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終於還是哭了。我哭着用我的舊跑鞋狠狠踩他,它還是兩年前那雙,在大雪裡踉踉蹌蹌蠕動的那雙。他的手稍微鬆開一點,我便把它抽出來。
“做我的女朋友吧。”他還在說,不過他的聲音已經變得溫柔,緊抓住我的手也終於放開了。我捂着腦袋蹲下身來,我懷疑我自己是在做夢。
朦朧中他把我背起來,往學校的方向奔去。朦朧中,我又聽見他說:“我是不會喜歡你的。”朦朧中,吧啦抱着我瘦瘦的身子站在一邊,許弋被無數只腳踢倒在地上,他的腦袋正冒着汩汩的鮮血……我的腦袋又重又疼,一切的一切,都像被扔進一鍋開水裡一樣,肆無忌憚地在我的腦子裡滾動起來。
天翻地覆,不得安生。
“來,雨太大了,我們到那邊去!”他一面喊着把我拖起來,拖到了一家商場的屋檐下面。替我拍打着身上的雨水,其實這樣的拍打是徒勞無功的,因爲我們兩個人的身上都已經完全溼透了。
我冷得發抖,突然想抽菸了,於是我請求他:“給我一根菸吧。”
在心裡寥落的時候,我總會想起吧啦抽菸的樣子。她站在舞臺上低吟淺唱,然後她走下臺來,寂寞地低下頭點燃一根菸,火光照亮她臉的一剎,彷彿點燃所有的溫暖渴望。
許弋問我:“你說什麼?”
“我想抽菸。”我說。
他從口袋裡把煙掏出來,雲煙,自己點了一根,又替我點着了。我顫抖着,煙很快就熄滅了,許弋再過來替我點,我推開了他。他的手突然扣住了我的五指。我下意識地把手移開,他又伸過來一把把我撈住。我轉過頭去,他嘴裡含着煙,固執地把我的腦袋扳正。
我覺得自己矯情。於是情不自禁地在心裡派出一個小人。狠狠地扇了自己一巴掌。
“你願意不願意聽我說?”
“我不願意。”
“我爸爸,因爲貪污,坐了牢。”
“我知道。”
“媽媽得了癌症,去世了。”
“我也知道。”
他朝着我咆哮:“你這個小妖精,你到底還知道我一些什麼,你說你說!”
我絕望地說:“許弋,請不要這樣。”我感到言語的無力,在他的面前,我瑟縮着什麼話也說不出。
許弋平靜了一會,擡頭對我說:“你是一直愛我的,對不對?你不會騙我,對不對?”
我還是沒有說話,把頭別向了一邊。
他繼續握住我的手,說:“我那天去了醫院,我看你躺在那裡,你睡着了,我看了你很久,你的樣子很熟悉,有好長時間,我都沒有看過一張這樣熟悉的臉了。”
我還是把頭別向一邊,雖然這個姿勢很難看並且很難保持。可我被他的話感動了,我終於保持不住情不自禁地轉頭的一瞬間,許弋的臉突兀地逼近,然後,咬住了、我的、嘴脣。
我的心狂跳起來,我想推開他,他卻順勢把手覆在我手上面,緊緊地按在他胸口不鬆開。
在那一個瞬間裡,嘴脣難以言喻地疼痛不堪,冰涼的手指貼在他脖子下面溫暖的皮膚上。我想掙脫開,他反而更是按住。
那個留在記憶裡優雅而沉靜的少年許弋呵,此刻蛻變成這樣一個執拗自私的男子。這是我的第一個吻,在陌生城市夜晚無人的滴雨的屋檐下,終於獻給我親愛的許弋。我流着眼淚完成它,心裡那麼疼那麼疼。
很久以後我看到一本雜誌,上面說接吻時會把女人的手放在胸前的男人,纔是真正愛她。
那時我已經同許弋在一起,我們一起坐在公園的椅子上,我看到這句話的時候獨自笑起來,他從椅子的另一頭坐過來,環住我說:“你看到什麼好玩的了?”
“沒有。”
“有。”
“說了沒有就是沒有。”
“就是有!”他用手捏着我的兩頰左右晃動,接着嚴肅地說:“你越來越胖了。耳朵豬。”
“你纔是豬。”
“耳朵豬,豬耳朵。”他爲他的順口溜洋洋得意,笑得肩膀一直抖個不停。
說時遲那時快,我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在他肩膀上狠狠扒拉了一口。跳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