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彥上前兩步扯過溫藍藍的雙手緊緊握在掌心:“別鬧了。”
鬧?他認爲她在鬧?她只是想看看女兒,她不想萬一有個意外連果果最後一眼都看不見,她走的時候果果還活潑的送她到門口,朝她飛吻,可再回來卻只能隔着手術室的大門,何其殘忍!
溫藍藍髮了瘋的去掙脫方彥,可她的力氣根本就掙脫不開,她狠狠的瞪着方彥:“你走!你給我走!你在這裡幹嘛?我的事和你有什麼關係!門裡的是我的女兒!我的女兒!你已經讓我失去了第一個孩子,你還想怎樣?”
溫藍藍的心被用力撕扯,那種對生命的無能爲力讓她再次發狂,她不想看見方彥,她怪他,此時此刻她只覺得自己這短暫的人生遭遇如此多的波折都和眼前的男人有關。
方彥的手不自覺的顫抖了一下,溫藍藍的絕望無助和對自己的埋怨都讓他心痛得無以復加,他第一次如此痛恨自己,無論當年如何把洪全門扳倒,把要害溫藍藍的樑家人拖下水可依然給不了自己心愛的女人幸福。
他曾以爲自己是溫藍藍的天,他甚至找遍了中國才找到一處海天一線的藍色,他帶着她懸浮在那片藍色的海洋,那時的他真的認爲把所有都給了她。
可這些年裡她有多少次這般撕心裂肺?在溫杏離世時、在她媽媽病逝時、在她失去肚子裡的孩子時,在古潯遇難時、在自己遭遇不測時,她到底有多少次像現在這般令他心疼得快要發狂!
爲什麼?爲什麼曾經他沒有一次陪在她身邊,哪怕就一次,她的人生會不會就不用那麼艱難!
方彥狠狠的把溫藍藍揉進懷中越摟越緊,這一刻,他突然很害怕,他怕因爲他的錯過,因爲他曾經對她的刻意冷落和冷漠而讓她離自己漸行漸遠。
也許在看見渾身發紫的果果直到那個小身體被推入手術室後方彥才忽然意識到人的生命有多脆弱。
溫藍藍早已在方彥的懷中哭得泣不成聲,她已經不知道自己還能再做些什麼才能換來果果的安然無恙。
“我不會走,我對果果的擔心不會比你少一分!因爲她是你的女兒!”
溫藍藍的眼淚在方彥的懷中變得溫熱,可手術室的門卻被打開有醫生匆匆出來往電梯那裡走,溫藍藍趕忙追上去:“醫生,我女兒怎麼樣了?你告訴我。”
她的淚水仍然不停的滑落,帶着口罩的醫生也很焦急的模樣:“脈搏不是很穩定,大家在努力。”
醫生剛說完看也沒有看他們一眼急急進入電梯,而溫藍藍在聽到那句脈搏不穩定時已經感覺胸口的氣卡在那裡眼前一花沒了知覺。
方彥眼疾手快的接住了她把她抱在懷裡。
下半夜的時候窗外下起了小雨淅淅瀝瀝的並不大,溫藍藍卻被這細微的聲音叫醒看見自己躺在病牀上,她的手被方彥攥在手心,她側頭看見他滿目憔悴,卻無暇顧及急急的問:“果果?”
方彥握着藍藍的手緊了緊,望進她那雙擔憂的眸子不忍告訴她。
“溫藍藍,你聽着,果果現在被緊急轉移了,在你昏迷的時候我替你做的決定。
她的身體太小,這病之前在我國沒有案例,醫院緊急組織的醫療組最終沒有對她動刀,後來又聯合果果之前的主治蘆醫生進行會診,決定把她送去德國手術!”
溫藍藍只感覺渾身的血脈都在膨脹,她不敢相信方彥都做了些什麼!在她昏迷的時候把她女兒送上了飛機去了那麼遠的地方,她生死未卜,他怎麼能那麼殘忍!
方彥看出溫藍藍的情緒抓着她的肩不給她任何喘息的機會:“如果現在不緊急送去德國,多耽誤一天她的存活率就會一直下降,待在這裡沒有人能讓她起死回生!”
溫藍藍已經聽不進去,她從來沒有覺得方彥如此可恨,他怎麼可以揹着她奪走自己的女兒,萬一手術不成功,她連見女兒最後一面的機會都沒有了!
她狠狠的推開方彥,拳頭如雨的落在他身上,方彥硬生生的受着,如果是以前溫藍藍連大聲對他說話都不敢,可面對果果的生死她的大腦已經停止運轉,只覺得是眼前的男人把她的女兒奪走了。
方彥的怒火也突然騰昇了起來,他用力的抓過藍藍把她壓在牀上滿眼怒氣:“兩個小時後我會親自飛去德國,如果不能把果果帶回來,我會拿我的命給你個交代!”
