毀滅永遠比建造容易,殺戮也遠比拯救來得簡單。
站在高聳的城牆之上,卡里爾以全然平靜的姿態俯瞰着下方。城邦中的鋼鐵勇士們正在行軍,一些人正在被他們押送着送往廣場,進行公開處決。
他對此當然不會有什麼特殊感覺——在奧林匹亞上發生的事或許對常人來說駭人聽聞,但對他們而言,不過只是一種司空見慣的事。
不是所有世界都甘願忍受帝國粗暴的稅收,也不是所有人都樂於看見自己的兒子被身穿盔甲的巨人帶走,從此一去不回。
卡里爾尊重他們的選擇,人各有志,不能強行改變。
但他能做到的事也只有尊重了。
再者.
“這整件事中還有一些疑點尚未被解決,爵士。”卡里爾仰起頭,如是說道。
此刻天已微亮,持續了一整夜的殘酷很快就要過去了,當陽光再次灑在奧林匹亞的大地上時,一切就將恢復表面上的正常。
“哪些事?”盧瑟問,他正忙着低頭整理自己的行李。
雖然聽起來可能有些奇怪,但佩圖拉博的確說到做到了。他沒有試圖繼續讓盧瑟留下來提供更多情報,反倒是慷慨地爲他準備了諸多武器彈藥,讓他自己挑選。
至於盧瑟到底要去哪,怎麼去,他一概沒問。
老騎士自然不可能和一位原體客氣,他很直接地選擇了兩把能夠發射高壓縮能量彈的衝鋒手槍,以及一把帶着佩圖拉博私人刻印章的動力短劍。
卡里爾沒有遺漏這個細節,結合起他此前曾在盧瑟的斗篷下看見的那些武器,他不難猜出卡利班人的戰鬥風格可能已經有了很大變化。
“很多事”卡里爾輕笑一聲,習慣性地使用了對話的藝術——謎語。
他的話讓盧瑟嘆了口氣,老騎士不無抱怨地擡起頭來對他攤了攤手:“真的嗎?你非得用這種馬卡多式的回答來和我交談嗎?”
“別急,盧瑟,我還沒說完。”卡里爾微笑着拍拍他的肩膀。“雖然整件事就像你調查的那樣,看起來沒什麼疑點,只是佩圖拉博多年前播下的種子如今長成參天巨樹,奪取了奧林匹亞的陽光.”
“但是,這棵樹的樹冠之間恐怕還隱藏着諸多我們看不見的東西。在我帶你進入議會廳以前,有六個刺客襲擊了我們。他們來得很迅速,出現時幾乎毫無徵兆。從事後的調查來看,他們都只是農民或工人,沒有經受過所謂的潛行與戰鬥訓練。”
“他們也只穿着布衣,身上沒有任何支持他們隱形,甚至是爲此瞞過原體感知的工具佩圖拉博當時雖然忙着和卡莉豐大人交談,注意力不在周圍,但他畢竟還是一名基因原體,要做到這件事可不容易。”
“靈能?”盧瑟率先拋出一個可能的解釋。
“有可能,我也正在考慮這個答案。”卡里爾眯起眼睛。“可問題就在此處,如果是靈能,現場絕對會遺留下某種程度上的痕跡.而那些屍體上根本就沒有我需要的這種痕跡。”
盧瑟沉默了一會,表情逐漸變得嚴肅了起來。
他離開了騎士團,離開了卡利班,他本以爲自己不必再和這些錯綜複雜的陰謀詭計打交道,只需要接受任務和命令在星海之間進行無盡的追獵即可
而現在,他發現,自己心中居然仍保有某種本能。這種本能讓他幾乎無法剋制地展開了思考,過了一會,老騎士搖了搖頭,主動切斷了他正在變得越來越複雜的思緒。
“我得不出什麼有說服力的答案,但我見過不少能掩蓋靈能痕跡的東西。”盧瑟若有所思地說。“但它們無一例外都被看管的很嚴格,有一部分甚至是我這樣爲馬卡多做事的人專享的。拿取或使用都在掌印者的監管之下”
“這倒也算是一個新思路。”卡里爾點點頭。“那麼,伱要離開了?”
“是的,我會搭乘一艘商船離開奧林匹亞。”盧瑟笑了起來。“有人給我在那艘船上買了一張船票,至於接下來要去哪,恐怕還得再等上個幾十天。”
“過去的幾十年裡,你都是這樣執行任務的嗎?”
“有時候是,但也有一些時候不是。”盧瑟擺擺手,嘆了口氣。“我更喜歡這種方式,這讓我有種旅行的感覺。漫步星海,最終以一場殺戮作爲結尾.這的確是不錯的消遣。至於另外一些方式,就有些太急促,也太激烈了。”
卡里爾也笑了起來,他爲盧瑟的改變感到高興:“那麼,旅行家盧瑟爵士,你這些年裡有什麼有趣的見聞可以分享給我嗎?”
