾淨,竟是一絲都沒留給阿逸辛辛苦苦運行的大周天,逐漸便覺着身子乏力,而神識富有到了一種覆蓋百丈的地步。
那種身子空虛精神過度飽滿的感覺讓人乏力,阿逸的手足冰涼,氣息緩慢而低迷,這使得懷中的涵水被驚醒,有些奇怪的道:“公子,你爲何這般冷?”
進而,識海開始緩緩刺痛,多處像是被人用細細的針傾軋,神識開始繼續向外瀰漫而去,在冥劍的混沌之中無盡延伸,雖然緩慢卻熬不住時間長久,竟是越過百丈開外而去!
一百一十丈,一百二十丈,一百三十丈......
這種狀態更加促使阿逸的身體疲憊,周天運行沒有靈力滋養,空耗儲備而極具加速,阿逸的手腳越發冰冷,氣息低沉到不能感觸到的地步。
“公子!公子你醒醒!”涵水有些慌亂了起來,回想起阿逸方纔和他所言,莫非是最後的話語!
莫非是最後一次在懷中的別離?
怎會如此!
“公子你不要這般離開我!水兒不允許!”涵水的哭聲引來了院房裡的各位姐妹,江鳶首當其衝的抱住了阿逸的身子,在感受到阿逸的冰冷軀殼後嚇得呆滯了起來。
“他...怎麼了?”言淑雅抱着她的仙子劍跳出來,看着阿逸無常的面色有些疑惑,開始點手卜卦,但隨即她就放棄了,變數的生死命數豈是她的低微境界能卜算的?能算出方位已經是極限,更何況是命理呢。
此刻阿逸的神識覆蓋冥劍空間一百六十丈,在同境界之中已是無人能敵,就算是運神期修士也不會多過一百八十丈的範圍,阿逸的識海已經從一灘池水變成了一座水庫。
然而神識傾盡全力巡視冥劍之中,卻忘記了給外界留下一畝三分地,導致阿逸並不知曉外面發生了何事,只是堅持不懈的極盡放大神識的範圍,再無其他。
而東阿纔不會理會外面無關人等在做些什麼,只是欣慰的看着阿逸的一舉一動,徒弟睿智,是師傅之福。
“公子,你不要拋下水兒和江鳶妹妹獨自離去,若是你死,水兒絕不苟活於世!”涵水說着便四處張望起來,似乎要尋找尋死之物。
江鳶也哭喪着面容,但她沒有失去理智,突然道:“言姐姐,快去叫忍善小師傅,他一定會救哥哥的!”
言淑雅愣了下,才知道自己的作用原來是這個,便懷揣着一絲糾結跑到忍善門前,剛要敲門門就被打開了,忍善帥氣無邊的面容露了出來道:“小僧知曉,稍安勿躁,靜觀其變。”
說完,這屁和尚竟然又把門關上了去,獨留下言淑雅更加呆滯的看着灰白的房門,半晌纔回過神來細細想了忍善的話:“莫非是說不用理會?”
言淑雅自然把忍善的原話傳輸給了哭得不能自已的兩個女孩,用她的纖手把在了阿逸的經脈上,本是低沉到微乎其微的脈絡突然頓震一下,嚇得言淑雅慌忙挪開了手指失聲叫到:“啊!”
而阿逸此刻在冥劍空間之中,識海釋放的神識開始急速回收,片刻後有如水庫的識海被灌滿了粘稠的神識,靜靜的盪漾在其中,收發自如通透如斯。
賠錢買賣到此終於結束,天地靈氣開始被大周天萃取,取其精華去其糟粕,分工撿捻派於器官各處,每一寸肌膚每一個細胞皆受到滋養,通體舒暢之感席捲而來,連毛孔都綻放開來,恨不得最大化吸取靈力。
若是阿逸此刻還有心思考的話,便知道東阿是真正的用心良苦,按道理,若是早些告訴阿逸堵不如疏的道理阿逸定能飛流直上一日千里,然而事實卻並不是如此。
當初阿逸以偏方換血,經脈創傷嚴重,好在能夠徹底汲取靈力倒也無妨,誤入歧途只是以爲事實如此,若是東阿告知阿逸此方法,將是引洪決堤自爆根基,是以東阿不告訴阿逸方法也是自然。
“轟隆隆~”
黑壓壓的雲層開始電閃雷鳴,眼見着大雨將至,言淑雅提議道:“我們扶他進去吧,剛纔我摸了他的穴位,力道剛猛波瀾壯闊,已無大礙。”
涵水終是鬆了口氣,正準備扶起阿逸的瞬間卻被一股精純的力道推開,同時阿逸的四周築起了一道綠色的光幕,瑩瑩的綠光讓人賞心悅目,涵水卻沒有心思看,只是向言淑雅詢問道:“這是什麼狀況啊?”
言淑雅也有些摸不準,只能道:“我們靜觀其變吧,他已經有了迴流,應該可以自我修復了。”
衆人一邊期待着阿逸醒來,一邊希望大雨不要降下,都目不轉睛的看着阿逸的情況,倒也和諧得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