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完我的話之後,行洲沒有立刻回答,而是看着我,目光深沉莫測。
我知道他是有些生氣了,亦或是將怒意藏在心底不發。
可是此刻無論是憤怒或是氣恨都沒辦法改變什麼,我的話已經說出至此,也再不能彌補。
“是誰?”許久之後,行洲低啞着聲音問我,聲線還有些緊繃。
我努力笑了笑:“知道是誰有意義嗎?”
“霍南澤?”即便我不說,行洲還是緩緩吐出這樣一個名字。
我不奇怪他會知道霍南澤,我的丈夫向來是個強大到對事事都運籌帷幄的人,這個認知我從很久之前就深紮在心底了。
“嗯,你以爲是就是吧。”我給了個模棱兩可的答案。
行洲這回突然伸手攥住我的手腕,力氣大的讓我覺得一陣疼痛。而他的眼中也是一片沉暗,暗的幾乎像漩渦,要把我吸進去一樣。
我咬了下嘴脣,然後擡起頭看向他,儘量平靜道:“怎麼,就許你有心尖上的人,我就不能另外遇到自己喜歡的人了?雙重標準未免太明顯了吧。”
“什麼意思?”行洲的聲音更沉了些。
我卻是不想在這個話題上多講了,難道要我不留情面地挑明,再傷一遍自己的心嗎?
“行洲,就到此爲止吧。你想要的答案我給了你,同時也爲自己做了一個決定……我們離婚吧,再這麼勉強一起過下去,彼此之間都不會開心。以後……以後你可以跟喜愛的人在一起,而我呢,也會找到自己真正的幸福。”我很認真地說出這些話,認真到,眼睛都開始泛起淚光。
我知道這個時候的我最好不要流淚,可是忍不住,受不了,說出的這些話,我不知道對行洲來說有怎樣的衝擊和感受,僅僅對我而言,真真切切就是折磨和凌遲。
我曾經緊緊護在心口的婚姻,到了如今,被我親自一刀刀割裂。
沒人能體會到我的絕望和痛苦。
但又有什麼辦法,被困在這樣的枷鎖中,我知道只要停下一步,以後都是萬丈深淵。
在徹底跌入谷底之前,我必須要將自己救出來。
哪怕抽筋剝骨。
“我們離婚之後,你不用擔心財產分割和公司的事。我只會拿走我的那一份,而且在我走之前,我會把工作上的事都處理好,絕對不給你惹麻煩。”我一口氣將這些說出來,不給自己喘息的機會。
行洲的目光已經沉的可怕,讓我不敢直視。
我將頭撇開,也想將自己的手抽回來,只不過沒能成功,我的手腕還是被人緊緊攥在手心。
昏黃的燈光下,我跟行洲這樣僵滯着坐了很久,誰也沒有先妥協,誰也不會妥協。
……
我向來是個只要做出了決定,就會一條路走到黑的人。
以前離開顧家的時候是這樣,嫁給行洲的時候是這樣,到了現在,要跟行洲分開時,也是如此。
我從陸家暫時搬了出來。
這樣的決定太過突然和草率,我也知道,可是要我在提出離婚之後還跟行洲朝夕相對,我自認做不到。
搬着箱子離開陸家的時候,公公婆婆見狀都詫異極了,尤其是婆婆。
我原以爲我跟行洲鬧僵她會是最高興的人,畢竟我實在不討她的喜歡,如果沒有我,她應該可以挑選一個更合心意的兒媳婦。
可是在得知我要走時,她卻是有些意料之外的驚慌:“怎麼、怎麼了這是?”
我看了一眼她和公公,想了想,還是決定不瞞他們了。
“爸媽,我跟行洲已經商量好了,我們要離婚。”
“離婚?!”婆婆聞言驚得向後退了一步,幸好公公及時扶住了她。
扶着婆婆坐在沙發上後,公公站起身,略皺着眉頭看向我。
他雖然也有意外,但還是很鎮定。
“到底出什麼事了?”他開口問了我一句,聲音有些沉。
我也很冷靜:“爸,這件事以後我再跟您解釋。公司那邊忙過這陣子之後,我也打算要辭職了。本來我就有些難以勝任這樣的職位,以後您可以物色一個更合適的人選。謝謝您和媽這麼久以來的照顧,只能以後找機會再報答了。我先走了,您和媽多保重。”
說出這番話之後,我看到公公的臉色更難看了些。
他向來是個強勢的人,即便對家人他已經極盡溫和,可是骨子裡的傲氣還是掩藏不住。
“希涼,凡事不要衝動,也不要輕易做出決定。一旦做出了選擇,以後可能就沒辦法彌補了。”
公公說的很對,很多事情,真的是開弓沒有回頭箭。
“嗯,我知道。可我的心意如此,我不想勉強自己。”我低聲答道。
“好,我尊重你的想法。但你也不能就這麼走,把行洲叫下來,我跟你們當面談談。”公公算作是退了一步。
可就算我跟行洲坐在一起,我又能說些什麼呢?
