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閒和衆人各嚎了半晌,陳閒還頗爲賣力地擠了兩滴眼淚,頓時對那位摔兒子摔得爐火純青,不動聲色的劉皇叔心馳神往,是什麼樣的演技,才能表演的如此毫不做作,叫天下人歸了心?陳閒嘆了口氣,在內心總結一句話,征程尚未成功,小陳仍需努力。
至於東河,明年,少東家若是還有命在,肯定會給你多燒點金元寶,聽說你還是個童子雞,嗯,那額外再給燒倆美女吧?是要楊貴妃,還是要趙飛燕還是全都要?
正當陳閒胡思亂想的時候,只聽到幾聲咳嗽。一隻烏漆嘛黑的手,從大洞裡突兀地伸了出來,而後一把抓住了陳閒的腳踝。
緊接着一顆長着地中海的腦袋冒了出來,他渾身散發着一道道青煙,背後彷彿還背了個龜殼,一個尖銳沙啞的聲音:“少~”
“鬼啊!”
陳閒飛起一腳,已是踹在了他的腦門上,只聽叮叮噹噹一陣亂響,那人好似滾成了一個球,再次消失在黑暗的大洞之中。陳閒驚魂未定地嚥了口口水,忽然,他覺得那個聲音好像……好像有那麼點耳熟。
他想了想,叫過謝敬。
怎麼都得賭一把了,不然……他看着炮彈呼嘯,不由得嚥了口口水。
不過……看上去應當沒事,他將腦袋深入大洞之中,隨後忽然直起身,對着圍過來的衆人大聲喝道:“剛纔統領有話要和大夥兒說!誰是掌舵的!?”
一個精赤着上身,有着層層疊疊小肚腩的男人排衆而出,他腦門上頂着一抹虛汗,有些遲疑地看着陳閒。
他指了指自己說道:“呂統領……他找我?”他忍不住又問了一句:“統領和先生,他們沒事嗎?”
“沒錯!找的都是你。他們現在都沒事,只是現在還在下面,事情已是刻不容緩,他託我傳達他的命令。”陳閒直起了腰,半蹲在地上,他指了指遠處仍在不斷向他們開炮的佛郎機戰船。
“咱們都是海盜,大夥兒說的是,還不是?”
他的目光像是利劍一般掃過衆人,幾個躲在外圍知情的同夥,小聲嘀咕道:“他不是……不是之前抓上船的農民嗎?”只是,雖然大部分人都心存疑慮,但一直捱打,並且像是陀螺一般在海上打轉的憋屈經歷,讓他們已是無暇顧及這些。
“是!”震天的大吼響徹在了赤馬號上。
陳閒拍了拍自己的褲腿,他看着遠方說:“佛郎機人的船比咱們的好,”他站起身來,走到了一具虎蹲炮邊上,搖着頭拍了拍,而後看着遠處仍是炮聲震天的對手。
“他們的炮射得比咱們的遠,比咱們的準,可我們是海盜!我們有最好的舵手!有武藝精湛的兄弟!而最重要的是,”
他看着一雙雙燃燒着仇恨的眼睛,緩緩放下手說道:“我們有這些對手所不具備的勇氣!剛纔統領在下頭和我說,如今,與其被動挨打,不如和這幫狗孃養的決一死戰!狹路相逢勇者勝!”
“呂統領什麼時候膽子這麼肥了……這種話也敢說?”有個躲在人羣裡的水手撓着頭,小聲說道。
陳閒滿腦子黑線,但事已至此,已是沒辦法解釋什麼了。他招呼過掌舵的兄弟,握着他的手掌,一臉和藹地附到他的耳邊小聲說:“兄弟,你有所不知,其實這條船上呂統領,最器重的人就是你了。”
那個肥肥的漢子有點不知所措地撓了撓自己已經存貨不多的小腦袋,剛要說話。
陳閒已是繼續說道:“現在呂統領下了死命令,危急存亡之際,這艘船最快能夠開到什麼速度……”
掌舵人比劃了兩下:“到目標位置,不過一炷香功夫,片刻可到。”
陳閒皺着眉頭:“還能快點嗎?”
那人一咬牙,說道:“既然統領信任我,我可以試試!”
“事成之後,我會請示統領,賜你黃金萬兩,十七八個美女的。”
“此話當真?”那人的眼睛一下子便直了。
陳閒揮揮手說:“呂統領說話豈是兒戲?自然是真的。”畢竟慷他人之慨嘛,陳閒覺着自己一下子成了樂善好施的大善人,面目慈祥,受人敬仰,散發着人性的光輝。
陳閒搓了搓手,剛想宣佈什麼,又低聲問道:“說了那麼多,還不知道兄弟怎麼稱呼來着?”
……
那人快速跑進了船艙之內,陳閒還沒來得及說話,衆人已是羣情振奮之時,畢竟之前陳閒已是許了三斤豬頭肉,只要此戰有所斬獲,美女和財寶便是應有盡有。雖然這位呂平波,呂統領往日裡摳門得很,一塊臘肉都叫人掛在桅杆上,說是若是餓了,便擡頭瞧瞧這臘肉,看一眼,扒一口飯。他一如既往,這十幾年下來,都已是習慣了。
可禁不住這巨大的許諾啊!搞不好,呂統領突然開竅了呢!
陳閒看着一番話之後,衆人已是像是嗷嗷叫着的野狼,雙眼都赤着血色。
陳閒還想說什麼,可就在這時,原本還在打轉的船體,忽然劇烈震動了起來,緊接着是無數詭異的落水聲傳了過來。
陳閒還未來得及反應,赤馬號已是猶如一支離弦的利箭,飛也似的往前衝鋒而去。一些還在船上的海賊頓時立身不穩紛紛摔了個馬趴,巨大的慣性拽着衆人往後猛地飛了出去。有幾個體型羸弱的水手居然一下子被甩進了大海之中。
陳閒若不是謝敬撈了他一把,恐怕也得一下子被衝進水裡。
他臉色蒼白,已是把那個操舵手十八代祖宗裡的女性成員用各種姿勢問候了十遍。
而且那些縱橫海上的海盜同樣面如菜色,有幾個更是大喊大叫,陳閒甚至嗅到了一股難聞的腥臊味道,從人羣之中飄蕩了出來。
這樣下去,不是個事兒啊。他勉強支撐着站了起來,一把拽過旁邊海員頭頂的帽子,扣在了自己的腦門上,而後一腳踩在雜物箱子上,大喝道:“叫什麼叫!還想要票子和女人嗎?都給我把招子放亮點,打起一百二十分的精神,等會兒上了船!見人就砍!殺一個夠本,砍兩個血賺!是男人就別給我慫着,別讓我看不起你們!”
人羣彷彿被這氣息感染,但仍有幾個海員不由自主地趴在船舷大口嘔吐着,彷彿在說:“我不行了……我要下船……”
陳閒同樣是一陣暈眩,後頭試探性地看了一眼船艙裡掌舵的那位兄臺,可此時那位掌舵手一手烈酒,一手把着方向盤,他的臉上已是不管不顧,充滿了一種病態的狂熱。陳閒都懷疑他的嘴裡唸叨的是:“安拉胡阿克巴”,陳閒也只好把讓他把航速降下來的話語一口咽回了肚子裡。
也不知道是被此感染,還是如何,他鼓了勇氣,看着惶惶不安的衆人,扯着嗓子大喊道:“船艙都給我焊死了!不撞到佛郎機戰船上,誰都不許給我下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