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此刻,父子二人距離白眉長老所在的“黑雲林”,尚有一段距離,正好乘此機會一邊交談,一邊討論未來的前進方針。
聽完寧無缺的分析之後,寧義武覺着他的擔心不無道理,可心中還是有些不滿意,訓斥道:“你說得雖然很有道理,但是,你要清楚一點,這統一天域,乃世間大事,成大事豈能惜身?你遠弟這些年在死亡森林鍛鍊之後,即便遇到再大的危險,必定也能夠輕易化解,何懼那些所謂的“地下世界的人物”?如果這些所謂的黑暗人物,果真的這麼厲害,那還要我等做什麼?蠅營狗苟,我看他們不過沽名釣譽,爲了獲取更多的財物,故意將自己吹噓一番,哼,如此做法,豈非滑稽可笑?你卻在背後懼怕這等宵小,真是令我失望!”
一番訓言之後,寧義武心中頓感悲涼,他未曾料想這寧無缺竟是懼怕這等邪道?心中念念:“當年我前往這些罪惡的刺客集團,實施斬首行動,九死一生,哼,在這種蠅營狗苟面前,越是怕死,你就越被他小覷,真不知道這無缺怎麼變了性子?莫非是上次遠兒斷臂一事,讓他心中惶恐不安?”
寧義武心心念念一番之後,側臉相望,卻見寧無缺滿臉憂色,心中頗爲欣慰。
原來,寧義武從小便沒了母親,追隨父親長大成人,無有兄弟姐妹,以爲終生遺憾,如今眼見兄弟二人團結一心,自是心中大喜,可忽然間想起父親身影,亦是大悲。
聽得父親這般教訓,寧無缺臉色頓生慚愧,可他凝思一會兒,依舊期盼能夠讓父親回心轉意,稽首相拜道:“可是如果真的將遠弟的武境實力完全暴露,父親難道真的認爲這世界上沒有那些隱藏在黑暗之中的人物!父親曾告訴我這武境世界藏龍臥虎,不可大意!爲何父親到了這時候,卻如此執念?”
寧義武反覆思忖,覺着寧無缺所言不無道理,正色道:“既然你如此擔心,那就不必過於宣揚他的才華,遠兒背後有着高人相助,他自己也是這樣一個武境天才,我當然希望他能夠避開這些鬥爭,一心一意地修煉武境,成爲我神劍宗真正的利劍,最後用這樣的利劍震懾異族!”
寧義武的理想除了是實現國家統一,民族復興之外,還有一個理想那就是讓周圍蠻夷再也不敢有覬覦天域神器的狼子之心。
比起無休止的殺人而迫使敵人屈服,寧義武更加希望有一種手段能夠不戰而屈人之兵,這種手段就是武境實力,想要讓對手屈服,談何容易,非但需要驚人口才,更需要讓所有人震驚的武境實力。
而在他看來,寧鴻遠恰恰有這兩方面的能力。
眼見寧無缺憂慮重重,寧義武再道:“既然遠兒背後有着神秘的高人相助,那麼對於他的個人武境實力提升,我這當父親的,還有什麼值得擔心的,遠兒必定不會如同我一樣走那麼多的彎路,年近半百,也只能達到劍王境界的水準!他一定有着更爲輝煌的未來纔對!你也是如此!”
寧無缺聽了之後,心想等到父親豪情散盡一些之後再繼續勸慰,此刻只得滿目欣慰地點了點頭。
此時霧靄已聚,已至深夜,夜空繁星點點,秋月朦朧。
想起往事,寧義武對寧鴻遠充滿了信任,面朝寧無缺撫須而道:“古人云,不戰而屈人之兵,上之上策,如果遠兒能夠成爲這天域世界,武境實力最爲強勁的年輕武境強者,花二十年的時間,突破劍王境界,我們就有更加有把握與敵人周旋,甚至在某種意義上,今後一旦天下大亂,許多人還會因此而望風而降,他既然是我寧家的後人,就不要懼怕這些危險!大丈夫在世,生當雄,死當傑,畏首畏腳,怎成大事?”
寧無缺眉目之間仍有憂色,但還是點了點頭,贊同父親的意見。
可幾番思慮下來,寧無缺心中仍舊擔心:“父親是打算讓遠弟今後在外人面前展示出自我的真實武境,可是這樣,遠弟的壓力就更大的了,他一方面要向外人展示自己的真實力量,用以震懾敵人,另外一方面,那些頑固的敵對勢力就算失敗,他們也必定會不甘心,那麼派出的殺手與刺客,必定不是從前那種級別的!甚至有些武宗的尊者,爲了自身武宗的利益,還會重新浮出水面!到那時,遠弟的武境天分僅次於先皇的名號,很有可能會讓他樹敵過多!真的要爲了我們神劍宗的威嚴,而讓遠弟承擔這樣的壓力嗎?”
