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得晃眼的陽光抹平了童姚的五官,一個俊俏的輪廓穿着大背心小短褲,就這麼四仰八叉的貼在沙發上,像是從漫畫裡跑出來的大頭貼。(
只是,時間不像天氣那麼孩子氣,一週時間,就這麼毫無痕跡的消失了。
轟轟烈烈的愛一場?豪言壯語固然是痛快,但真的實施起來,實在是很困難,無論是我,還是童姚。
“我去上班了。”我拉開房間的門,身後傳來童姚懶洋洋的哦。我輕笑着搖搖頭,關上門,去了海洋公園。
一個星期的相處,沒有什麼激昂濃烈的事情發生,但那份對她的喜歡,卻越濃了些。可能是因爲我們是同一種人的緣故吧,我們的個性很像,都有着那種人前歡喜人後愁的寧自虐也要強的個性,但同時呢,又都有着生性懶散的特質,屬於只要生活還沒能真的刺痛我們,我們就可以裝着不知道下一步就是萬丈深淵的懶上一會兒,恐怕即便是在世界末日面前也是這麼一副熊樣。
哦,對了,似乎還沒介紹過我自己的工作。我現在在一間海洋公園裡工作,就是那種整天和海豚嬉戲玩耍、沒事就穿身豪華的潛水裝跑到水下隧道的遊客面前,隔着超耐高壓的的玻璃罩子,給她們秀各種誇張招數,博得美女一陣陣驚訝歡呼的尖叫,這樣的人生很歡樂有沒有?是的,我也這麼覺得,但這是我的某些無良同事平時泡妞時吹噓給其他不諳世事的女孩子的套話,事實上,我和幾個同事們真正的工作,是在海洋公園裡的一間VIP會員泳池沉悶的做着救生員的工作。
各種各樣的比基尼美女圍繞在身邊,這樣的日子還能說沉悶?
爲什麼不能呢?如果你一個月的工資都不夠人家美女在這裡辦一張VIP會員月卡的,那麼,你敢去搭訕哪個女孩,和她說上一句,“美女,可以請你喝一杯嗎?”
如果不是因爲這裡的工作一天只需要做四個小時,足夠閒散,我想我是絕對不會來到這裡工作的。
不過,凡事也都總有例外,我的同事裡,有一個人就不喜歡這個工作的時間,總抱怨說時間太短,我甚至懷疑他恨不得自己整個人都像是一顆盆栽一樣的長在這裡,那才能合了他的心意。(
歷史書上的那個柳永很有名,很受古代女子的喜歡。但我認識的這個柳永嘛,我只能替他慶幸的說上一句,幸虧那些女孩子不知道他家祖墳埋在哪座深山老林裡。
“嗨!兄弟,願意做我的僚機嗎?”剛到更衣室,柳永那熱情的讓人難受的胳膊就挨在了我的肩膀上,開口就是他們那個圈子的專業術語。
若說早個三五年,或許,僚機是什麼意思許多人可能還不知道,但如今託了某個大神的福,許多人都已經弄懂了這個詞的意思,尤其是男人們。
僚機就是爲了增加泡妞成功率而配置的泡妞搭檔,一般僚機所負責的責任主要有:裝傻,要有傻到讓美女嫌棄的智商;夠賤,任何恬不知恥的誇獎都可以毫不猶豫的從自己的嘴巴里吐出去,然後全部化作神聖光環落在身爲主機的那個人身上,讓他看起來就像上帝一樣偉大、慈愛;當然,僚機更主要的作用還是那種大無畏精神,在關鍵時刻能夠勇於犧牲,比如當美女的身邊站着一位絕世恐龍的時候,身爲僚機就要有犧牲小我成就他人的精神,把那隻恐龍用各種辦法死啦硬拽的扯到一邊,必要時刻,甚至不惜以身相許……
“恩?以前不都是小王做你的僚機嗎?”我很費力的把自己的身子從他那熱情洋溢的胳膊上卸了出來,看了眼一旁一副痛心疾首模樣的小王,心說,二到這麼高大上的工作,你還是留給小王吧。
“小王?別跟我提他!他個蠢貨,把我辛辛苦苦追了近一個月的女朋友差一點就給攪黃了!”柳永一步搶到我面前,咬牙切齒的表情霎時間就變化成一副委屈受虐的楊白勞表情,悽慘兮兮的求我,“少東家!可憐可憐我吧,魯迅大叔說過,耽誤別人的時間就等於謀財害命,你就看在我已經追了快一個月的份兒上,幫幫我,我可是一條鮮活的生命啊!”