“你想聽?”
“當然。”卡里爾輕輕地頷首。“能逮住一個掌印者特工的機會可不多,我當然要好好盤問一下你。”
“你也不是特工之一嗎?” “嚴格意義上來說,我沒有進入這個特工組織。”
盧瑟搖搖頭:“是啊,你沒進入,你是建立起它的人之一——好吧,既然你想聽,那我就挑一些說。”
閒聊就此開始,在他們頭頂,天空逐漸泛起了亮光。它很快就會徹底變得明亮,但黑夜總會來臨。
黑夜一定會來臨。
——
“我不會說我很感謝你們的幫助,但我之後會宣佈第八軍團獲得了奧林匹亞的友誼。”佩圖拉博說,他的全息影像投影完美地複製了他此刻的表情。
那種混雜了疲憊與僵硬的眼神只有在短時間內經歷太多的人身上纔會出現。卡里爾對他點點頭,收下了這份友誼。
這大概意味着第八軍團的艦隊今後在經過奧林匹亞時能暫時獲取一些補給了,雖說爲軍團進行補給是每個帝國世界應該做的事,但這畢竟是原體的母星,擁有特權是應該的。
當然,如果要說他對此不驚訝也是不可能的。
“你或許需要小心一些,佩圖拉博。這整件事還有很多疑點沒有被解決。”
“如果那些暗處的蟲子要來啃噬鋼鐵的話,那就讓它們來吧。”佩圖拉博冷冷地回答。“它們除了死亡以外什麼都得不到。”
“那麼,再會。”卡里爾說。
光幕消散,佩圖拉博搶在他前面關閉了全息影像投影,這份略顯詭異的好勝心讓卡里爾微微一怔,隨即便無可奈何地搖了搖頭。
他還是無法習慣佩圖拉博這種古怪的性格,實際上,他覺得這件事根本就已經超出了性格的範疇。三言兩語根本說不清佩圖拉博到底是一個怎樣的人,也說不清他這些年改變了多少。
若是真的要進行分析,卡里爾會選擇給帝皇打去一通靈能通訊,如果帝皇有時間,他會請帝皇爲此寫一篇論文好好地分析分析。
若是他們能把這件事徹底搞清楚,說不定佩圖拉博從今往後會變成
卡里爾皺起眉——冷淡版本的羅伯特·基裡曼?不,還是算了吧。
他再次搖搖頭,爲自己最近的這些想法感到一陣發笑的衝動。同時,他也意識到,自己很久沒有講過笑話了。眼神微微一凝,卡里爾便在眨眼之間進入了另一片世界。
還是那片破碎的冰川與冰冷的光線,只不過,比起他上次來這裡時,冰川已經恢復了許多。卡里爾凝視着它們,也透過它們凝視着那些漆黑的海水,思緒中感到一陣刺痛。沒有多少人會嘗試去窺視自己的內心,同理,也沒有多少人能擁有他這樣的體驗。海水翻涌,其下有影影綽綽的東西順流而過。它們的形體不似人類,而是另外一些不屬於生者世界的形狀。帶着渴望,它們對卡里爾投以了反向的凝視,那目光中滿是懇求。
“不,還不是時候.”卡里爾輕輕地說,冷風吹拂而過,頭髮被微微吹動,他看上去幾乎和尋常人類無異。“繼續等待吧,宣泄仇恨之日很快就將來臨。”
睜開眼,他回到了屬於生者們的世界。亞戈·賽維塔里昂正站在他面前,表情略微顯得有些尷尬。
“教官。”他問候。“我們接下來要回諾斯特拉莫嗎?”
“當然,賽。”卡里爾看他一眼。“不然我們要去哪裡獲取補給呢?還有那些戰鬥經驗,巢穴內的新血會需要它們的。”
“我到時候——”賽維塔小心地說。“——能不能只待在軌道上不下去?”
“.這是你的自由,亞戈·賽維塔里昂。”卡里爾好笑地看着他。“但你爲什麼會來找我談這件事呢?你是想從我這裡得到什麼許可嗎?”
“差不多吧。”賽維塔操起諾斯特拉莫語,用帶着市井語氣的口音和卡里爾討價還價了起來。“我想讓您給我發佈一個任務,什麼任務都行,只要能在軌道上不用降落就可以。”
“可以是可以”卡里爾古怪地看着他。“但是,爲什麼呢?”
賽維塔猶豫了很久,纔將一封信遞了出來。卡里爾伸手接過,在上面看見了屬於帝國之拳的標記,他翻開被摺疊起來的信件,粗略的瀏覽之後,卡里爾忍不住輕笑起來。
“好吧。”他說。“可以,你就待在軌道上吧,但我可不保證他會不會找上來。”
“他最好別。”賽維塔粗聲粗氣地說。
就一章,今日沒什麼靈感(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