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里鹿原,雖是深秋,卻也繁花似錦,江河流竄山川齊鳴,景象似繁華,人心似鬼魅,這個人潮涌動的地方,曾經是天堂般奼紫嫣紅,如今在阿逸眼中卻是一片蒼白,悲哀的富饒又有何用?
與涵水相見的第一次,在山寨大院的烏龍搗蛋,和姐妹兩人的東拉西扯,一幕幕回憶的光影劃過阿逸的腦海,再也存不下片刻的多餘。
睹物思人便是如此吧。
“小逸啊,我們可算是到鹿原了,鹿語那丫頭你許久未見了吧?”鹿梳騎在高頭大馬上,撩開阿逸馬車的窗簾,陽光透過照射在阿逸蒼白的面容上,更顯得煞白雪亮。
阿逸面無表情的看了鹿梳一眼道:“她失憶了,鹿宗主便莫要撮合了,免得又看錯我辰逸,得不償失。”
“哈哈哈...怎麼會...”鹿梳臉上是大寫的尷尬,笑了片刻又正眼看向阿逸道:“不知,此次小逸作何打算呢?”
“打算。”
阿逸琢磨這這兩個字,半晌才擡頭看向他道:“鹿宗主想要我做什麼?”
曾幾何時,阿逸說話彎彎繞繞從而言語圓潤,別人聽了也舒服,而如今阿逸的話語尖酸刻薄,絲毫不顧及別人的面子,正如此刻的鹿梳又是尷尬許久才道:“小逸是自由身,如何都可以。”
“好。”
阿逸笑着問道:“鹿宗主可知這世上可有還原現場景象的法器?”
“還原現場?”鹿梳愣了下,思慮了半天才道:“老夫聞所未聞,不過世間聖物無奇不有,倒也不是沒有可能。”
“那在何處能尋得?”
阿逸眼中有了些光澤,在心中又多了一份責任,給涵水報仇的心思甚至超越了找到柳璇希,人都是善變的,在於輕重緩急罷了。
鹿梳沉吟半晌道:“很早就傳言,仙界的仙帝遺蹟有鬆動的跡象,若是小逸能進去得到傳承,詢問仙帝殘念,說不定能有線索。”
進仙帝傳承,說得簡單!
其中艱險阿逸如何不明白?只是爲了涵水的仇,阿逸能付出一切!
“進去的資格是什麼?”阿逸已經急不可耐,手上恢復了不少力氣,一個擁有希望的人勝過無數行屍走肉。
鹿梳眼神低垂了些,小聲道:“傳言都能進去,但只能有一個人得到傳承,其中曲折小逸可能體會?”
所有人都去搶奪的東西,誰有把握一定能得到?就如同大海撈針,除了實力,運氣也至關重要,只是阿逸如今對自己的運氣有了許多疑惑,自信心也就所剩無幾了。
一切,還當從長計議,沒有一蹴而就的大海,也沒有瞬間枯萎的沙漠,如今殺害涵水的兇手逍遙法外了無音訊,阿逸雖然焦躁卻也不能操之過急。
畢竟,對手過於強大。
無數次,阿逸懷疑身邊人,懷疑藍家懷疑華陽和鹿梳,到頭來誰都可疑,阿逸本就是一個疑心廣大的人,經此一次再也難以信任任何人了。
入了鹿原宗門,喧囂便沉寂了下來,各自安頓住下,每日在鹿梳的盛情款待之下,阿逸總算是得到了又一本《凡塵鎖靈陣》。
不止如此,鹿原宗的藏書閣阿逸可以隨意出入,每日獨自一人待到天昏地暗月上枝頭,又在雞鳴兩聲之時早起奔赴藏書閣,日復一日,時間在自我修復中慢慢滑走。
忍善也回來了,阿逸一直未曾過問涵水的喪葬,也未曾多和任何人說話多出三句,忍善自知犯錯也不曾打擾過阿逸的清修,日子就這般看似平靜的過着。
寒冬將至的某日清晨,阿逸照例推開藏書閣的殿門,本是灰塵僕僕的大殿如今已是一塵不染,這賴於阿逸的無所事事,每日帶一壺清酒坐到日暮,打掃一番大殿也是舉手之勞。
翻看着快要露出褶皺的《定海乾坤》,乃是那日鹿梳施展的陣法,其中需要許多像樣的小旌旗,阿逸左右尋不到趁手的小旗子,便站起身來四處翻找。
“讓開!”
門外突然傳來了響動,聽聲音似曾相識,阿逸面無表情的在一堆半人多高的雜物堆裡尋找小旗子,直到身後多了兩道黑影才緩緩轉頭道:“滾。”
淡淡的聲音完全驅散不了來人,是個女子,身穿白色絨衣,青絲似瀑布墜落在那雪白的絨毛上,耳垂上倒掛着一顆淡藍色的小水晶,點綴得頗有意境。
在鹿原還有誰能如此囂張的闖進殿中,哪怕是鹿梳也得對阿逸恭敬三分,所以女孩定是鹿語了。
還是那般的動人心魄美豔絕倫,還是那般刁蠻任性敢愛敢恨。
“聽說有你這麼個蛀蟲,在我鹿原宗白吃白喝,今天我便要趕你出去!”鹿語伸出嬌滴滴的手指頭,青翠欲滴的指着阿逸,絲毫看不出面前這個男人已經憔悴不堪。
“大哥,我攔不住她,是我的錯,鹿小姐你趕緊出去吧!”藍虎一直跟隨阿逸,但他也不能攔着鹿語,所以這會有些左右爲難。
阿逸從雜貨堆裡爬出來,輕輕的抖擻了衣服道:“去叫鹿梳來,讓他把人領走。”
“你是沒有表情的嗎!呆滯的像門前的雕像狗!”鹿語雖然還未破除記憶但不代表她就沒有七情六慾,嘲諷的樣子刁鑽刻薄,倒也活靈活現。
阿逸無心聽她煩躁,看了看手中的書本,擡手扔出即刻石頭分別落在鹿語的周圍,眉頭一皺單手往前劃出,那原本平平無奇的石頭竟是發出幾道耀眼的光芒,瞬間圍住了鹿語。
傻兮兮的鹿語剛想觸摸這光感便覺得指尖一陣點擊刺痛,嚇得她往後退了半步,盯着阿逸大罵道:“你!放開我你這個混蛋!來人讓我出去!”