我開始嘆息了。每一次他用這樣可憐兮兮的目光看着我的時候,我就有一種異常不詳的預感。可我又無可奈何的知道一個事實,那就是不到走投無路的時候,柳永是絕對不會來向我求助的。(
“我可以有別的選擇嗎?”
“好兄弟!相信我!這一次,我一定不會讓你失望的。”好吧,我知道自己沒其他選擇了。
“兄弟,來,幫我看看我的武器怎麼樣?夠犀利嗎?”柳永打開更衣室,將一束由紫色花紙包裹的花束遞給我。
我很想嫌棄的把這束花丟地上去,如果不是擔心他會讓我賠錢的話……
“你確定,你要送這束花給你女朋友?”我已經後悔答應他這個明顯不可能完成的任務了。
“當然,她就喜歡這個。”
“可這是一束菊花!”我深刻的爲自己即將迎來的命運擔憂,我以毫不妥協的堅定將那束菊花塞進了柳永的手裡,心說,你就等着挨抽吧。
“哎呀,好了,別去計較這些細節,咱們男人,要大氣!”
我……
海洋公園最近不知從哪裡弄來了一隻身長近十米的大鱷魚,估計在全世界的鱷魚裡都算得上是龐然大物,它一來到海洋公園裡,短短几日就成了海洋公園中的新寵兒,無數遊客們一邊尖叫一邊湊到那圍成一圈的鐵藝護欄旁,伸長着脖子往裡面觀看。當然,這個節目就沒有什麼遊樂員會跟鱷魚去互動了。必定鱷魚可不是海豚,再想賺錢,也不可能去玩命不是?要知道,鱷魚那上下兩瓣嘴巴一個閉合,咬合力可是足有一千公斤以上的,人若是捱上了,絕對的非死即殘。
不過女孩們的思維總是很奇怪的,平時看個恐怖片都可以嚇的驚聲尖叫,可遊樂園遇到了一個像鱷魚這麼可怕的東西,卻竟然爭先恐後的要來目睹一下它的風采,這是幹什麼?勇敢者的遊戲麼?
柳永要追的女孩,此時就伏在圍着鱷魚的一圈護欄上,她旁邊還有另外一個女孩,當然,這很平常,遊樂園這種地方,我想不會有哪個女孩會一個人跑來玩耍。
而對於我來說,這也讓我鬆了一口氣。不過讓我鬆了一口氣的是她朋友的模樣,雖然並沒有仔細去打量,看不確切,但從身材到五官無疑都是漂亮的那種,絕不是絕世恐龍一樣的標本型人物。
“蘭蘭,看!我的眼睛,那裡裝着的全是我對你的想念。蘭蘭,能再見到你,真好。”我閉上眼睛聽着柳永對他女朋友的開場白,每一次聽柳永和他的女朋友說情話,我都有一種想揣他一腳的衝動。
“喲?怎麼?柳大少今兒不去勾搭美女,倒是勾搭起男人來了。是不是要做個現代版的賈寶玉?”那個名字叫做辛蘭的女孩斜着眼睛瞄了我一眼,無論是語氣還是神態都極盡刻薄。
我看了她一眼便把目光移了出去,看向一邊。我不喜歡這樣強勢的女人,我能理解她心裡對柳永有所怨氣,但這份怨氣卻不該牽連到別人,尤其是無辜的人身上,比如這時無辜中槍的我。
“蘭蘭,別這樣。我柳永是個什麼樣的人,你懂的。看,這是我今天從一個著名的花店訂下的菊花,特別的香,送給你!”柳永真的把那束菊花送了出去。
“菊花?”一聲驚訝吸引了我的注意,我轉過頭,發現聲音是來自辛蘭旁邊陪着她的那個女孩,她這時瞧着菊花那嫌棄的眼神簡直就像是我看到廁所堵住時的表情一樣。
“美女你好,不錯,這是一束不可多得的菊花,今天沒想到遇到了真正想要疼惜它的人,既然這樣,蘭蘭,我只好對你說聲抱歉!我要把這束花,送給你的朋友,同時感謝她多年來代替我陪伴着你寂寞的歲月。”柳永熱情的將菊花調轉槍口,準備塞給那個女孩。
“不要!”我看到辛蘭竟然在這一瞬間放下了所有的驕傲和矜持,竟是伸出了雙手去擁抱柳永!當然,從她的動作和表情來看,更像是要攔住柳永的動作。
