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可是……”在聽完我的話之後，夏侯春的眉頭微皺，似乎有什麼話要說，可是直到最後，她也沒給說出個所以然來。
或許我跟行洲離婚的消息實在太過勁爆和出人意料，凡是聽到的人，估計都有種不可置信的感覺。
我也十分理解，畢竟這事要放在一個月之前，我也是無論如何都不會相信，自己跟行洲會走到現在這一步。
只是世事變遷實在太過難料，發展到現在，我只覺得有些悵然。
等到面前的咖啡都變涼了，我才聽到夏侯春低低的聲音傳來：“那希涼，你接下來打算怎麼辦？我是說，你跟陸行洲離婚之後，要打算怎麼辦？”
我看得出她眼中的憂心，只不過這個問題，我自己也沒有深入去想過。
“走一步看一步吧。”我這是回答她，也是回答自己。
“可是非得要這樣嗎？你跟陸行洲不離婚不行嗎？當初你爲了他付出那麼多，怎麼可以這麼輕易地放棄？”夏侯春一連問了好幾個問題，似是很想從我這裡得到答案。
但這每一個問題，都像是敲在我的心底，讓我悶疼得厲害，卻找不到紓解的出口。
“春春，我曾經也一直以爲，自己會爲行洲做任何事，爲他付出所有。可是直到前不久，我才發現自己其實做不到。因爲我那樣付出的前提，是他同樣也愛我，這一切都是建立在愛的基礎之上。所以在知道他並不愛我之後，我對他也沒了之前那種掏心掏肺的感覺。”說着，我輕笑了一聲，抹了抹眼睛，“我很現實對不對？我對別人好，總是要對方給予同等的好處，否則我就會全數收回。我也很討厭這樣的自己，但沒辦法，這就是我。”
夏侯春聞言靜默下來，緊接着嘆了一口氣。
接下來的很長時間我們又沒有說話，周圍的人越來越少，只有我們兩個還保持着來時的姿態。
良久之後，夏侯春突然端起桌上的涼咖啡喝了一口，也不管之後會不會肚子疼，喝完就站起身，拉着我就向外走去。
好在之前我已經結了賬，此刻也就順從地跟着她走了出去。
她的手勁很大，因而攥得我的手腕有點疼，但我並不在乎，甚至還有種微微的安心。
好在還有夏侯春，嗯，幸好還有她。
夏侯春帶我去的地方是附近的一個小公園。
現在天寒地凍的，公園裡也都蒙上一層雪色，看上去很是寂寥。
我穿着棉絨的大衣倒是無所謂，但是夏侯春只穿着一件普通的風衣，站在這風口上肯定很冷。
我見狀反握住她的手，忍不住皺了皺眉頭道：“有什麼話我們回家說，或者再找一家店，幹嘛非得來這裡啊？”
夏侯春聞言則毫不在意：“越是冷的地方越清醒唄。希涼，雖然我對你離婚的消息是挺意外的，但我更不希望你將來會後悔。我腦子很笨，想不出別的法子，所以只能帶你來這，你再多考慮一次，如果最後的決定還是離婚，那我就全心支持你。”
她的話音剛落，我就覺得自己的眼眶熱了起來。
明明是在這樣冷的天氣中，身體的某一部分竟然還是會熱的。
我微微仰起頭，不想讓夏侯春看見我的眼淚。
“還想什麼想啊，我早就想好了。”這個時候，爲了掩飾我的感動和狼狽，我只能用嘴硬來僞裝。
夏侯春這下也終於接受了這樣一個事實：“嗯，這樣也好。其實很久之前我就覺得，你跟陸行洲好像並不相配。你看上去精明又世故，但骨子裡卻是單純得厲害。而陸行洲呢，則是恰恰相反。你們兩個在一起，也是早晚要出問題的。”
夏侯春一直都說自己笨，可直到此刻我也才發現，原來她纔是看的最清楚的那個。
難道真的是旁觀者清，我跟行洲的婚姻早就埋下了碎裂的禍端，也早就被別人給發現了？
此時此刻，我也說不清心裡到底是什麼滋味了。
傷心也有，無奈也有，更有些許的惆悵。
又在這裡待了幾分鐘，我猛地想起一件事，然後抓起夏侯春的手就放在嘴邊呵氣。
“這麼冷還站在這幹什麼啊？夏侯春，你可真是遲鈍！”我一邊罵她，一邊將她的手往大衣裡放，後來覺得不夠，還想把衣服脫下來給她穿上。
夏侯春見狀止住了我，轉而又伸手將我抱住。
我靠在她的肩膀上，哪怕隔了層層的衣服，竟還是能感覺到她鮮活跳動着的心臟。
