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盜船快如疾風,同時還卸掉了幾乎所有的壓艙物,整個船體甚至有些東倒西歪,陳閒覺得自己胃裡翻江倒海。頓時船上哀鴻遍野,陳閒已經聽到至少有十七八個人已經問候過掌舵的十八代祖宗裡女性成員數次了。
不過好在,遠處的佛郎機戰艦已經肉眼可見了,此時乃是順風順水,對方已經發現了他們的意圖,可是來不及迴轉。
可佛郎機人也是身經百戰的戰士,並不慌亂,陳閒已經看到了那些士兵都已經蓄勢待發,刀出鞘,子彈上膛,大戰幾乎一觸即發。
“要撞上啦!”還在桅杆上的漢子大聲呼嘯着。
丫的,你說得也太晚了。
就在他話音剛落之時,陳閒頓時一個人仰馬翻,倒在甲板上,而此時的整條船已經像是一柄鋼刀一樣狠狠地鍥在了對方的船體上。赤馬號的船頭用重重的金屬板包裹,也不知道是誰人的傑作,剛剛一撞上對手的船體,只聽得對手的幾聲驚恐的大呼。
陳閒一咬牙,在謝敬的攙扶下,高聲說道:“上跳板了!”隨後,幾個漢子扛着板子,穩穩地架在了兩條船的船舷之間。
這時候就是死道友不死貧道了,陳閒往後退了退,找了個看戲的好角落,一邊將長刀一揚,一邊說道:“兄弟們!跟着我衝……”話還沒說完,他身體一個不平衡,踉踉蹌蹌一馬當先地衝上了跳板。
等他反應過來,回過頭衆人正不可思議地看着他,緊接着驚訝褪去換上的是一種幾乎狂熱的崇拜,他們發出一聲怒吼,匯成了一條洪流,更多的跳板被架設在兩條船之間,海員們紛紛踏上甲板。
“兄弟們跟着他上啊!”
陳閒想着說,是哪個崽種推了我一把,但事到如今,這麼掃興的話,只能囫圇嚥進肚子裡,海上局勢瞬息萬變,由不得他半點猶豫。不過他的眼睛還是快速掃過衆人的臉龐,把可能的兇手都刻在了腦海裡。
到時候肯定要爲這位兄弟記上一功,嗯,有殺錯無放過。
不過身後卻是及時地傳來了一陣槍響,好在陳閒猶豫了片刻,早有想建功立業的兄弟狂熱地擋在了前頭,阻擋住了第一波火力,不然現在躺在跳板上,或是在水裡喂鯊魚的,就是他陳閒了。
“都衝上去!別讓他們有裝彈的時間!謝敬!”他話音剛落,早有一個人影從他的身邊飛了出去,只見站在最近的幾個佛郎機人頭頂已是迸出一縷血花,隨後應聲倒下。
此時,白銀海賊團的人手已是從跳板上一舉壓到了對手的船上。
在陳閒的記憶之中,佛郎機人在此時已經有頗爲精湛的火器,多是射程遠超明軍的佛郎機炮,但在短兵相接的場景之中,他們的火器多爲開發並不完全的火繩槍,這種火繩槍的裝填速度極慢,而且準頭也並不算高。這種兵器只有在結成陣型的時候,方纔有用,若是槍手暴露在衆人眼前,那麼不過是一羣被人收割的貨色。
陳閒沒來由地瞟了一眼這些便宜同伴,各個都是虎背熊腰,凶神惡煞的綠林好手,陳閒覺着吧,若是在平地上,讓這些槍手結成陣型,那麼再多海盜在他們眼裡也不夠看,不過,若是打亂拳,那可就不好說了。
只不過,他緊緊靠在飛回來的謝敬身邊,而後一把拉過正在跳板上爬來爬去的克魯士,三個人小心翼翼地往前挪動。前方的海盜和佛郎機人已經交上了手。
陳閒看了一眼拿着不知道從哪裡撿來的長矛的克魯士,他說:“神父,我不是與你說了,我們這些神在人間的代行人,要以德服人,要用愛感化他們,阿彌陀佛。”
克魯士吐了口唾沫,不屑地說:“大人,你總不能讓我用《聖經》去砸爛他們的狗頭吧?阿門。”
“……”
說實話,陳閒也知道這些接觸了科學的傳教士,沒幾個真心信奉上帝的。科學就是在不斷尋找除了上帝之外的答案,總之答案只要不用上帝解釋,那麼就是對的。就這幫鳥人,陳閒實在找不出一個他們狂熱推崇信仰的理由。
不過,這老流氓暴露地也忒早了。
陳閒咳嗽了兩聲,指着對面說道:“對面可都是你的同胞。”
老流氓扯了扯自己的修士服,而後義正辭嚴地說道:“在我們的事業面前,所有人都是我的同胞,如果擋在我的面前,那麼我只能送他去見撒旦了。”
陳閒看着老流氓腦門上突兀地冒出了四個大字:“物理超度”,已經知道這位神父已是主意已定,也不再多費口舌了,說實話,陳閒現在這麼囉嗦,不過是手上還沒沾過血,心理建設沒做完,被老流氓一鬧,反倒是沒那麼緊張了……
兩個人在那兒扯皮的時候,從船艙裡已是涌出來一堆人,猝不及防間,幾個海盜已是中了彈,倒在了地上。
“謝敬,他們還有多少人?首腦在哪裡?”陳閒只看到茫茫的黑煙,不知道是哪個孫子秉承着殺人就要放火的狗德行,一上船就放了把大火,如今,整條船都籠罩在煙霧之中,陳閒這眼神再好使,到了這種情況下,也沒有半點辦法。好歹吧,身邊還有個貨真價實的武林高手。
而且,就算陳閒再瞎,也知道裝備懸殊,原本不過是靠着一股血勇,這些人在指揮之下,已是快速集結在一起。
而相比之下,海盜之中的高手則各自爲戰,雖然大刀大棒長槍聲勢嚇人,可面對這等鐵桶陣,卻束手無措,不時有人倒在暗槍之下,飲恨當場。
陳閒都要尋思着上演是不是該腳底抹油,開溜大吉了。
就在這時,從身邊的桅杆上傳來了一陣呼喊:“有海盜來了!”
什麼?這特麼是友軍嗎?
陳閒往遠處看去,看到的是一艘隱在海風之中若隱若現的大船,他的樣式極爲古樸,但規模亦是極大,此時他靜靜地懸浮在遠處,一動不動。
站在前頭的海員們也看到了那艘船,其中一個光頭大漢啐了一口唾沫:“沈舟,你他娘是瞎了嗎?那是三災那幫雜碎的船,指望閻王爺來救苦救難,都比他們實在!”
此時謝敬也點完了人頭,他開口說道:“船上至少有三十二人,隱藏在船艙之內的人數同樣不少,而且,越是往船艙靠近,那處人手越多,他們的首領恐怕就在那兒。”
一般佛郎機人的首領都是貴族,往往都是身份極高的存在,至少是個爵士,只要找到了他……
既然如此,陳閒看着這些臨時同伴一個個地倒下,若是再不動手,恐怕連帶着他們三個都得被一股腦地掀到海里去了。
他瞪着一雙眼睛,低聲對着身邊的兩人說:“擒賊先擒王,謝敬,咱們三個,這回就教教他們,這世上的海盜是不好惹的,既然敢黏上來了,怎麼着都得讓他們脫一層皮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