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並不打算和子書煙繞彎子便直說:“宮辰染爲什麼會和子書若曼成親,我沒有別的意思,只是,他們之前並不相熟。”
子書煙用手撥了一下道兩旁的矮樹:“你剛見過洛羽了?”他答非所問。
“才從她那裡過來。”
“她近來可好?”子書煙的語氣沉沉的透着淡淡的無奈。
“你們不是常在一起探究竹簡,怎麼還問我?”
子書菸頭低着看着一路而行的地面:“她終日把自己關在那處院子裡不與人親近,我已有好些時日沒去她那裡了。”
沒想到這段時間以來洛羽一直是這般囚着自己,只怪我回來的太遲,竟不知她這些日子是如何煎熬。
“你胞姐如何會看上宮辰染?他們的心性實在千差萬別。”
子書煙微微嘆息:“也許感情這東西正因爲看不見摸不着才總會在人心中悄然無息的落地生根。”
我與他並肩走在一排枯黃的樹下,微風把樹上的枯葉吹落而下順着子書煙墨色的長髮慢慢飄落在地,他周身被一種淡淡的憂傷包圍着,讓我也跟着失落。
不知他是在說宮辰染和子書若曼還是在說自己,我早該猜到子書煙會對洛羽上心,那時,他初來我們院中不過是因着白梵所託與我討論竹簡一事,偏我那時受不住宮辰染的引誘總和他溜出去玩,可子書煙仍然日日來我們院中,和洛羽一待就是一整日,即使初出他對洛羽並無特別,日子長了難免生情,只是,這情還是錯開了。
我也跟着微微嘆息了一聲,卻沒行多遠見着一人大搖大擺朝着我們這裡走來,那人我倒是識得,正是子書若曼,也是我旁邊這人的表弟。
他走到我們近前很不禮貌的打量了我一下衝着子書煙嘿嘿一笑:“表哥,這麼巧也在這處逛園子?沒去抱着你那堆破竹子?”
我本就不待見這斷袖,然沒想到他對子書煙說話如此沒大沒小,暫不說他寄人籬下住在別人家,就按輩分來說也不該用這種語氣和子書煙說話。
不過子書煙倒是氣度大並未和他一般見識,只是站在一旁的我實在看不過他那副囂張的氣焰,於是轉頭對子書煙道:“這次回來總覺得府上變得有生氣多了,只難免還是有些呱噪的蚊蟲有待清理,和這府上的書香氣息顯得格格不入,免得壞了這一園的好景緻。”
子書煙朝我一笑:“在下領會了,定當多家看管。”
死斷袖跟吃了個臭蟲一樣憋着張臉,我全然不理會從他旁邊直直走過,子書煙也跟了上來。
待我們繞過一個涼亭我纔出聲問他:“你那表弟都住了這麼久了,他爹孃也不喚他回去?”
“榮欽他爹原是夏國妙音娘娘身邊的御醫,前兩年病逝,他爹生前一直讓他學醫,也想讓榮欽承了他的衣鉢之後入得王宮裡,奈何榮欽不學無術,始終無法學有所精,現下也整天混日子罷了。”
我嘆他混日子也就算了,還搞起了斷袖,要是他九泉下的老爹知道不知會不會給氣活過來!
雖然聽子書煙的意思是感情這事誰也說不準,但約摸他也不是很清楚宮辰染和子書若曼的事,於是告別了他我打算去趟七小姐那。
子書若桃,子書府上的七小姐,因着心性單純,也比較貪玩,所以之前與我們的關係走得最爲近,她見到我後歡喜得上躥下跳,好不容易和我膩歪完了我才急急問她正經事。
說到這事,子書若桃那粉嫩的小臉上顯得一絲憤憤不平。
“別在我面前提到宮哥哥,想到他我就生氣!”見若桃氣紅的小臉約摸之前和宮辰染鬧了些不愉快,於是拉着她便問個究竟。
據她說宮辰染身子逐漸好了之後就總往子書若曼的住處跑,時常守在她的院子外等着她,不知怎的就突然對她生了情誼,一開始子書若曼對他還淡淡的,大約是宮辰染的執着打動了她,她便也偶爾見見宮辰染。
那時,大約宮辰染一門心思都放在了子書若曼的身上,便對府上其他小姐們冷淡了不少,可以想象八成對洛羽也是如此。
因七小姐之前和我們的這層關係,她便總想着去找宮辰染玩,本來她就怕大小姐,所以自當對她有些抱怨,以前我們也都會聽她時常抱怨若曼待她太兇,有時我和宮辰染還會幫七小姐罵罵若曼,哪知那次宮辰染卻厲聲呵斥了七小姐,並警告她若是再出言對若曼不敬便對她不客氣了,氣得七小姐便要和他斷交。
我聽得七小姐口中的宮辰染誠然和我認識的宮辰染有些對不上,我那沒個正行的兄弟明明就一副玩世不恭,視女人如衣服的頑固子弟,何時搖身一變成了十足十的情種?這轉變忒大了點!
