計劃宏偉壯大。
談來容易,但真心操作起來卻是另一回事。
尤其是在李明玉看來,這件事情乃是在挑戰原本的商貿體系。
若要成就那絕非是朝夕之功。
但確確實實,給他提供了一個可以對抗安家的方向。
哪怕道路上遍佈荊棘。
陳閒很是淡然,只是低聲說道:“如今的當務之急,是打通瓊山縣至濠鏡的運輸渠道,瓊山縣如今經歷戰亂,土地被兼併情況之事越演越烈。
而王家這匹害羣之馬自然不會放過這等好機會,勢必要大肆收攏當地零散地塊,更多的百姓會爲之流離失所。
雖是蠅頭小利,但唾手可得,這等便宜生意,王家自然不會不做。
這般就會在瓊州、雷州出現一個巨大的流民潮,我需要將這些人統統遷移至濠鏡,而後另做圖謀。”陳閒的打算也很清楚,但他也知道完成兩件事對於李明玉而言極爲困難。
李明玉只在一旁耐心地聽着。
陳閒給與了他當前的一切,還有他本就得不到的自由和尊重。
他爲陳閒做什麼都不過分。
陳閒繼續說道:“另一件事便是關於濠鏡與安家的交易,實際上這一塊並不需要你多插手,往日裡需要你在這方面打點,乃是因爲需要給安季造成一個假象,也讓他們摸不清濠鏡的底細,如今你可以稍稍放權出去,示敵以弱,暗做圖謀。”
“距離濠鏡不遠有一個村子,叫做‘農魚村’,哪裡有十幾戶人家,乃是個本分的去處,我來之前,已經囑咐手下冥人在此處建立了一個接頭的點,你且將消息轉給安季。
之後,關於這些貨物的運輸,在你的認可之後,均可交由安家施行,但必須要得你的准許,方纔可以。
這樣既不失了權柄,又可以有操作之空間。”陳閒低聲說道。
李明玉點頭稱是。
陳閒滿意地點了點頭,而後說道:“至於工坊之事,你不必擔心,不久之後,我會叫濠鏡派出專門的學士抵達此處,替你營建,其中機簧最是緊要,務必妥善保管。”
陳閒認真吩咐完之後,正要再說些閒話。卻看到一個少年急匆匆地從外頭進來,見得李明玉趕忙說道:“掌櫃的,不好了,安掌櫃的來了府上,點名要見你!”
李明玉皺了皺眉頭。
陳閒反倒是頗爲淡然,彷彿早已猜到了有此一朝,說道:“恐怕是這隻老狐狸得了什麼風言風語,比之以往那般睜眼瞎,如今倒是消息靈通了些許。”
“少東家,倒並非如此,老頭子三番兩次找我,雖是不是什麼要緊事,但總有幾分蹊蹺,不瞞你說,到了如今,他已經上門數次而不得了。”
“這老頭子倒也是有趣。惡行惡相,倚老賣老,偏要裝一副與你談生意攀交情的嘴臉。”陳閒對於安掌櫃其人倒是沒什麼惡感,各爲其主,手段激進一些罷了。
若是他處於其位,恐怕下三濫的小動作,只會多而不會少。
“如此也好,我們便去會會這位安掌櫃的,我倒是還不曾與他得見,也許能從他身上知曉些安家的來龍去脈。”陳閒起了身,李明玉神色複雜,但也還是跟着往外走去。
此時的杭州仍是一派繁華。
浙江正處於資本主義的萌芽階段,哪怕是在夾縫之中求生,但至於枯藤之中,仍有堅韌的植被勉強生長。
直到韃子入關,剃髮令出,而江浙十室九空。
這種原本尚算良好的勢頭方纔止住。
陳閒並不喜歡滿清。
甚至他於這個時代起事,本就是爲了阻止一些歷史上的悽慘而做出的選擇。
無論是揚州十日,還是嘉定三屠。
亦或是一樁樁一件件的屠戮。
這些本應本避免的慘案理應不會發生。
至於那些野心家的謀劃,陳閒只願一笑置之,也便罷了。
陳閒既然準備敞開說話,便也無有什麼遮掩,反倒是叫李明玉臨時客串了一次導遊,出了客棧便遊山玩水指點江山起來。
說的乃是這杭州之中,最是出位的秦樓楚館在何處,也是說那何處是快意恩仇的銷金窟。看陳閒那架勢,若是時間充足還要來一出泛舟西湖。
“少東家,左右耳目衆多。”
陳閒聽得下頭冥人緊張回稟,倒是沒有什麼表態,只是低聲唸了一句:“稍安勿躁。”便繼續和李明玉比劃起這杭州的繡品,與蜀繡有何堪別起來。
衆多手下見得他都不當回事,不由得也將擔憂收進了肚子裡。
待得看遍了附近的煙花柳巷,逛足了街頭巷尾的奇貨,陳閒方纔一拍身邊李明玉的肩頭,而後笑呵呵地說道:“得,咱們去找那位老人家去,若是再不去,恐怕有人那,那是要等急了,與我等拼命了。”
他說了這話,還極爲大聲,似乎生怕別人聽不到一般。
活脫脫便是以紈絝公子哥,不將別人放在眼裡的模樣。他們抵達了一處酒樓,見得酒樓之外已是聚攏了多人。
見得他到來,衆人也無他意味,只是神色肅穆。
“這是安家的產業。”李明玉低聲說道:“少東家,若是你覺得不妥當,我們可改換他處,通知安掌櫃一聲便好。”
陳閒笑了笑說道:“這豈不是說我陳閒怕了安老鬼,無妨。”他指了指兩條大漢,而後說道:“你們兩個給少爺我,前頭帶路。”
此二人乃是當地出了名的武夫,哪裡受過這般屈辱,當即神色一變。
陳閒反倒是揹着手,看着兩人上下打量了一番,且嘖了一聲,繞着兩人看了兩圈說道:“怎麼着?我乃是你們家主子的座上賓,我還使喚不動你們兩個?你們這是反了天吶。”
陳閒話音剛落,其中一人已是青筋暴徒,大喊道:“你!你個無知小兒!”
陳閒此時反倒是不加理會,只將懷中不知從哪裡順手牽羊來的一面小鑼拿了出來,在衆人面前擺弄了兩番,緊接着便敲打了起來,一邊還高聲喊道:“喲,安先生家的家僕當街打人咯!”
他還沒吊過嗓子,只見一個兩鬢斑白的老者已是笑臉盈門地站在身後:“陳公子,久仰已久,今日一見,當真是人中龍鳳,富貴逼人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