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北在衛隊的護衛下趕到四川總督衙門的時候,遠門的正門前正聚集着幾百號人,黑壓壓一片,從打扮來看,其中的多數人顯然不是共和軍或者革命衛隊的官兵。
前導騎兵迅速衝了過去,一邊吆喝,一邊揮舞馬鞭,將聚集在衙門前的那些人驅散,衛隊長田勁夫也忙不迭的指揮衛隊在衙門前佈置警戒,與那些守衛衙門的士兵共同保障總司令的安全。
“你們聚在這裡幹什麼?”
田勁夫在人羣裡認出幾張熟悉的面孔,爲首的是張培爵,身邊幾位是陳一夔、趙金山、邱德臣、楊世尊,正是朱大牛的特戰營在銅梁縣救下的那五個同盟會員,總司令在江津城視察柏文蔚部隊的時候也與這五人有過一面之緣,支援了他們一批武器彈藥,派他們去富順、自流井一帶策動會黨起義,按照當時的約定,如果能起義就立即起義,如果不能起義就潛伏下來,待共和軍拿下成都兵鋒南下時,同盟會就立即在川南發動大規模起義響應共和軍。
五人到了川南,一看情勢,覺得不能單獨舉行起義,得等共和軍支援,於是他們決定潛伏下來,等待共和軍攻佔成都,但是由於“蘄州慘案”總司令臨時改變了計劃,結果共和軍遲遲沒有行動,張培爵、趙金山等人有些等不及了,再加上走漏了消息,於是他們倉促決定單幹,這結果也可想而知,他們的會黨起義剛燒起火苗,就被佔據絕對優勢的清軍鎮壓下去,這五個同盟會員不得不再一次踏上逃亡之路,不過這一次比較幸運,他們成功的逃回了江津久之後共和軍二次徵川,這五人就以革命同志的身份留在了張激揚的政宣委,專門負責鼓動四川民黨和袍哥組織。
“還能幹什麼?在裡聲討趙屠的罪行!”陳一夔和趙金山幾乎是異口同聲。
“請田長官轉告總司令,我要向趙爾巽討回公道,要爲那些死在他的屠刀下的革命志士討還血債。無論如何,我們絕不會眼睜睜看着一個雙手沾滿烈士鮮血的劊子手成爲共和時代的‘川西都督府參議’!”
張培爵雙眼紅,雙手呈上一封信。
“這是我們的請願信,若總司令不收,我們就不走!”
田勁微微一愣了那信一眼,說道:“什麼狗屁‘川西都督府參議’?雖然說趙爾巽第一次派人聯絡共和軍的時候確實提過這個‘川西都督’的投降條件是總司令當時就拒絕了,趙爾巽現在是無條件投降,哪裡輪得到他做什麼‘川西都督府參議’?”
張培爵有異。向街角那支越來越近地衛隊看了一眼。收起那封信步就迎了上去。說道:“這麼說總司令還不知道?正好。我找總司令去。
”
“慢着!”
田勁夫趕上幾步將他攔。說道:“列五啊。你也在共和軍裡呆了不短日子了。應該知道令行禁止地道理。總司令不是說見就能見地是規矩。也是我這個衛隊長地職責所在。你呀是站在這裡。等我稟報了總司令看他見不見你吧。”
說完。命令幾個衛兵看住這幫人然後轉身奔向總司令地隊伍。
片刻之後。趙北帶着衛隊趕到總督衙門。直接進了門房。並吩咐田勁夫將張培爵等人領進門房。
“列五,你這麼氣急敗壞的模樣,到底怎麼回事?我叫你整頓成都的袍哥組織,可不是叫你把他們拉到這總督衙門前示威。”
趙北也沒廢話,見了面就直接問。
“總司令,剛纔成都電報局收到一份通電,落款是‘中華民國總統府’,電報內容是任命原僞清駐藏大臣趙爾豐爲‘川西都督’,至於趙爾巽,也被委了個‘川西都督府參議’的頭銜,輔佐他老弟治理川西,嗣後川西一切軍政、民政事宜就歸這趙氏兄弟統管了。至於總司令,現在是‘川東都督’,川東纔是總司令的轄區,在這川西,咱們都成了客軍。這通電總司令還不知道?”
張培爵半是回答,半是反問,手裡的那封請願信也呈了過去。
趙北接過那封請願信,並沒有拆開看,只是拿着信擺了擺手,說道:“那通電我也是在進城的路上才得知的,石人親口告訴我的。”
說着,指了指站在一邊的張激揚,順手將請願信放在身後的太師椅上。
袁世凱的這封通電拍發得實在太過突然,讓總司令有些措手不及,現在還沒理出頭緒,不知用什麼辦法反擊爲好。
“因爲這通電,你們就聚集了一幫人,把這四川總督衙門圍上了?你們的行動,用總司令的話來講,這叫‘無組織,無紀律’,是革命軍的大忌!”
張激揚沒好氣的橫了幾人一眼,這幾人目前來說算是他的手下,居然如此莽撞行事,也難怪他一副恨鐵不成鋼的模樣。
昨天馮如和孟飛不待總司令下令便擅自駕駛飛機升空作戰,這件事說起來也有張培爵、趙金山這幾人的“功勞”,因爲從飛機上灑下去的那些傳單就是他們幾人召集人手印刷的,而且在行動的前一天,馮如、孟飛還曾駕機演練過一次,雖然按照組織結構來說,張培爵、趙金山這幾人算是張激揚的直屬部下,可是關於傳單這件事張激揚從頭至尾都不清楚,
司令派參謀來質問政宣委爲什麼擅自印刷懸賞傳單,才得知這私印傳單的事,當時就發了頓火,將這幾個同盟會的革命同志狠批了一頓,明白告訴他們,同盟會紀律渙散的那一套在共和軍裡不吃香,如果想在共和軍裡繼續呆下去,就必須養成令行禁止的好習慣!
