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輪正好是九號位置的豪客坐莊,這是一頭肥羊。
赫爾有兩種選擇,要麼就是開搶,在哈倫下手之前把肥羊吃掉;要麼等哈倫下手,然後加入競牌,想辦法虎口奪食吃兩家。不過這樣一來,就驚動了哈倫。
最終赫爾決定先看兩手再說。
赫爾很快就發現他的做法是正確的,哈倫似乎並不急着下手,而是不緊不慢地下注,好幾輪都是隻跟牌,而不競牌,跟着贏家吃一點小彩頭。不過老騙子押得很準,三次裡面至少有兩次押對,這讓他不緊不慢地增加着贏來的籌碼。
看到哈倫這樣出牌,赫爾感到有些棘手,如果哈倫始終這樣平穩的話,他很難讓老騙子付出太大的損失,除非他贏得很兇,一直都贏,不過那也太囂張了一些,再說如果總是輸錢的話,老騙子很可能會收手不賭。
但是轉念間,赫爾又打消了這個念頭,因爲他記得那個總經理告訴他,哈倫每天從賭場平均能夠贏一兩千弗裡,正好相當於他花費的錢。
像這樣一輪最多贏十幾二十弗裡,想要贏到一千弗裡要多少時間?更何況沒有一個賭徒能夠始終保持在巔峰狀態,誰都免不了會連連走下風。
所以哈倫肯定會在合適的時間下手,赫爾知道自己唯一要做的就是等。
一邊等待,他一邊觀察着老騙子。
浮腫的眼袋,蒼白的臉色,所有這一切都證明眼前這個人生活無度。但是從哈倫的精神狀態中絲毫看不出虛弱和疲勞,他的精神看上去非常好。
除非有人對他施展恢復活力的魔法;赫爾看到安娜替她自己和女兒雪麗施展過這種魔法。除了魔法,神術之中也有一些,同樣能夠做到恢復活力,消除疲勞。
不過和生命活力有關的全都是非常高級的魔法或者神術,請這種人價值不菲,沒有人會爲了賭博而那樣做。
赫爾轉念間想起了鴉片,那東西也有相同的作用,鴉片的價格雖然相對要便宜許多,卻足以透支生命作爲代價。
赫爾越看越能夠確信,哈倫此刻已染上了很深的毒癮。
雖然不知道這個傢伙怎麼會這樣,老騙子應該不至於那樣愚蠢,居然會去碰毒品這種東西,但是眼前的事實證明,老騙子確實自作孽不可活。
現在就連對老騙子進行記憶抽取都可以免了,只要不讓老騙子抽鴉片,這個傢伙肯定會把一切事情都招供出來。
不過想要那樣做,至少要讓這個傢伙從這個庇護所出去。
玩了大概一個多小時,老騙子的手開始熱了起來,他偷偷摸摸地開始加大賭注,贏來的錢也漸漸多了起來。
這一切都落在赫爾的眼裡。
兩輪過去之後,赫爾成功地狙擊了哈倫一把。
那是六號位置的老頭作莊,哈倫手裡拿着一把很旺的牌,想要大大咬上一口,所以接連三次投下去三百弗裡,加上一開始跟進的兩百弗裡,全部的賭注是一千一百弗裡。
哈倫完全靠運氣,他手上的牌確實不錯,他的旺牌把其他人全部嚇住了,除了赫爾,別人都已收於,不再跟進。
但是赫爾卻從盲感之中清楚地知道,接下來會是連續四張大牌。下一張牌,老騙子肯定會要,這樣一來,他的點數就到了爆掉的邊緣。
赫爾自己手上的牌都不大,屬於他的兩張大牌絕對會拿下來,如果老騙子不要最後一張牌,赫爾的總點數會比哈倫多一點。如果老騙子要最後那張牌,點數就直接爆掉,只會輸得更慘。
預想知道結果,赫爾在老騙子下注之後又加註一千弗裡。
等到兩張牌攤開,老騙子猶豫了半分鐘之久。
這時候桌上的賭注加起來已有五千三百弗裡,這裡面有老騙子自己的一千七百弗裡,要他認輸實在不太甘心。
所以老騙子只能繼續下注,因爲赫爾剛纔加註一千弗裡,他不能夠少於這個數。不過他放棄了最後一張牌,他覺得爆掉的機率實在太大了。