晚上回到我們原來住的那處院落,洛羽把飯菜備好也就輕輕說了句:“回來啦。”
便坐下同我一起吃飯,悶不吭聲的,雖然原來的洛羽也是悶不吭聲的,但和現今這副樣子還是有些區別,總覺得她有些鬱鬱寡歡,讓我也十分傷神。
便對宮辰染那廝有些怒氣,他已經和子書若曼成了親,是人家的正經夫婿,我當然幹不出棒打鴛鴦此等傷天害理之事,但也總得在離開之前會一會他,問他個究竟。
洛羽知道後沒攔着我只是拐彎抹角說道希望我別在宮辰染面前提及他昏迷時照料他一事,我瞭解洛羽的意思,不管之前種種,現在他畢竟已經成親了,若還在他面前絮叨洛羽之前如何悉心照料他難免也會讓洛羽有些難堪,我便答應了她守口如瓶。
於是第二日我便去找了宮辰染,恰巧還沒走到子書若曼的住處便見着那傢伙迎面而來,看見我笑得那是個春風得意走老遠就向我張開雙臂。
“聽聞我藍妹昨日回府,今早特特來見你,幾月不見,甚是想念啊!”
我身子往旁邊一挪生生避開了他那個熱情的懷抱,他尷尬的收了手。
我細細觀察了一番宮辰染,倒是感覺他整個人形容枯槁般,要說大病一場瘦弱不少也難免,但這氣色卻着實有些太差了。
很久以前聽我那不太待見我的親媽說過男人一旦結了婚那樣貌和婚前就會有區別,特別是娶了心上人,難免會心寬體胖,家中嬌妻在側,出門在外都多了幾分底氣和男兒的英氣。
可現下我見着宮辰染卻像是長期受他老婆虐待的形容,着實有些精盡人亡之感。
若不是他把洛羽和七妹欺負成那樣,見着他我本是非常高興的,現下卻冷眼望他:“你就這麼違背父母之命了?”
“你是說我娶阿曼一事吧?我已書信於我爹孃,她好不容易答應與我成親,我便想着快快把事情辦了,也沒來得急告知你一聲。”
我冷笑了聲:“那你還真夠猴急的。”
宮辰染拉着我的袖子:“藍妹,從前我與你都不大喜歡阿曼,她實則溫婉可人,你有空多去我們那坐坐便知。”
聽見他阿曼阿曼的叫我就渾身不舒服,於是趕忙擺擺手:“多謝你盛情邀請,坐就不必了,我倒看不出一個親爺爺死了都沒半分動容的女子有多溫婉多可人。”
宮辰染似是很激動朝我提高了音調:“想必你定是誤會阿曼了,她...”
我不想看他一副維護嬌妻的嘴臉生生打斷道:“行了,怎麼?我說她兩句你也打算和對七妹一樣與我斷交?”
他憋着張臉明顯心裡不大痛快,怎麼說我和宮辰染也是曾經一起吃喝玩樂過一陣子便也不想就此事和他繼續較真,誰知他卻說道:“阿曼對我情深意重,你若是顧念你我之間的情誼就勿在我面前說她不是。”
我斜瞥着他:“恐怕之後我想在你面前說她都難了,明日我將會和洛羽離開子書府,日後天各一方,你好自爲之就是。”
他有些詫異:“你不是纔回來怎麼這般急着走?”
“左右我回來也無事,你整日陪着你那寶貝嬌妻,自當不會想到你藍妹我,錢莊裡事情多,我和洛羽還是早早離開吧。”
烏雲黑黑的壓下來,我擡頭望了望天,怕是有場大雨了,宮辰染的神色有些惆悵:“來時我們三個,現下你們兩卻要走了,也不知日後何時才能相見。”
終歸我和他也有一番一起鬼混的情誼,見他惆悵不免也有些傷情,於是出言寬慰他幾句便和他告別。
我覺得吧,人生伴侶真的很重要,縱使你和一個人關係再好,再如何合得來,一旦他/她找了一個和你不對盤的另一半那基本都會漸行漸遠了。
就像很久以前,久得像上個世紀一樣,我那最小的叔叔沒結婚前總是三不五時到我家蹭飯,雖然我媽十分不喜歡我爸那一家子,也幾乎不來往,但因爲我叔叔臉皮厚來得次數多了,我媽也就慢慢把他當自家人,逢年過節還記掛着讓我爸喊他來。
後來他娶了個老婆,我那嬸嬸着實是個奇葩,每次來我家吃飯都要把剩菜剩飯全打包回家,看着好的一個不留,有次我媽燒了條桂魚,這才端上桌她就嚷着帶回家明天上班時帶菜,於是那我們一口都沒嘗着的桂魚就被她整條裝進了飯盒!
自那後我媽便不讓我爸喊他們來家中吃飯,再後來就疏遠了。
所以轉身的那刻我就知道與宮辰染這個兄弟怕是日後再難像以往那樣勾肩搭背一起鬼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