但無奈柳永從來都是一個熱情而且動作十分敏捷的男人,高中時期的游泳健將,不是說說而已的。
柳永這時已經把那束菊花送到了那女孩的身前,不,準確點說,已經碰到了女孩的手,就要塞進女孩的懷裡。
“啊——”接着我就聽到了那女孩發出一聲彷彿鳳舞九天一般的嘹亮尖叫!然後,眼前一花,那女孩嗖一下子不見了。耳邊依稀似乎聽到一聲“噗通”。
原來是高手啊!我心裡暗暗驚歎,一直聽民間傳說現代也有武林高手,我一直不怎麼信,但這時候我信了!別說,真神了!一眨眼的功夫,女孩就能消失的無影無蹤,比那神馬島國的意、淫忍者可厲害多了。(
“救命!”
恩?神馬情況?我覺得我好像出現了幻聽,這個時候,怎麼可能會有人叫救命呢?
“救命啊!”
“小瘋,還愣着幹什麼呢!趕緊想辦法救人啊!”柳永一把就把我從驚歎裡拽了出來,混着辛蘭,三個人擠在護欄上,順着他們的目光,我看向了護欄裡面,就看到距離護欄三米多的沙地上,那女孩正一面盯着注意到她的鱷魚,一面驚聲尖叫,拼命的喊着救命。
原來不是女俠呀……
“真慘,看,那鱷魚已經要過來了,如果這時沒有人去救她,那等下消防隊的人過來,就只能看着運氣收屍了。”我十分惋惜的嘆了口氣,一個花樣年華的少女就要在我面前活生生的被泯滅,以最殘忍的方式凋謝,這讓不得不見證這一幕的我心裡十分的不舒服,我這時甚至有一點痛恨自己從小沒有學中國功夫這件事,如果我從小就學功夫,說不定這時候就會像那些小說裡的大俠一樣,一個飛身躍下去,將身陷危難的少女救出,舉手間,就能消弭一件人間的杯具。
真希望能做個大俠……
“恩?怎麼回事?柳永,你推我幹什麼?”
“當然是救命啊!難道你忍心一個美女就這樣死在你的面前嗎?”
“我靠!等等,你們兩個都推我幹什麼!要救你們不會自己救嗎!”我想要掙脫開柳永的推扯,但一旁辛蘭竟然也開始幫着柳永推我。這時候身周已經圍上來許多人,每個人都想要看看發生了什麼事,拼命的往裡擠,我被這兩個坑貨攔住了左右,在等於衆人合力的攻擊下根本毫無招架之力,下一刻,砰!沙塵四起,我看到那女孩跑到了與我近在咫尺的地方,眼裡全是感動的眼淚。
我咬着牙,看着上面的柳永和那個辛蘭,心裡默默的說着,王八蛋!
咚!咚!那隻龐大的鱷魚開始動了,可能是因爲多日來習慣了飼養員每日將毫不需要費力的食物送到這裡,所以它的路子走的很慢,把我們看成了飼養員丟來的食物。
我把目光從鱷魚的地方移了出來,心裡的滋味別提多複雜了。我覺得我現在賤爆了,明明是被鱷魚鄙視,但我卻,我卻竟然想感謝它!蒼天的。
“還愣着幹什麼?快爬啊!等鱷魚來了,咱們可就變成一盤菜了。”我十分無語的看着那女孩一把抱住了我,那力量,讓我有一種整個人都要被撕裂了的感覺。
“我,我不會爬牆。”女孩無助的眸子水汪汪的,有着十足柔情的美,可我此時哪顧得上這個,我無奈的用力把她從我身上推出去些,和她說,“騎馬會嗎?等下你就騎着我的肩膀,然後扶着牆爬上去。”
女孩聽了我的話沒點頭,反而用一種帶着惱怒的古怪目光看着我手的位置。
我納悶,往手那一看,原來,我竟然是剛剛急切間,推在她的胸前,難怪我怎麼覺得手裡全是脂肪呢……
“哎呀!現在還有功夫計較這個嗎!你現在就是脫光了,我也沒心情多看你一眼!大小姐,咱別墨跡了行嗎?這是在逃命,不是拍電影啊!”我看那鱷魚越來越近的,嚇的我怒由心起,惡向膽邊生,心說,大丈夫能伸也能屈!