等到赫爾的最後一張牌攤開之後,老騙子的臉色一下子變得難看起來——就差一點,他輸了。
就是這一點,讓哈倫輸了兩千八百弗裡。
輸了一手牌之後,老騙子就像是吃了蒼蠅似的,又接二連三輸了好幾手牌。
赫爾注意到,老騙子顯然對他有些警惕起來,賭得非常謹慎。
現在想要繼續掩飾下去已不可能,赫爾乾脆讓自己顯得非常手順,他的賭注下得越來越大,好像一個賭徒漸漸找到了感覺。
運氣也確實幫他的忙,接下來的半個小時裡,他的牌都很旺,不但三頭肥羊被他痛宰了一頓,就連二號和六號的兩頭老狐狸也被咬下了兩口。
老騙子一直在觀察赫爾,他一向都是謹慎的人,對於不熟悉的人總是保持着警惕,剛纔那一把更是讓他多加了一分小心。
他很清楚自己的處境,這個地方對他來說絕對是死地,但是他偏偏不能夠從這裡出去,只要從這裡出去,他立刻會死得非常悽慘。
說實話,他相當後悔,他最後悔的就是不應該到這裡來。
剛剛到雷蒙的時候,他確實意氣風發,和當初那個騙子的身份不同,這一次他是帶着大把的錢,肩上負有使命而來,他的身後是神秘而又強悍的勢力,他要結交的是教廷的上層。
到達這裡之初,他確實花費了一番心思,也確實搭上了幾條直通上面的線,但是自從一個傢伙請他到這裡玩了一次之後,一切都改變了。
這裡有一切美妙的享受,只要他能夠想得出的花樣,都可以做到,只不過需要付出的代價也非常高昂。
從來沒有享受過這樣的樂趣,最初的那段日子他整天過着一擲千金的生活,當他發現自己的經費都花光的時候,他才猛醒過來。
可惜他沉溺其中實在太深了,他回到密斯康從克力特曼那裡又提出了一筆款子,到這個時候,老騙子的心底已有一種不好的感覺,克力特曼也曾經警告過他,他也曾經發誓要遠離這個罪惡之地,但是最終他仍舊忍受不住誘惑。
他再一次回到了這裡,雖然這一次他花錢顯得謹慎很多,但是錢仍舊如同流水一般,這個地方原本就是一個無底洞。
當他再一次把錢花得所剩無幾時,他發現有人在打聽他的消息,那個時候他便知道,僱主已對他的工作表示不滿。
老騙子很清楚,自己的僱主是幹什麼的,這個圈子裡面的人,沒有一個會心慈手軟,更何況他知道了那麼多不該知道的秘密,再加上他的錢又快要花光了。
老騙子開始動起腦子來。逃?老騙子從來沒有想過,他知道僱主的身邊有很多高手,他根本就沒有地方可以逃。
想要找個地方避難,那要有人肯收留他,捫心自問,他有什麼價值?他如果真的有價值的話,也不會被關在監獄裡這麼多年,最後還是僅見過幾次面的克力特曼想起他。
此刻他唯一有價值的,就是自己的使命以及和使命有關的情報,不過這種東西只有出賣一次的價值。沒有人會因爲這些而同意收留他,讓他避難。
甚至他懷疑,買情報的人在得到情報之後,會直接把他幹掉,這樣就可以省下一大筆情報費用。
所以他更不敢從這裡出去,就連做交易,也選擇在這裡。
第一筆交易,他把他的僱主賣了二十萬克朗,但是他還嫌不夠,所以又賣了第二次、第三次。
他手裡確實有錢了,他的錢足夠在這裡待上一年,但是一年之後呢?所以他不得不替自己開闢財源,在梵塞有很多年輕人就依靠牌桌上贏得的錢生活,老騙子對自己的賭技有點信心,他盯上了這裡的賭場。
從此之後,他每天都花費幾個小時泡在這張牌桌上面,他是這裡的常客,也經常是這裡的贏家。
輸給他錢的有各色各樣的人,來這裡玩的人大部分不會在意輸贏。只是爲了享受賭博的刺激,所以他的收入也算是不錯。
如果說有誰會因爲他不停贏錢而感到不高興的話,那就是賭場。