其實飛行隊擅自出擊這件事遠不止私印傳單這麼簡單,第一師的師長柏文蔚在這件事上也充當了一個重要角色,如果沒有這位副梯團長的默許和縱容,飛行隊也不可能對成都城實施空襲,沒有柏文蔚的點頭氣球隊不可能爲飛機指引航向。
所以,柏文蔚失去了率領部隊在成都舉行入城式的資格,因爲總司令賞罰分明!
飛行隊的出擊確實爲成都城的光復立下大功,但是,這是建立在他們擅自行動的前提上的,這是不服從軍令的表現,也難怪總司令一直唸叨這事。
不過總司令也是通情理的人,立了功還是要賞,所以如和孟飛到底還是得了個口頭表揚,至於勳章麼是等下次立功再說吧。
但是張激揚卻張培爵、趙金山等人私印傳單的違紀行爲非常惱火,總司令可以在這件事上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但是作爲這幾人的頂頭上司,張激揚絕不會將此事輕輕揭過。
“你們五個人,馬上給我回寫檢討!上次私印傳單沒跟你們計較,結果把你們慣出毛病了在居然膽敢聚衆起鬨!別忘了,你們現在的身份是軍人!無組織,無紀律,這樣的軍人我不敢要!這檢討寫不好,你們啊,就捲鋪蓋滾蛋吧!袍哥隊伍不講究組織紀律們就去嗨袍哥吧。”張激揚鐵青着臉,打算借題發揮。
“石人啊先消氣,現在咱們就談總統府通電的事情的事情現在不談。”
趙北一邊說一邊搖頭,當然明白張激揚這是在借題發揮過現在確實不是秋後算帳的時候,還有更棘手的事情要應付,現在應該集中火力。
“其實這‘川西都督府參議’的事情上也不能全怪他們,不要說他們,便是我這個光復會員,現在也對那封任命通電氣憤難當呢,假如總統府拍發通電,任命了一個曾經屠殺過許多光復會革命同志的前清官吏做共和中國的軍政官員,你這個光復會幹部能不能嚥下這口氣?咱們革命者雖然分屬不同的組織,但是咱們的敵人都是滿清王朝,爲了推翻滿清王朝的腐朽統治,多少革命者犧牲在革命的道路上?他們已經爲革命犧牲,已不可能爲自己討還血債,那麼,只有咱們這些活着的人才能爲他們討回公道!”
在總司令來,趙爾巽殺不殺都不是問題,只要別叫他掌握權力就行了,可是現在,這封以總統府名義拍發的通電顯然與他的打算背道而馳,即使同盟會的人不來討說法,他本人也是要向袁世凱討說法的。
雖然通電裡只是委任趙巽爲都督府參議,但是,這個“川西都督”卻是趙爾豐,趙爾豐是誰?那是趙爾巽的嫡親弟弟!如果四川的部分權力落入這趙氏兄弟手裡,對於總司令的西南戰略構想是一個潛在的威脅,所以,總司令絕不能坐視不理。
“總司令,乾脆我們拍發通電,反對這個任命!總司令早就是四川省議院公推的四川都督,統管全川軍政事務,現在總統府把趙爾巽這個屠夫的老弟趙爾豐舉爲‘川西都督’,又叫趙爾巽做‘川西都督府參議’,這倆人不僅都是旗人,而且都是僞清的官吏,以前沒少欺壓咱們百姓,這個任命算怎麼回事麼,難道在總統府那幫人看來,四川的民意竟是一文不值麼?”
張培爵忿忿不平的說道,雖然他沒有明指,但誰都聽得出,他對作出這個人事任命的臨時大總統袁世凱很是不滿。
其實說起這個“四川都督”,目前爲止只是四川省議院的推舉,尚未得到總統認可,也就是說,趙北的“四川都督”是值得商榷的,現在中樞認可的只是“湖北都督”。
現在,總統府以中樞的名義正式確定了“川東都督”和“川西都督”的人選,也就是說,以前的那個“四川都督”頭銜取消了。
“別急,這通電是真是假誰也不知道,還是應該先拍發一封電報去與總統府覈實一下。
”
說雖如此說,但是,拍發這種全國性的通電不是幾百塊、幾千塊大洋就能拿得下來的,所以,就算不拍電報覈實,趙北也認爲這通電只怕就是袁世凱下令拍發,因爲這符合袁世凱的利益,也符合英國政府的利益。
而且袁世凱的通電上說得冠冕堂皇,通過趙氏兄弟組建“川西都督府”的理由也很充分,一則是“穩定人心”,一則是“彰顯五族共和之誠意”,看起來袁世凱大總統也開始重視“民意”了。
但是通電說得再冠冕堂皇,也不能掩蓋從總司令飯碗裡奪食的事實。
這是下山摘桃子!如果說在四川付出巨大犧牲的同盟會下山摘桃子還值得同情的話,那麼這北洋集團也到這天府之國下山摘桃子,無論如何也說不通了。
士可忍,孰不可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