說他跟林氏的大小姐有着隱秘的關係,還是說我跟別的男人之間有這樣那樣“曖昧”的聯繫。
不行,就算我可以在行洲面前睜着眼睛說着跟心意完全相悖的話,但在長輩面前,我自認還是沒辦法做到。
“不必了爸,還是以後有機會再說吧。我還有點事,先走了。”
說完之後,我再不看公公婆婆的神色,拖着半人高的行李箱就離開了陸家。
走出去的時候,正迎上冬日裡難得一見的暖陽。
一瞬間,不僅僅是身體,連心都像是被鍍上了一層溫度。
我微微擡起頭,也不管刺眼,直直望進頭頂上空的一輪圓日。
我想,以後我自己一個人也可以過得很好,就算那並不容易,我也會努力地去達成。
因爲我再沒什麼人可以依靠。
……
第一個知道我從陸家搬出來的人是夏侯春。
她給我打電話的時候,我正好把行李拖進租來的一室一廳的房子。
房子已經閒置地有些久了,所以上面都蒙了一層灰土。
聽到夏侯春的聲音,我暫且將心中的煩悶放下,走到陽臺上跟她通話。
“陸太太,你在哪呢?大週末的,該不會又在陸家當你的二十四孝老婆吧?”夏侯春邊說還邊啃了一口水果似的東西,因而聲音有些含含糊糊的不清楚。
我頓了頓,又輕嘆一聲之後,對她說:“春春,有件事,我想跟你說一下。”
“好啊,說吧。”夏侯春還以爲我是要跟她商量諸如出去吃飯這般的小事,所以聽上去並不在意。
我又深吸一口氣,才緩緩說道:“我跟行洲……很快要離婚了。”
“……離婚?!我靠!”夏侯春驚訝的粗口都說了出來,“不是吧,陸太太,今天可不是愚人節啊!”
“我沒跟你開玩笑。”我語氣中的疲憊更甚。
夏侯春兀自靜默了會兒,好像才終於接受了這樣的事實:“天哪……我覺得自己就像是在做夢,你跟陸行洲怎麼可能會離婚呢?當初你可跟我說過,你要跟他一輩子在一起的。”
是啊,那樣的話我是說過,而且說的時候,我的心裡是無比的篤定。
因爲那時的我,滿心都是歡喜和幸福。
可是世事變遷,不過兩年的光景,竟已經變成了現在這樣。
“你今天有空嗎?要是有時間的話,我們見面談吧。”
……
城西的一家咖啡館內,我點了兩杯咖啡,也不喝,就放在桌上。
十幾分鍾之後,夏侯春風風火火地坐到了我的對面。
她身上只簡單穿了件灰色的外套,頭髮也有些糟亂,看起來是沒打扮直接衝出了家門。
“我說陸太太……不是!希涼,到底出什麼事了啊?怎麼突然之間就要離婚了啊?!”她看上去就想要炸毛一樣。
我則是很平靜地將目光落在窗外。
很奇怪,對於跟行洲離婚的這件事,別人好像都比我激動。
不管是公公婆婆還是夏侯春,他們知道之後都恨不得要將真相都“挖出來”。
可所謂的真相,說出來之後應該只會剩下鄙陋。
“林家的大小姐林語微,你知道吧?”我低聲慢慢問了句。
夏侯春點點頭:“當然知道啊,當初她跟你哥……啊呸,跟顧衍希的婚禮我還去參加過呢。”
“她跟行洲,以前曾經交往過。而且這幾年,也一直都有聯繫。”
夏侯春聽完怔愣了一下,反應過來之後突然一甩手,差點把桌上的咖啡杯都給打翻。
“臥槽!別跟我說,陸行洲跟林語微在搞婚外情吧?!”夏侯春的聲音尖銳地刺得耳膜都有些疼。
周圍幾桌的客人也都循聲望過來,我見狀連忙示意她放輕聲音。
“我說何希涼,你什麼時候知道啊?你知道了還能忍到現在啊,你可真厲害!”夏侯春說着,語氣已經變得有些泛冷,還帶着幾分怒氣。
我知道她的怒氣不是針對我,可是心情依舊有些沉悶。
“很久之前就知道了,本來就像你說的,真的想忍來着。可是春春,我其實一直是個隨性的人。是生活讓我變得這樣束手束腳。我也過夠了這樣的生活,所以決定不再忍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