我舉起她,腦袋一個鑽襠就卡在了她的胯下,猛力一舉,“草!小姐,你肯定不止一百斤!”我被她的外表騙了,差一點沒舉起來她。
我平時可是連擡五十斤的大米都會喊要命的,這時若不是鱷魚的鞭策,我絕對不懷疑我會把她丟在地上。
我的人性閃光點啊!賊善良,我總是這麼善良。
“大小姐,有什麼話上去說,現在,麻煩你用力爬!我的這條小命能不能逃出生天,就全看你此時的爆發力了!”我努力的撐起身子,兩隻腿哆嗦的厲害,若不是有個幾天馬馬虎虎的馬步功夫,估計我這時早就跪了。
天可憐見,那女孩終於是意識到她這時最該做的就是向上舉起她那雙快把我氣瘋的手了。
生拉硬拽,上面羣情踊躍,以柳永二人爲首,拼勁了全力拉女孩上去。
女孩呢?她可不是不會爬牆,她是連爬牆的天分都沒有,她那一雙套在絲襪裡的腿以不下於佛山無影腳的速度拼命的踢踏着,就尼瑪的不踢牆!
我也記不清這一小會兒功夫我被她踢了多少腳。好不容易把她跟送祖宗一樣的送了上去,我自己也已經累的要癱瘓了。
然後這時,我就聽到上面的無數人發出了驚叫!我心猛地一驚,一轉頭,我就發現那隻鱷魚竟然已經到了不足我兩米的地方。
一隻十餘米長的龐然大物,就這麼活生生的站在我面前,儘管用趴着來形容它更合適些。但這時候鬼才會在乎這些形容詞!
完了!我知道自己完了!這麼短的距離,我根本來不及爬上那面高達三米多的牆。我這時特別恨自己當初的顯唄!記得我初來這裡時,爲了拉近人際關係,我特意秀了一下我的才藝,我可以三連踢在牆上竄上差不多四米高的地方……
不作死就不會死。這話說的真好。如果沒秀過這份才藝,今天柳永是不可能把我丟下來的。他不知道,我缺的不僅僅是勇氣,我還缺力氣。
算了,一切都不重要了,因爲我就要死了。
我看着上面那個被我救上去的女孩望着我關切的眼神,忍不住輕笑了一下。儘管死的有點突然,但這件事,我倒不覺得後悔。只是就要死了,多少有些遺憾,留給我的時間太短,遺憾很淡,我也不知道自己在遺憾什麼,腦海裡莫名的劃過了童姚的笑臉,呲牙咧嘴的,很可愛。我也呲牙咧嘴的笑了,要死了,就笑着死去吧。
一聲哨響。
一聲尖銳的哨響像是死神的鐮刀,輕易的撕裂了被血腥包裹着的空氣,就像是在天地間撕開了一個裂口,我在這一刻間又聞到了花草的氣息,活着的味道。
那隻巨大的鱷魚,邁着沉重的步子轉過身,在另一面,是餵養它的飼養員,舉着半頭牛肉。
很明顯,這條鱷魚吃慣了飼養員的食物,對遊客“丟”下來的食物反而興趣不大。
“這……神馬情況?”我茫然的看着四周,此時已經有很多人鬨笑出來,看着我的眼神從看着一個英雄變成了各種各樣的目光。
我擡起頭看向柳永,正好看到他對我眨了眨眼,一隻手悄悄比劃了一個OK的手勢。接着,我就看到剛剛被我拼死命救上去的女孩看着我的目光,開始冒火,我看得出,那是怒火。
柳永,我一定會掐死你的,我保證。我咬牙切齒的想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