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燈!”
隨着魏東河一聲令下,早有小黑將消息傳達了下去。
小黑此時也身負重傷,但仍舊扯着嗓子嘶吼着。
圖窮匕首見。
幾個冥人將早已準備好的孔明燈取了出來。
小黑皺了皺眉,檢查了數遍,低聲說道:“不是魏先生指認的這一隻。”
冥人隨口應答道:“這是少東家吩咐的一隻。”
魏東河似是聽到了冥人之間的騷動,他走到了衆人跟前,看着已經擺出來的,顏色並不一致的東西,彷彿意識到了什麼,笑着說道:“別折騰了,趕緊了,時間若是晚了,少東家也好,別的人也罷,可就得鬧翻天了。”
衆人點了點頭。
已是有人上前點起了孔明燈。
而後,這孔明燈飄飄蕩蕩地飛上了半空。幾乎在濠鏡周邊的所有人都看到這詭異的一幕。
就連剛剛登上葡萄牙人甲板的林光攸都不可思議地擡起頭來。
旋即,他聽到的兩聲震耳欲聾的炮響。
巨大的火球猶如神兵天降一般,其中一枚不知去向,而另一枚徑直落在了戈丁霍的旗艦甲板上!
砰地一聲,就在林光攸不遠處仍舊試圖負隅頑抗的戈丁霍,被打了個正着,連人帶甲板都被打穿,飛濺的血沫被高溫瞬間蒸發,除了臭不可聞的焦臭味之外,這位著名的海上領袖什麼都沒有留下。
林光攸還沒來得及說話,身後的孫師爺已經哇的一聲吐了出來。
“快走!走走走!”身邊的百戶已經大聲呼喊着。
“下水啊!別愣着,下一發要打過來了!”已是有不知道是誰人大叫道。
幾個上了葡萄牙人的戰船的水兵不顧三七二十一,就像是下了湯的餃子,猛地往地面上跳了下去,可誰曾想,因爲葡萄牙人的戰船被大明水師所撞擊擱淺,下面乃是實打實的沙地,幾個人跳下去,若是四肢着地倒也還好說,若是腦袋着地,便摔了個紅的白的彷彿開了個染坊,死在當場。
頓時海船底下,哭爹罵娘,好不精彩。
早有人拖了林光攸往自己的座駕上逃去,可憐孫師爺一介書生本就沒有什麼氣力,大難時候,無人顧及,直接便失陷在了他人座船之上,只聽炮聲呼嘯。
又是一發砸在了葡萄牙人的座船上,直接砸進了對方的彈藥庫之中,因爲攻擊濠鏡幾乎沒有用到任何火炮,彈藥庫內有無數的火炮還有炮彈火藥,這一發歪打正着的炮擊,瞬間引燃引爆了整個船體,巨大的火舌從船艙之內洶涌而出,整個將船體吞沒了下去。
無數人葬身火海,給這條穿越印度洋和滿次加遠道而來的葡萄牙戰艦殉了葬。
而此時的大明水師同樣不好受。
濠鏡方面的炮擊雖然遲緩,但射程遠,威力迅猛,已經不是他們可以輕易觸及的範圍,到了此刻,他們若是再不逃離,恐怕下一個失落的便是他們自己了。
而林光攸終於知道,之前偷襲他們的並非是來自三災,而是來自濠鏡,只是夜色黑暗,又幾乎無有可能,讓他們忽略了這個可能性!
他們吹起了號角,哪怕有再多的不甘不願,也只能先行奔逃了。
只是被殘留的水兵和葡萄牙人似乎無法接受這樣的事實,以至於瞬間陷入了瘋狂之中!
而就在大明水師撤退的瞬間。
從濠鏡海島的另一側忽然出現了一支由數條漆黑的船隻組成的艦隊,數量甚至在任何一方之上,他就像是幽靈一樣出現在了海邊。
見到了這支船隊,原本尚且在遠處圍觀的三災像是受了驚的兔子一般,立刻揚帆退走,彷彿對這支船隊充滿了忌憚。
而林光攸看着那支在黑暗之中,猶如鋒刃一般,已出現便嚇退了三災的艦隊,大口喘着粗氣,充滿了不甘與不願相信。
他攥緊了拳頭,惡狠狠地說道:“黑鋒!你個狼心狗肺的東西!我們走!都給我們撤!這仗,我們打不了了!”
已是調轉了船頭,全然不顧那些尚且還在沙灘之上的官兵。
而見得兩支勢力盡皆迴轉,那支艦隊也在不知不覺之中,隱沒進入了黑暗之中,不見動靜。
與此同時,魏東河彷彿聽到了一個熟悉的聲音,自身後百米悠悠然地傳了出來。
“濠鏡兒郎們,距大獲全勝,不過一步之遙,爾等準備好了嗎?”
衆人紛紛回過頭,看到的是一位貴公子打扮的少年郎,此時正站在三重壕溝的壁壘之上,後方乃是直插雲天的天機雷炮管,一隊冥人少年與維娜正守護在他左右。
“少東家!”
陳閒摸了摸鼻子,夜風冷冽吶。
“提他們的腦袋來見我,一個都別留。”他話鋒一轉,已是冷冷地說道。
“是!”底下衆人爆發出了一陣亢奮以至於瘋狂的吶喊。
而就在這時,一條艦船已是悄無聲息地停靠阻擋在了那些妄圖離開沙灘的水軍與海盜面前。
“蘇氏,就此參戰。”蘇佳飛將兩柄金瓜錘遞給了蘇佳川。
孩子露出了一對虎牙,眼底裡冒出的卻是幽幽的熒光。
“蘇氏,絕不辱命。”
就像是開閘的猛虎,蘇家海盜衝向了對手,猶如猛虎下山,勢不可擋。
剩餘的便是一場屠戮。
當天的濠鏡海灘被殺得一片血紅,每一處的沙地都被染成了赤色,但陳閒雖說是趕盡殺絕,但到了最後,卻並非如此喪心病狂,他留下了大部分漢人的性命,將他們充作俘虜。
他缺人得很,而葡萄牙人卻殺了個乾淨,這些葡萄牙人死有餘辜,在各地燒殺搶掠,無惡不作,而且本質上他們已經徹底轉化爲了海盜與士兵的結合體,論作戰能力恐怕高出陳閒手頭的狼兵一大截,這種人哪怕留下來,放在島上也會是巨大的禍害。
所以陳閒一點都沒有留下。
丑時二刻,沙灘上一片死寂。
這場大戰起於戌時,終於此刻。
陳閒望着腳底下的斷壁殘垣,與最終的峰迴路轉,不知作何表情。
各方角力,終究成全了他,而這百廢待興的濠鏡,又有多少未來在等待着他。
他不知道。
只知長纓在手,壯懷激烈。
當下的濠鏡,天下無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