然而她震耳欲聾的吼聲只是在那光幕中來回傳導,如同是一個大鼎翻到扣住了她,多大的聲響都只有她自己能聽見,把她震得眼冒金星混混欲墜。
“還不去叫鹿梳來收拾?”
阿逸斜眼看了胖虎一眼,這傻子就看着阿逸的高超陣法,呆了半天才反應過來。
“是!”
說着胖虎便扭着大屁股跑了出去,阿逸這才呼出一口氣,也不再有心思理會秀色可餐的鹿語,轉頭俯下身子繼續找起小旗子。
“喂,放開我!放開我!”鹿語咬牙切齒地低聲喊叫,卻見外面的人理都不理會她,把她氣地火冒三丈,卻又找不到出去的辦法,而平時更在她身側的一干人等全都不見了蹤影,真是倒黴。
阿逸充耳未聞,半晌才找到了小旗子,五面顏色不一的棋子攥在手中,又跑回去撿起地上的陣法書籍,認真地比對了好一會又丟掉書本,專心致志的看着小旗子。
而被阿逸困在陣法之中的鹿語呆滯的看着面前男人忙碌不休,又見他在原地走來走去如同傻子,可她又無事可做,偏偏倒是有了點興趣,想看他要做什麼。
只見阿逸思慮良久,緩緩閉上雙目,大殿又是一陣死一般的沉寂,在鹿語昏昏欲睡之時,阿逸總算是睜眼開來,眼中金光流轉似有神龍週轉跳躍,讓不遠處的看客不由驚呆了。
“去!”
阿逸輕吼一聲,隨手擲出幾面小旗子,口中默默低語,手指也是快速結印變化,剎那之間,幾面小旗子如同炸裂般釋放光芒,接連成等邊的五角輪廓,光束一層層疊加,逐漸推發到房樑的高度才停下。
“定海乾坤?”
鹿語畢竟是鹿家的掌上明珠,什麼陣法沒有見過?故而反應過來道:“你敢在鹿原明目張膽的偷學陣法!等我爹來了你就完蛋了!”
說完她才發現自己的聲音傳不出去,左右看了看困住自己的陣法,手中突現一把細長華麗的長劍,便是她的佩劍昊葉劍,劍鋒犀利無比,其上點綴無數寶石瑪瑙,奼紫嫣紅的反倒像是一件藝術品。
“破!”
在鹿語一劍劈下後,那道石子鑄造的光幕稍顯暗淡,卻並未瓦解,頓時急得鹿語跳腳,暗罵阿逸欺負人,只能細細觀察起腳上的石子來。
而阿逸嘴角微微泛起一抹笑意,淡若未聞,望着一次便成功的陣法思慮片刻,最後從懷中掏出了鹿梳親手送來的《凡塵鎖靈陣》。
直到如今,阿逸也未曾閱覽過此書,誰能知曉鹿梳拿的是不是真的呢?
故而阿逸沉默片刻,走到正在專心致志解陣的鹿語面前,揮手解開陣法後把書遞給了鹿語道:“這書是你們鹿原的珍寶,可是在我看來卻是假的。”
鹿語剛想拿劍砍傷阿逸,卻被這句話按住了身形,用她自以爲迅速的手法從阿逸手中搶走了書本,認真翻閱起來,片刻後擡頭望着阿逸怒斥道:
“這是我鹿原的東西,你這個小偷真是過分,來人抓住他!”
大殿迴盪着鹿語的甘甜聲響,逐漸消磨殆盡後再無動靜,阿逸皺眉看向外面,按理說胖虎也該回來了,如何沒有動靜?
“你仔細看看,書是假的。”
阿逸正眼看向鹿語,那水嫩白皙的肌膚少之又少的暴露在空氣中,讓人不想移開眼簾,但這些在阿逸眼中如同枯骨毫無誘惑力。
鹿語的專注點聞言又被拉回書本之上,帶着半信半疑的心理又翻閱起來,片刻後皺眉道:“這書真是難懂,可你這孤陋寡聞之人也太不識貨了,這就是真的!”
達到目的的阿逸帶着不信的神色道:“不可能,你再給我看看!”
“咯,這明顯就是真的,非說是假的,有病!”鹿語竟是傻乎乎的把書籍交到阿逸手中,帶着嫌棄的目光掃視阿逸,那樣子就像是在看傻子一般。
阿逸收起書籍,在鹿語還未反應過來的眼神中擦身而過,總算是得到了真的凡塵鎖靈陣,鹿語倒也不是毫無作用。
“哎?”
“你膽敢欺騙本公主!”
“來人,把他抓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