他一把甩開藍藍頭也不回的離開病房,他的背影決絕,隨着他的離開藍藍的心也被扯得生疼。
她和她爸爸都沒有去德國的簽證,沒有辦法像方彥一樣飛去德國守在果果身邊,只能一邊等簽證下來一邊在國內默默祈禱。
那半個月裡她每天都會打電話給方彥,可每次電話裡方彥總是簡短的幾句話便掛了,她沒有辦法知道關於果果更多的情況,只能一天比一天焦急,人也已經憔悴的不像樣子,而在那段時間裡她發現她爸爸的視力變得很差,在家裡經常打翻東西,有一次跌倒在廚房甚至還有一次撞破了額頭,溫藍藍已經夠心力交瘁的了但還是強打起精神安慰他爸果果會沒事的,她只能說着這些連她自己都覺得蒼白無力的話。
而韓國那邊的項目卻已經敲定了合作事宜,趙興派人打聽溫藍藍和庫爾什的關係,打聽來的結果真的和她所說的一樣,因爲杜認識的楊左從而纔有了這次的合作機會,而在雲南項目之前溫藍藍和庫爾什是毫無交集的!
他探不出這其中有什麼門路,可又因爲抽屜裡的那疊照片總感覺心裡不踏實,然而到手的肥肉又不能飛了,只能先做了再說。
溫藍藍眼盼着簽證快下來了卻在一個平淡無奇的早晨突然發現她爸暈倒在家中的客廳,送去醫院的時候就直接進了重症監護室,三天後溫藍藍得知他爸得了突發性腦血栓,情況危急已經壓迫了視覺神經,經診斷左半邊身子也有了癱瘓的跡象讓藍藍做好準備。
她倒在病房的牆上看着雙眼緊閉的爸爸無助的像個孩子...
她撥通了方彥的電話照例問着:“果果今天有沒有好轉。”
方彥也依舊回着:“需要觀察。”
只是今天溫藍藍沒有再繼續追問握着沉默了半晌才重重說道:“從今天起我把果果交給你,請你一定要救活她,你救了她也是救了我!這個人情我一定如數奉還!”
她沒有再等方彥說一句話便把關了!她知道德國她去不了了,對於果果她只能把全部的希望寄託在方彥身上,而她自己必須得守着爸爸,她的爸爸也只有她了。
自那天后她再也沒有去聯繫方彥,她逼着自己不去想果果,也害怕聽見關於果果不好的消息,卻只能在國內無能爲力,她能做的唯有守住自己的心守住爸爸等着果果回來!
溫爸爸情況越來越糟糕,她每天有一大半的時間都在醫院照顧爸爸,偶爾回趟天石跟蹤下韓國那邊的項目進展,多數是在醫院裡通過一臺筆記本完成所有的對接工作,她沒有因爲爸爸生病而把本該屬於她的工作推出去,反而變得更加忙碌。
心力交瘁的時候她很怕自己也倒下去,可她知道她不能倒。
轉眼又過去了四個月,雲南項目和韓國項目的一期階段幾乎是同時期完成,總耗時半年多,在進入二期階段前針對項目本身已經開始運營,由於中韓兩邊聯合造勢,兩個項目受到了空前的關注度,首開日便人滿爲患,也開始承接各路劇組的拍攝,在一期項目的基礎上,這兩個新項目的成功完全達到了衆人的預期,甚至還大大超過了。
不知不覺又過了一個新年,梅花落完桃花開,春天的氣息漸漸鋪灑在大地,也許是這新的氣息讓溫藍藍最近午後總喜歡在醫院後樓的小花園靜靜的坐上一會,思考項目中遇到的難題,和天石裡要應對的人事物,也會想起果果和方彥。
她覺得自己的臉頰被太陽曬得發燙,站起身準備往病房走,卻不小心細高跟卡在地下的磚塊縫子裡重心不穩身子一歪以爲這次自己栽了卻被一隻強有力的臂膀狠狠接住讓身體穩了下來。
“謝謝。”她虛驚一場剛想擡頭朝扶她的人投去笑容,然而那笑卻凝固在了臉上。
面前的男人頭髮微長帶着墨鏡留了短短的鬍子,穿着黑色的休閒皮夾克一隻手抱着一個女娃娃,比起雜誌上的潮爸還要多幾分成熟男人特有的魅力。
他蹲下身子放下女娃娃,伸手輕輕的握着溫藍藍的腳腕把她的高跟鞋一點點拔出再替她穿好站起身拿下墨鏡,粲然一笑:“還是那麼莽撞。”
“媽媽!”果果早已抱住溫藍藍的腿親暱的低喃,溫藍藍一把抱起果果覺得眼前的一切美好的太不真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