“你才遲鈍呢何希涼，你一直都是這樣，別人對你好一分，你就恨不得把天上的星星都摘下來送給人家，也不管人家需不需要，真是笨死了！我可告訴你，以後可千萬別再這樣了，有些人根本不值得你對他那麼好。你有那麼多的閒工夫，還不如想想怎麼讓自己過得更好些。都這麼長時間了，你問問自己，真的過得開心嗎？”
這次夏侯春的問題我還是沒有回答她，原因同樣是不知道該怎麼回答。
我真的開心嗎？
想起最初認識行洲的那段時光，我可以很肯定地說，我很開心，也很幸福，很滿足。
但是隨着時光的變遷，有些東西好像也隨之改變。
只是我太貪戀以往的快樂，所以哪怕心底已經意識到這個問題，卻還是假裝什麼都還如初，也始終用最初的心情去對待。
但變質的東西無論如何都恢復不了一開始的味道，等我再也否認不了這個事實時，也就到了該面對的時刻。
“春春，你說有的人不值得我對他們那麼好，我知道，可以前的我，又真的值得他們那樣多的付出嗎？我一直相信人和人的付出回報都是相等的，我在這兩年內肯爲了行洲付出所有，也是因爲當初在我最窘迫無依的時候，是他給了我全心的保護和深愛。只不過這樣的付出是有極限的，我現在已經發現自己不能再爲他付出了，所以也就到了該離開他的時刻。所以你不用擔心我，我沒事，以後的我，還會繼續快樂。”
嗯，應該還會快樂吧。
……
離開公園的時候，我跟夏侯春始終緊緊牽着手挨在一起，就像是回到了以前還在上學的時光。
那時候我還是被爸爸哥哥寵在掌心的小公主，她是偶爾脫線開朗外向的蘑菇頭，我們兩個總是形影不離，班上的還有人開玩笑，說我們兩個以後別找對象了，湊合着一塊過吧。
沒想到年少時的一句玩笑話，竟也會讓現在的我覺得無比悵然。
跟行洲交往結婚的這兩年多時間，即便不是很想承認，但我對夏侯春真的是忽略了很多。
當初我最無憂無慮的日子是跟她一起度過的，後來離開了顧家，生活困頓的時候，也是她陪在我身邊，哪怕兩個人都沒錢，也開心地一塊吃泡麪。
直到我跟行洲在一起，當我的生活重心轉向另外一個人之後，曾經不管繁華落寞都陪在我身邊的摯友，好似也被我放在了次要的位置。
到了現在，我又是這般孤身一人地存在着，陪伴在我身邊的人，卻還是夏侯春。
想到這，我擡手捂住了眼睛，忍不住又想哭，也真是沒出息。
夏侯春發現了我的異常，還以爲我是在因爲離婚的事傷心，所以變着法的又來安慰我：“我跟你說啊，我們報社最近新來了一批小鮮肉，真的是很鮮很鮮的那種。等哪天有時間了我帶你去認識認識，保管你冒星星眼，那什麼行啊洲的，通通都忘在腦後！”
我聽完“噗嗤”一聲笑了出來，卻還是流着淚。
又哭又笑，真是難看。
我的手愈發握緊夏侯春，我想有她在，接下來的路雖然難走，我也不至於迷失方向。
而以後不管發生什麼事，我也會永遠陪在她的身邊，再不離她一步。
因爲要打掃租來的新房子的緣故，我將夏侯春送回了家，接着就去了躺超市，買了些清潔用品。
夏侯春也問過我現在住在哪，我沒說具體的位置，只說安頓下來之後就讓她過來看看。
回到房子之後，我先將所有的東西都歸攏到一處，接着就一點一點地開始清理。
其實我已經很久沒有親自動手做過家務了，陸家的傭人不少，而且個個都很能幹，當然不需要我幫忙。
只不過現在幹活雖然累，我卻是感受到前所未有的踏實。
原本那些不屬於我的東西，當離開之後，雖然有些遺憾，但生活還得繼續。
嗯，都要繼續。
……
花費了幾個小時一室一廳的房子終於變得乾淨了許多，雖然還有些空，但改日買些小裝飾物回來，也能挺漂亮。
客廳裡沒有電視機，我就坐在小沙發上無聊地看着手機。
結果沒看一會兒，一條短信便突然跳了出來。“叮咚”一聲嚇得我有些心跳加速。
我隱約已經看到了短信的內容，但是鬼使神差地，我還是慢慢點開。
“我在你樓下，現在下來，馬上。”
發信人——
霍南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