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妻間的交易

姿姿躺在牀上,睡意全無,索性坐起來,撿了一本南映庭常看的書細看了起來。

吱呀一聲,門開了。

姿姿沒有動作,心下想:你把我當柱子,我把你當灰塵,也算公平。

“蔣微雨,”南映庭淡淡叫她。

“有話直說。”姿姿也淡淡道,視線還在書上。

“我們不妨做個交換。”南映庭默默看着她。

姿姿擡頭,有些意外,這樣的對話還是第一次出現在他們之間,“什麼交換?”

“你助我和心月圓滿,我給你解藥。”南映庭定定鎖住她的雙眼。

姿姿笑。

這南映庭爲了樓心月,還真是捨得付出。

“笑什麼?”南映庭皺了皺眉:他竟開始不懂她的想法,真不是一個好兆頭。

“好,我答應你。”姿姿笑。

“這對你無絲毫壞處,難怪你這麼熱衷。”南映庭輕輕嘲諷。

雖是逼迫,只是畢竟是幫夫君納妾之事,她竟還能答應得如此乾脆,真是匪夷所思的女人。

“我當然熱衷了,畢竟有毒在身體裡,感覺很嚇人,我很怕死的。”姿姿厚着臉皮說。

南映庭哂笑了一下,轉身去沐浴。

悶了好大一口氣,南映庭從水裡鑽了出來,輕輕靠在池壁上。氤氳的霧氣一點點蒸騰,打溼了他俊美眉目間的那些曖昧不明。

怎麼回事呢?那個女人那麼容易地就答應了幫他的忙,他達到了自己的目的,可是,爲什麼心裡卻反而一點點沉下去了?

似乎,她越來越能影響他了。

這邊,姿姿抱着被子輕輕地想:難道她該不答應麼?什麼秦楚啊,南映庭啊,其實都不如一顆解藥來得真實可靠。

第二天姿姿便去了南老將軍那裡,落實幫南映庭和樓心月的行動。

“爹,娘,”姿姿極富誠意地叫了一聲,“夫君要納妾的事,也和我商量了的,我想了一下,覺得可行,爹孃的意見呢?”

“這怎麼行呢?”大夫人相當意外,疑惑地看了自己的丈夫一眼,從他臉上看見了相同的疑惑。

“可是映庭逼迫你?”南震嚴肅地問。

姿姿搖了搖頭,“夫君待我極好的,他納樓姑娘,也是想有人照顧我。那個樓姑娘我見過,其人雖深處青樓,但知書達理,潔身自好,是個才德兼備的女子,又與我十分投緣,我們可以相處得很好,一起幫助夫君,讓他安心正事,無後顧之憂。”

“好孩子,”南震表情放柔,“你是個良善寬厚的人,只是我們南家萬不能有青樓女子進門的。”

果然是個清高得有些刻板的人。

姿姿連忙道,“爹,真的,樓姑娘不是不守禮節的人,你認識她了就知道,她知書達理,潔身自好,人品素來爲人欽佩。常言道,觀言知性,我抄了兩首樓姑娘的筆作,爹,你可以從中看看樓姑娘

的性子。”姿姿讓綠屏將手裡的宣紙遞到了南震手裡。

這是兩首託物言志的作品,一首詠蘭,一首詠竹,借它們的高潔品性來言明自己的情操。

南震細看了起來,半晌,遞給夫人,還是嘆了口氣,“這詩詞寫的不錯,難得一個青樓女子如此蕙質蘭心。”

“可是煙花女子,到底不好吧?”夫人猶豫地看着南震。

“這樣,微雨你下去吧,我考慮一下。”南震最後拍板。

姿姿想了想,也無他法,便行了一禮,“兒媳退下了。”

回到屋子,南映庭從桌邊站起身,“怎麼樣?”

“這麼亟不可待嗎?”姿姿輕輕地笑,“爹答應考慮一下。”

“只是考慮一下啊……”南映庭又坐下,輕輕嘆了口氣。

“已經比原先的堅決否定好很多了,”姿姿有點不服氣,“你不要這麼沒耐心。”

“好吧,慢慢來。”南映庭想想也只有無奈地舒出一口氣。

這還差不多,姿姿伸手到他面前,“既然我已經幫忙了,你是不是該履行諾言,給我解藥?”