沒有哪個賭場喜歡總是贏錢的賭徒,對於所有的賭場來說,他們總是希望贏家只有一個,那就是賭場本身。
幸好這種大賭場總是有大賭場的規矩,賭場的人再不喜歡他,卻不能夠阻止他贏,只要他沒有作弊,賭場的人也不能將他堵在門外。
賭場想要把他趕出去,也只能夠用符合規則的手段,比如請一位賭博高手來對付他,在賭桌上讓他變成一個窮光蛋。
而眼前這個陌生人,看上去就很像是幹這種工作。
所以儘管赫爾表現得再像是一個外行,老騙子哈倫也不肯再加大賭注,這讓赫爾着實感到煩惱。
正當他想若對策的時候,突然間他看到雪麗轉到了老騙子的身後。
雪麗的手籠在一個白狐皮袖筒裡面,普通人根本就看不出她在幹什麼,但是赫爾卻能夠看到魔法序列,那是傀儡控制。
果然老騙子哈倫滿臉慌張地將身邊代表賭注翻倍的牌子,推到了最高的十。
這是賭十倍的意思,是這張賭桌最兇悍的下注法,按照下注的多少,贏就贏十倍,輸同樣也輸十倍,平常這隻有在確信自己牌很大的情況下,纔會有人這樣做。
哈倫此刻才注意到,自己的另外一隻手已將賭注下了出去,整整十個籌碼,恰好是這張賭桌上允許的最大數值。
只要輸就是一萬弗裡,老騙子感到自己的眼前有些發黑,不過他立刻想到,他的損失絕對不會只是一萬弗裡,那個陌生人肯定會跟牌,他肯定會加賭注加到這個牌桌允許的上限。
正如老騙子預料的那樣,赫爾隨手推出一千弗裡的籌碼,並且輕輕地擡了擡手,那是競牌的表示。
老騙子的手立刻伸了出去,他想認輸,這樣他最多輸掉兩萬弗裡,但是還沒有等到他認輸,任其他人紛紛表示放棄的時候,莊家居然也推出了一千弗裡。
老騙子的眼睛一下子落回了賭桌之上,莊家的牌非常不錯,不過莊家的牌也非常危險,只要上一張牌是隨意一張花色牌,莊家的分就滿溢了。
相對來說,自己的牌要穩妥一些,雖然記分落後,卻沒有爆掉的危險,而且下一張牌如果稍微大一些,很可能後來居上。
哈倫的心變得忐忑不安起來,現在他可以放棄,後果就是輸掉三萬弗裡,相當於這裡一個月的住宿費。但是他如果再抽一張,贏就是六萬弗裡,輸的話,最後一名要賠給贏家六萬弗裡,否則就只輸帳面上的兩千弗裡。
思索了各種可能性,最後哈倫放下了認輸的手。
赫爾開始競牌,他從六張牌裡面要了兩張,一張六一張十,他留下了十。看到這張牌,哈倫的心放下了許多,雖然這張牌也不小,但是自己的牌只要不小於三,就贏了。
最後一輪,莊家開始下注,仍舊是一千弗裡,他得到了一張很小的牌,沒有溢出,但是卻仍舊不能夠保證贏,哈倫只要得到一張七點以上,贏家就是他。
所以當哈倫小心翼翼將一千弗裡的賭注推出去的時候,臉上滿是汗珠。
荷官抽出一張牌,牌面朝下推到了哈倫的面前。
老騙子猶豫着輕輕揭開牌的一角,他的臉色驟然變得慘白,那是一張二,哈倫一下子倒在椅子裡。
他只能眼睜睜地看着荷官抽出最後一張牌,看着那個陌生人用力地掀開牌,那是一張國王。
哈倫茫然地坐在椅子上,過了好一會兒,他哆羅哆嗦地從口袋裡摸出支票簿,在上面簽上名字和金額。
負責兌換錢幣的侍者,立刻將支票變成了籌碼,推到勝利者赫爾的面前。
“看來今天手氣不好,我就玩到這裡了,祝大家玩得愉快。”哈倫好不容易平息了心情,硬擠出一絲笑意說道。
說着他從椅子上站了起來,朝着賭場門口走去。
赫爾注意到,老騙子走路的時候甚至有些搖搖晃晃。
對面前堆着的這些籌碼,赫雨沒有什麼興趣,他來並不是真的爲了賭博。
看到老騙子離開,赫爾也站起身來。
走到門口的時候,雪麗一下子竄過來抱住他的胳膊:“我剛纔幹得不錯吧?”
