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陳閒看着那一排荷槍實彈的佛郎機士兵,就沒來由地犯虛。
“我去。”原本沉默不語的謝敬忽然開口說道。
陳閒趕忙把他攔了下來,得,他陳閒手底下現在就那麼兩隻大貓小貓,其中一個雖然很不着調,但現在已經沒了,如今就剩下這麼一個看上去半點都不靠譜的老神棍,還有就是謝敬了。說起來,謝敬作爲手下簡直不要太稱職了。
強暴良家婦女,他謝敬能夠替他把風,甚至讓他感受不到有這麼一個人的存在;若是欺行霸市,橫行鄉里,他謝敬一個人就能把不知道多少人輕鬆擺平;除了帶着這麼一個人出去,排場實在有點小,起不到狗腿子的本來價值。
開玩笑,要讓謝敬去做這事兒,先不說這事兒失敗瞭如何,若是擦着了,或者碰着了,他陳閒他肉痛啊!
就在這時,遠處忽然一聲呼嘯,一枚炮彈穩穩地落在了戰船甲板的正中央,一時之間,猶如平地開花,整條大船震盪了兩下。剛還攪合在一塊的雙方人馬當場便死了數個,剩下的同樣不住哀嚎。
“咱們三個一起去。”陳閒看到那些原本尚在船艙附近的人手不由自主地往前翻涌了過去,不由得低聲吩咐了一下。
他們三人本來就在角落裡徘徊,到了此時,陳閒站起身來,使了全部的氣力,瘋狂地往船艙口子衝上去。而謝敬則極爲優雅,身子猶如蜻蜓點水一般,半飄浮在甲板上。而克魯士,嗯,還在地上快速爬。
那守在船艙門口的衛兵此時也察覺到了三人,當即舉起手中的長槍,謝敬手中快速飛出兩道暗器,頓時幾個衛兵瞬間倒下,頓時嘰裡呱啦一通亂叫,可整條戰線已是被撕裂出了一個口子,三人魚貫而入。
沿途有衛士不斷涌出,好在走道狹窄,一冒頭就當即被謝敬卡住脖子,輕鬆一擰,就軟乎乎地往下倒了下去。偶爾有漏網之魚,老神棍伸手一勾,便砍了對手的腳踝,陳閒再舉着大刀上去一頓胖揍,解決了事。
門口的炮聲隆隆,外頭的士兵已是亂作一團,早已沒有功夫前來救援此處:自己小命都可能沒了,哪有時間管得上老大啊。
“發生了什麼事情!吵吵嚷嚷的!不是讓你們守在外頭嗎?”就在這時,陳閒聽得一聲鳥語,他還沒來得及反應,謝敬已是迅速伸出手去,一把掐住了那人的脖子,而後將他提了起來,狠狠按在了牆壁上。
“留他一條命!”說着陳閒衝了上去,把他腰間別着的一把火槍卸了下來。
聽到前方響動的衛士們從後方也衝了上來,陳閒一槍頂在那人的太陽穴上,用眼神示意身邊的克魯士。
老神棍不負衆望拍了拍自己身上的灰塵,臉上浮現出宗教人士頗爲神聖莊嚴的表情,他說道:“都放下武器吧,我的同胞們,這位神的使者,是爲你們帶來救贖的。”
衆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帶來救贖?你拿火槍救贖人的嗎?我信你個鬼啊,你個糟老頭壞得很!
陳閒嘆了口氣,指了指面前這位。
“你們的頭子在我手上,想要他活着,把武器放下,跟着咱們出去。”他的佛郎機語說得實在是磕磕絆絆,但好在對方還能聽得懂。
一陣槍管與刀劍落地的聲響,陳閒鬆了口一口氣。
“趕緊把人帶出去,克魯士,你斷後。”
……
陳閒領着衆人緩緩走到了甲板上,這位“盧克爵士”仍是裝作鎮定,已經許諾了陳閒給他找七八房小老婆,金髮碧眼那種;或是給他三千枚金幣,純金那種;或者許諾,找皇帝給他封賞爵位,得,你自己就只是個爵士,你找教皇封我做騎士嗎?
所以陳閒不爲所動,就是手有點抖,當然盧克爵士也有點慌,畢竟陳閒的火槍現在還頂在他的腦門上,他手一抖,可能自己就得回去見偉大的主了。所以,他嚥了口口水,想要勸這位小兄弟冷靜一下,畢竟衝動是魔鬼,萬事和爲貴嘛。
可就在這時,陳閒忽然撥動了一下扳機,盧克爵士腳一軟,差點給他跪下。
身邊的少年人有點不好意思地撓了撓自己的後腦勺笑着說道:“手有點酸,有點酸,對不住,下回注意。”
此時,所有佛郎機士兵已是被衆人五花大綁,手法還頗爲精緻。
據某人透露,這種乃是來自東瀛的技巧,白銀海盜團內正好有人與倭寇進行過友好的交流,這種捆綁的手法既結實而且具有一種獨特的美感。
陳閒打量着那個看上去不過十七八歲的少年,那少年靦腆的一笑,雙手交纏在面前,不好意思地站在了船舷邊上。
嗯,海盜團內,當真臥虎藏龍,不容小覷。
找個機會,得好好學習一下。
他清了清嗓子說道:“弟兄們……”他話還沒說完,幾顆炮彈從天而降,居然又砸在了甲板上,原本的戰艦已經被砸的千瘡百孔,而且烈火四起,這幾顆炮彈就像是壓垮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
幾個同夥與士兵慘叫着被火舌吞沒,原本的船舷同樣被砸了個稀巴爛,依靠在那處的人手也像是下餃子一般落入了海中。
“都撤回船上去!別猶豫了!”陳閒大喊道,隨後一腳把手上拎着的猶如小雞一般的盧克爵士踹下了水裡,陳閒可不是信奉什麼優待俘虜的主兒,尤其在海上帶着那麼多俘虜,在這樣的時刻,只會給自己帶來麻煩,原本還打算拿這些佛郎機人賣個好價錢,現在……其餘的人也紛紛或是斬死了面前的士兵,或是將他們推入海中。
那個剛纔還在罵罵咧咧的光頭指着那艘猶如幽魂一樣的大船說道:“狗日的三災!別落在爺爺手裡!”
“走了!遲早讓他們付出代價。”謝敬一把拽過陳閒,幾個起落,已是落回到了赤馬號上,其餘人也隨後爬了回來。陳閒招呼過舵手,快速遠離了那艘正在逐漸沉沒的戰艦,漫天的火光,沖天而起。
陳閒不由得感慨,得,這就算是偷雞不成蝕把米。
“哎?你們打完了嗎?”身後一個迷迷糊糊的聲音響了起來,陳閒原本臉上的苦笑不由得僵住了。
……
此時遠處的大船上,一個面容乾枯猶如樹皮的老頭子把玩着手中的鐵蛋子,看着那艘燃起了沖天火光的佛郎機大船,久久不語。
“停止開火。”他語氣淡淡地說了一句,那些尚在吶喊着的水手紛紛退到了一旁。
“老爺子,恐怕白銀團已經全軍覆沒了。”一個披頭散髮作頭陀打扮的男人走到了老者跟前,一拱手。
“呵呵,他們既然這麼想當黑鋒的狗,那也別怪我手下不留情面了,你說是嗎?費迪南先生。”他低聲說完這一番話,在船艙邊上一個留着金髮的陰鬱異國男人露出一個莫測的笑容,遁入了陰影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