僵持了片刻,歆蕾有些無趣地把顧淞推開,衝他做了個鬼臉說:“幾年不見,你怎麼變得這麼無聊了。我跟你開個玩笑,看把你給嚇的。”
“開,開玩笑?”顧淞的冷汗都快流下來了。他從來沒有跟精神病人打過交道,生怕哪句話說得不合適,刺激到歆蕾那敏感脆弱的神經。但是轉念一想,歆蕾生病之前本來就是個性格頑皮的女孩兒,時常喜歡用惡作劇捉弄他,不禁啞然失笑。
輪到跟夏時打招呼的時候,歆蕾沒有如預期中那樣送上一個熱情甜蜜的擁抱,畢竟他們之間的關係有些微妙。不過,難得有家人之外的朋友來醫院看望她,她還是表現得非常興奮,像個天真的孩子一般,欣喜地對夏時說:“想不到你也來看我了。”
“你還記得我?”夏時輕輕揚了下眉毛,看似波瀾不驚的外表下掩藏着一顆狂跳不已的心。
爲了讓夏時徹底放心,歆蕾露出一個燦爛明媚的笑容,俏皮地回答道:“夏公子,我當然記得你了,我家裡還留着你給我寫的情書呢。”
聽到“情書”二字,顧淞像是發現了新大陸似的,驚詫地看着夏時說:“行啊,想不到你這種人還會寫情書呢。”
“什麼叫我這種人?”夏時不滿地白了顧淞一眼,臉上有種火辣辣的感覺。確實,像他這麼死板嚴肅又沒情調的人竟然會給喜歡的女孩兒寫情書,現在回過頭來看這件事,他自己都覺得不可思議。
三個人在病房裡有一搭沒一搭地閒聊起來。通過交談,顧淞發現歆蕾的病情已經好轉了許多,如果不刻意說明,幾乎看不出來她是個精神病患者。
歆蕾自己也說:“其實我的病早就好了。我想回家,想我的爸爸媽媽,可是黃叔叔不讓我走,希望我再留院觀察一段時間。”
“不管怎麼說,院長的話還是要聽的。”夏時像哄小朋友一樣對歆蕾說道,“黃院長是你父親的老朋友,他所做的一切肯定都是爲了你好。”
“我知道他是希望我的病情稍微穩定一些再回家靜養,可是……”歆蕾頓了一下,輕聲嘆了口氣,“總是待在醫院,我心裡有種不安的感覺……”
“爲什麼這麼說?”顧淞疑惑地問道。
歆蕾搖搖頭,露出一副焦慮的神色,“我也不知道,我有很長時間都沒見過我父親了。以前他每個月都會來這裡看我一次,就算抽不出時間也會通過黃叔叔給我打電話。可是最近幾個月,他一次都沒有聯繫過我。”
顧淞想起楚教授對女兒那般呵護疼愛的樣子,感覺這事情的確有些蹊蹺。“你問過院長了嗎?他是怎麼說的?”
“問了呀,他說我父親去國外學習考察了,因爲時差和工作繁忙等原因沒有聯繫我,但是……”
“既然如此,你也不要擔心太多了。”顧淞怕歆蕾胡思亂想,影響病情的康復,連忙安慰她說,“你好好養病,爭取早日痊癒,到時候你就可以光明正大地回家了。”
“嗯。”歆蕾聽話地點了點頭,她知道除此之外,自己沒有更好的選擇。
時間不知不覺過去了一個多小時,顧淞和夏時趕着回金水縣工作,無法在這裡繼續逗留下去了。聽說兩個人要走,歆蕾十分不捨,卻又不好意思挽留他們。
好不容易有朋友來醫院看望她,她真希望時間可以就此停住。她還有很多話想說,無論是對顧淞,還是對夏時,可她知道那兩個人現在都是警察,工作任務繁重,能特意抽出時間來看她,她已經很滿足了。
“對了。”在顧淞即將開門離開的那一刻,歆蕾忽然叫住他問道,“五年前的那起案子,兇手抓到了嗎?”
顧淞心裡一驚,轉頭跟夏時對視了一眼,後者也皺起眉頭,臉上浮現出一絲擔憂。開車來醫院的路上,兩個人已經約定好了,誰都不許在歆蕾面前提到當年那起案子,包括前幾天發生在金水縣的事情,以免勾起她內心深處可怕的回憶。此時,歆蕾竟然主動打聽那起案件的情況,這大大出乎了顧淞的意料。
見顧淞半天沒有回答,歆蕾又焦急地問了他一遍,“你知道我在說什麼吧?就是五年前我們在公共廁所遇到的……”
“我知道,我知道。”顧淞不想讓歆蕾再繼續說下去,連忙打斷了她,“很遺憾,那名兇手目前還沒有落網。”
“是嗎……”歆蕾有些失望,隨即又用請求的語氣對顧淞和夏時說,“答應我,你們一定要抓住那個兇手,千萬不要再讓他傷害更多的人了。”
“好,我們答應你。”夏時搶着回答道,雖然他心裡還沒有十足的把握,但是爲了歆蕾,也爲了那兩名無辜的受害者,他一定會盡自己最大的努力,將真相查個水落石出。
告別歆蕾以後,他們從崔護士口中得知,楚教授已經在四個多月前因突發性心臟病去世了。由於歆蕾的病情尚不穩定,院長怕她受到刺激,病情惡化,不敢讓她知道楚教授去世的消息,所以只能暫時把她留在醫院裡,這也是歆蕾母親的意思。
醫院的走廊上,顧淞和夏時邊走邊聊,內心充滿了無限的感概。他們並沒有注意到走廊的不遠處,一名戴着墨鏡和鴨舌帽的年輕男子正從鏡片後偷偷地窺視着他們,臉上帶着厭惡和反感的表情。
待顧淞他們漸漸走遠,男子也離開了住院部。他輕車熟路地找到黃院長的辦公室,象徵性地敲了兩下房門,沒等裡面的人說“請”就自顧自地推門走了進去。
黃院長的年齡跟楚教授差不多,都已年近六十。他穿着醫院裡的白大褂,戴着一副玫瑰金鏡框的老花鏡,打整得乾淨利落的頭髮摻雜着一縷縷的銀絲。
他驚訝地打量着擅自闖進他辦公室的年輕男子,心中有些怨怒。可是當對方摘下墨鏡和帽子,露出那張久違卻又熟悉的臉龐時,他瞬間轉怒爲喜,目光中流露出慈祥與關切,“小言,怎麼是你啊?你什麼時候從美國回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