南映庭轉臉看她,嘴角緩緩扯出一抹笑。

姿姿忍不住心裡發毛。

又是這種笑,這種狡猾奸詐又優雅得要死的笑容。

“我說的是助我和心月圓滿,我纔給解藥你,你雖幫忙了,卻還沒有得到圓滿的結果。”南映庭緩笑道。

姿姿咬住下脣。她萬沒有想到這個可惡的男人竟然會來這一招。

她皺眉,南映庭卻越加笑得狡猾,直視着她,挑釁。

索性轉身,姿姿快速地往外走。她真是連架都懶得和他吵了。

“去哪?”南映庭連忙站起。

“看你討厭,出去散心!”姿姿丟下一句話,往馬棚走去。

南映庭的表情剎那僵住。

“小姐!”芳甸緊跟幾步,叫了一聲。

“別跟着我!”姿姿牽了一匹馬,一腳騎上,不顧滿院的雞飛狗跳,衝出了大門。

“小姐!”芳甸在身後急匆匆地跑,大叫。

謝子裴剛到將軍府的門邊,便看見一匹馬橫衝直撞出來,同自己錯身而過,差點驚了自己的馬。接着又見芳甸急急忙忙地跑出來,一臉焦急。

低眉想了想,謝子裴想起姿姿氣勢洶洶,許是遇了什麼急事,又或是和南映庭吵了架。只是這個樣子疾馳極容易出意外。

謝子裴調轉馬頭,跟着姿姿的馬而去。

姿姿一路騎得飛快,幸好此時天色尚早,街上的人還不多。她知道身後有人跟着,以爲是將軍府的侍衛,也沒理會,一路不辨方向地疾馳,直到來到了草色青青的野外,終於停下了馬。

一連奔馳了近一個小時,姿姿有些脫力,一下子坐到青草地上。草葉上還有些露水,姿姿也懶得顧忌,透過指縫看着旭日一點點散發溫暖的光芒,

然後輕輕地躺到了草地上,閉上眼,遮住眼裡的憂傷。

有人影靠近。姿姿睜開眼,看見了白衣飄飛的謝子裴,有些意外,“怎麼是你?”

謝子裴輕輕一笑,如風般溫和,“你怎麼了?”

姿姿坐起身,曲起雙腿,雙手抱住,下巴擱在膝蓋上,低眉沉默了一會兒,輕輕說,“有些不開心罷了。”

謝子裴沒有多說,只是緩緩走過去,輕輕坐在她身邊,看着藍天白雲微微地笑,“不開心的時候,曬曬太陽,聽聽風聲,是要好過一些。”

姿姿抱着膝低眼看着青草裡幾朵星星點點的野花,半晌才輕輕道,“我竭力以真心待人,只是這麼久了,依舊朋友不是朋友,夫君不是夫君,家人不是家人。所有人的喜怒哀樂都和我無關,我只是一個孤單的陌路人。”

謝子裴側臉看她,但見她滿臉憂傷,便放柔了表情,拍了拍她的肩,“萬物有常,天地關情,看你如何自適。”

“萬物有常,天地關情。”姿姿輕輕念着這一句,細細體會。

“你冰雪聰明,會明白的。”謝子裴微微一笑,“回去吧,別讓大家擔心。”

“你讓我靜靜地想一想……”姿姿輕輕呢喃,躺下去,閉上了眼。

謝子裴也不再說話,只是靜靜地坐於一側,半晌,見有晶瑩的淚水從她闔上的眼角流出。

一直躺到中午,夏初的太陽有些曬了,姿姿這才坐起身,對着謝子裴蒼白地一笑,“謝謝你,我們走吧。”

兩人並馬回到將軍府,府裡氣氛十分怪異。早過了午膳的時間,花廳的飯桌上卻擺滿了菜餚,南震一臉陰沉地坐着,大夫人則是一臉焦急,南映庭面無表情地坐着,低着頭,而其他的一干下人站在那裡,大氣也不敢出。

見二人進門來,夫人連忙上前,拉住姿姿的手,“可回來了,這麼跑出去,有沒有受傷?瞧這眼睛腫的,哭過了?是不是映庭那混小子給你委屈受了,你和爹孃說,爹孃替你做主。”

南震也緩了臉色,站起來,“子裴,你來了。”

謝子裴微微一笑,“叨擾了,世伯,伯母。”

這邊姿姿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對不起,娘,我只是想着今日是家母的祭日,心情不好,便出去散散心,沒想到讓你們擔心,是我不對。”

“好,回來就好,把菜餚撤了重上吧,子裴也一起吃,”南震瞪了南映庭一眼,“還不扶微雨坐下?”

南映庭沉默地走過來,扶姿姿坐下。

“今天,是你母親忌日?”見姿姿走進來,倚在牀邊看書的南映庭輕輕問。

“不是。”姿姿淡淡地回答。蔣微雨的母親死了那麼多年,誰還記得她是哪一天死的。

“你撒謊……”他本來想說她撒謊臉都不紅一下,但看她情緒似乎不佳,便住了口。

姿姿也沒搭理,鋪開被子躺進去,面向裡閉上了眼。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