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年夏末八月九,總領天下海盜的黑鋒海盜團發起一篇言簡意賅的檄文。
其中痛陳利弊,最終點出春雨海賊團勾結佛郎機人與倭寇,甘爲走狗,實則下賤,而且還傷己手足,罪大惡極!
彼時,黑鋒海賊團將討伐春雨於沿海,殺盡春雨所有人。
檄文一出,便飛滿了各大海賊團,就連陸上都多有耳聞,衆人都知道,這是黑鋒正在立威,黑鋒早年便告知過所有海盜,雖是爲匪爲盜,但盜亦有道,自是不能與這些蠻夷狼狽爲奸,而黑鋒本身便是標尺。
只是這等事件在海盜之中屢見不鮮。
陳閒倒覺得這些黑鋒海盜到底是有些理想化的,這些海盜本就是無法無天的貨色,不少海盜甚至連故土的情結都沒有,他們早就是海上無根的水了。
倭寇不要命,而佛郎機人有利可圖,只要有這些情況在內,那麼總是會有人鋌而走險與他們合作的。
陳閒就知道到了後期倭寇猖獗,但其中八成的人都是明人,這本是一本萬利且一拍即合的生意與買賣。
和一羣鮮廉寡恥的海盜講道理,都特娘是爛狗屁。
這場針對外賊的海賊亂戰,來得一點都不倉促或者在意料之外,陳閒早早就告知了魏東河其中的可能性,以及黑鋒將對這些陽奉陰違的海賊動手的消息。
魏東河不是沒有準備。
所以對於這次信箋,他算是所有人之中最淡定的一個,而其中的狂熱卻是對於陳閒未卜先知的崇拜。
少東家,當真無所不知吶。
反倒是在銀島之上,陳閒的生活卻不曾受到打擾,此時的他,正和克魯士兩個人在屋內看着面前的一個鐵塔一般的女漢子發愣。
陳閒抱着雙臂,就不知道這個女人到底是怎麼練的,渾身上下肌肉線條都猶如爆炸一般,就像前世的電影《第一滴血》裡的史泰龍。
但相比史泰龍而言,這位女壯士的身體線條都極度完美,歐美人不都崇尚肉體之美嗎?
也無怪乎克魯士居然把她當做了女神,拋開渾身肌肉不談,這個女人渾身上下,經過陳閒兩隻堪比顯微鏡的眼睛測繪,簡直就是由黃金比例構成的。
這是哪裡來的怪物……
“吃口飯吧。”陳閒想了想,將手中的竹籃遞到了女人的跟前。
陳閒帶來的是工坊的食物,陳閒雖說是個海盜,但現代人的習慣也帶到了這裡,他吃東西不大挑剔,但一定要合口味,海盜的飲食頗爲單調,陳閒便自己搗騰了個小廚房。
做的都是極爲精簡的現代食物。
而這一切倒是被克魯士看在眼裡,從此之後,那個小廚房就成了克魯士的禁地,除了討論火器的開發,偶爾還會來找陳閒討教食譜。
這些吃的便是克魯士所做。
一切不過是陳閒偶爾提的一句,若是要抓住女人的心,便要先抓住她的胃。
陳閒看了一眼竹籃裡,裡面擺放的一共有七八道菜,最爲離奇的反倒是這些菜都來源於不同的菜系。
彼時的明朝還未產生完整的食物體系。這些菜都是陳閒在閒暇之時,抄錄下來的東西,他是個只會說不會做的人,而克魯士倒是樂此不疲。
陳閒看了一眼旁邊正興致勃勃的克魯士,得,你不是把你女神當成小白鼠了吧?
那女人疑惑地看了兩人一眼,他實際上被呂平波擒獲已有四日,這四日只是簡單地飲了些水,之外便什麼都不曾吃了。
“我沒什麼惡意,如今,你算是我方階下囚,那種能夠讓你麻痹的藥物我這裡有很多,我不準備對你做什麼,只是想要問些話就這樣。”陳閒笑着說。
他對這個女人確實沒什麼惡意。
那女人閉着眼,彷彿在感受什麼之後,她悠悠地睜開了眼睛,衝着陳閒點了點頭,而後用一雙天藍色的眸子盯着陳閒,靜靜地說道:“你內心臟得很,但對我沒有惡意,不過,我不明白,那你爲什麼還拿這麼粗的鏈子鎖着我。”
髒?你居然說我髒?我這麼一個純潔如白蓮花一般的男人,你說我髒?你媽媽沒教過你什麼是乾淨什麼是髒嗎?
但明面上仍是要心平氣和。
“我是不想害你,但我也很怕啊,你不會鎖一開,就出來把我們都殺了吧?”陳閒乾笑了兩聲。
女人嘁了一聲,隨後大力揮舞了兩下鐵鏈說道:“我要殺你們兩個,現在就能殺了,你信不信?”
陳閒看着那虎虎生風的鐵鏈,臉一下子都嚇綠了。狗孃養的沈角不是說沒危險嗎?
這姑奶奶是什麼情況?
陳閒連連稱是,走上去顫抖着手打開了女人手中的鎖鏈。
那女人站了起來,倒是沒看陳閒,只是走到克魯士面前,點了點頭說道:“你很不錯。”
陳閒看了一眼克魯士,這個糟老頭子都嚇傻了,呆若木雞一樣,不過這種德行和陳閒比起來,簡直是判若兩人。這簡直是泰山崩於前,而不改色啊,是真的勇士啊!
陳閒嚥了口口水,坐在一旁。女人已經坐在了原本的椅子上,她打開竹籃,隨便取了一盤菜,直接用手抓着吃了起來。
“你是什麼人?”
“我?我也不知道自己是誰,只是師父讓我出來自己討生活,走了一半,就給那船人給抓了,那個黑胖子真是焉壞焉壞的……這個還挺好吃的。”
陳閒滿臉黑線,想着千萬別讓魏東河和這個瘋女人見面,免得到時候被人一巴掌拍成肉餅子,他都不知道該哪裡去哭去。
陳閒指了指克魯士說道:“他做的,你叫什麼名字?”
“維娜,我師父那麼叫我,那個人……嗯,很不錯。”女人又取了一盆,她吃了兩口,搖了搖頭。
“這個不好吃,太辣了。”
陳閒低聲問道:“你師父是誰?”
“師父便是師父,我也不知道他是誰,他教我本事,養我成長,只是不知道爲什麼,這些年他時常出去,身體也越發不好,直到前不久,他把我趕走,但什麼都沒說,不過我看他快不行了,他受了很重的傷。”
女人的表情平平淡淡,看不出什麼喜樂悲傷。
陳閒沉默了下來,女人很快把竹籃之中的東西都吃了個乾淨。而後舔了舔嘴脣,她看着陳閒問道:“喂,你是這兒的頭兒?”
陳閒點了點頭說:“算是吧?”
“那人是個有本事的,我看你也不差,如果你能每天給我吃這些東西,”她頓了頓說道:“再加一倍,我替你做事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