“不錯,不過這不是你的功勞,而是這裡的人不想管閒事,傀儡控制實在是太明顯了。”赫爾板着面孔說道。
“沒有人注意就可以。”雪麗不以爲然地說道:“接下來我們該怎麼做?或者乾脆讓我用傀儡控制,控制住那個傢伙,讓他自己從這裡走出去。”
赫爾想了想搖了搖頭:“就算抓住他,知道他把我出賣給誰,又有什麼用處?如果只是需要一個答案,乾脆殺了他,從屍體身上也能夠抽取記憶。
“我現在更加希望他能夠把幕後的那個傢伙引出來。按照那位總經理的說法,哈倫從來沒有離開過這裡,也就是說,和他接頭的人是這傢俱樂部的會員,能夠劍這裡來的都不是普通的人物,這個負責接頭的想必是一個高層。”赫爾說道。
“直接抓那個接頭的人?”雪麗非常興奮。
“你釣過魚嗎?”赫爾問道。
雪麗連連搖頭,野人嶺被蟲海包圍,就算他們進出也不是很方便,河流離他們實在太遠了,別說釣魚,在走出野人嶺之前,雪麗甚至沒有吃過魚。
“釣小魚非常容易,上鉤之後只要一收釣竿就可以了;但是釣大魚,特別是海里的那些大型海魚,太快收杆,只會扯斷線或者折斷釣竿,最好的辦法就是將線放得很長,讓魚游到體力喪失殆盡,然後就會被釣上來。”
赫爾說道:“哈倫受了這一次的驚嚇,肯定會認爲這裡難以待下去,他要麼弄一大筆錢然後逃走,逃到偏遠的流放地、甚至新大陸去,要麼就是請求庇護,能夠庇護他的就只有那邊的人,不過他得給對方一個庇護他的理由。”赫爾說道。
“他有那樣的理由嗎?”雪麗並不相信。
“有,哈倫並不是沒有任何價值,別忘了,他至少知道齒輪和其他幾個人。”赫爾說道。
“你立刻給齒輪那邊發個消息,讓他和另外幾個人儘快改頭換面。”赫爾命令道。
想要監視老騙子哈倫,就得住在這裡。在一個侍者的引領之下,赫爾上了三樓。
沿着樓梯上去就是一個大廳,大廳佈置得金碧輝煌,佈置這裡的裝潢設計師,肯定有黃金喜好症。
眼睛能夠看到的,全都是黃金的顏色。
那是真止的黃金,牆壁和天花板上貼着金箔,窗子上鍍着一層金,傢俱不是描金就是貼金,擺設不是漆金就是鍍金。
大廳的正中央有一張金色的大牀,連上面鋪着的牀單都是金色的綢緞,用金絲鏽出的花紋,牀上或躺或坐着幾十個女人,這些女人每一個都姿色不凡,絲毫不比雪麗和安娜遜色。
對於這個地方,赫爾早已在預料之中。
這個俱樂部既然有毒品、酒和賭博,自然也少不了女色。
看到赫爾帶着兩個女人上來,並沒有人感到驚訝,顯然這種事已司空見慣。
大廳後面是一排客房,房間傳出陣陣銷魂的聲音,赫爾當然知道是怎麼回事。
從那位總經理的口中,赫爾已知道老騙子住在哪個房間。
在賭場上剛剛輸了一把,哈倫頭也不回進了自己的房間,連女人都沒有叫。沒有找女人,就說明他在房間裡面抽鴉片。
赫爾要了隔壁的房間,這裡的房間隔音都相當不錯,一進入房間,安娜就在牆壁上設置起魔法陣來,很快旁邊的牆壁就變成玻璃一般透明。
透過變得透明的牆壁可以看到,哈倫就像是一隻懶貓一樣蜷縮在牀上,旁邊的小桌子上點着燈盞,他拎着一根菸槍,在那裡吸着,房間的窗簾全部拉着,抽鴉片的人害怕陽光。
燈光下老騙子的臉更顯得陰沉和浮腫。
足足抽了半個小時,老騙子才放下煙槍,盤腿坐了起來。
剛剛損失了六萬弗裡,對於老騙子此刻達到幾十萬弗裡的財產來說,根本算不得什麼,但是這個賭技高手的出現,卻讓他不敢再去賭場。
沒有了賭場的收入,想要繼續留在這裡就得勁用自己的錢,在這個地方錢是不能夠省的,他如果想要節省幾個錢,後果就只會有一種,那就是被扔出去。
不過就算還有錢,他也感到這裡已不安全了。
在他看來最後那張牌絕對不可能是運氣,十有八九是荷官動了手腳,要不然他拿到的怎麼可能是最不想要的牌,還有他莫名其妙翻十倍,也不可能是他的身體出毛病。
除了賭場,沒有人敢在這裡出千,所以這隻能是一個圈套。
這同樣也是一個警告,警告他再也不要出現在賭場之中。
哈倫早就知道會有這樣一天,從賭場撈錢肯定會讓這裡的人反感,所以他從來不敢多撈,每天贏一兩千就收手,沒有想到這樣也沒用。
這個地方再也待不下去了,看來不得不考慮最後的退路——找那羣人庇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