雖聽父親一番豪情壯語,可寧無缺還是心中憂慮,他深知武境世界藏龍臥虎,更需小心提防,如果等到災難降臨,痛哭流涕又有何用?
作爲哥哥,寧無缺最爲擔心的一點,那就是那些從前已經不問世事的武境尊者,聽得寧鴻遠這樣一個年輕之輩如此年輕就成長到了這般實力,會不會有隱逸之士因此而重新出山?
寧無缺一時間心心念念:“這樣一來,遠弟的危險就更大的,如果這些隱逸的強者出山,這就不是之前那些小打小鬧的刺客能夠相提並論的了!”
寧義武側臉打量,見寧無缺眉目之間盡顯憂愁,終歸微微一笑,道:“你何必如此反覆心心念念?你們兄弟二人的天分不相上下,我打算讓你繼續隱瞞你的真正武境實力,而讓你弟弟的武境實力顯現在外人眼前,如此一來,我們神劍宗纔有未來!至於你剛纔提出的問題,我當然明白,無非是擔心你的弟弟將會面臨更加強大敵人的暗殺,然而,你想過沒有,如果你的遠弟能夠經受住這些考驗,將這些暗殺一次又一次地化解,擊敗一個又一個強大的敵人,這可勝過百萬大軍!更何況,真正的武境實力是在一次又一次地交手之中磨練出來的,這對他而言,既然一種挑戰,也是一種難得的機會!不要過於擔心,我說過,你遠弟背後有高人相助,死不了的!”
寧無缺聽聞父親這樣的豪言壯語,心中大快,眉目終於舒展,“既然父親都這樣說了,我也沒什麼可擔心的了,我也相信遠弟的能力!父親所言不錯,遠弟背後有高人相助,我何必如此心心念念?”
父子二人相視一笑,遂即加快速度,乘霧奔騰。
一會兒功夫,一行人來到了神劍宗西北大門,“黑雲林”的邊境。
寧義武憑藉過人的武境感知能力,人雖未至,卻已經能夠感知到這一股熟悉的實力。
“果然是他!白眉,白眉,想不到你也有今天!”
心中有了算盤之後,寧義武先是心中一驚,旋即仰天長笑起來,“想不到你還有今天!”
寧無缺聽完父親這一句話,心中一驚,凝思一會兒,隨後便也眉目舒展,“想不到父親這老朋友還有今天這個悽慘的下場!”
“走,加快速度,去見一見我們這老朋友!”
寧義武一聲令下,二人一口氣所有真元凝聚,兩道猶如流星一般的幻影,劃過這寂靜的夜空。
黑雲林之中,白眉老人經過長時間的跋涉,拖曳着滿身傷痕的身子,憑藉自身極其頑強的意志,終於還是到了這個地方。
他望着這周圍幽深的黑木林,竟是感到了一種久違的恐懼,想起這些年的所作所爲,百感交集。
他不再去深思自己地未來,慢慢拖着劇痛的身子,最後依靠在一大槐樹上,閉上了雙眼。
他知道,到這裡就安全了,因爲他很瞭解寧義武的防禦體系效率極高,一旦有人闖入神劍宗,不到半刻就有人來此一探究竟。
至於明天,他不再去想。
他閉上了眼睛,等着命運的安排。
待到他完全沉睡之後,兩道幻影從天而降,正是寧義武和寧無缺。
寧義武眼見真人真相之後,微微一笑,隨後慢慢走上前去,見這白眉老人斷掉了一隻臂膀,細細查探起來。
白眉老人縱然用真元強行壓住了傷口,但鮮血依舊從傷口中滲出,竟是將這大槐樹的樹根染成了血紅。
寧義武見狀,一口氣利用真元之力,強行撬開對方的嘴,旋即一掌將一顆“止血丹”打入對方的腹中。
一旁寧無缺瞧見父親如此動作,心有不瞞,“父親爲何這般仁慈,這白眉老人是我們神劍宗的勁敵,即便父親不能殺他,爲何還要讓他恢復武境實力?”
寧無缺雖說知曉父親心胸一向寬廣,絕不會殺掉這白眉老人,但是瞧見父親竟是讓其服用昂貴的止血丹,心中自然不滿,畢竟,這老賊曾經無數次策劃過對自己,對自己弟弟的暗殺行動。
寧無缺心中念念在茲:“父親何必如此,此乃猛虎,喝足了吃飽了,必定反撲!父親要收留他,就應該讓他身受重傷,斷其虎牙,爲何還要讓其服用如此昂貴的止血丹?若是他執迷不悟,仍舊想要東山再起,父親此番做法豈非讓虎添翼?”
寧義武揮了揮手,示意寧無缺不要說話,隨後一邊用真元之力查探“白眉老人”的傷勢,一邊再語重心長道:“缺兒,不要那麼激動,我知道從前你差點死在他的手上,但是,仇恨這種東西,是無法讓我神劍宗真正壯大起來的,仇恨可以用於一時,可不能用於一世,你不要被仇恨矇蔽了判斷力!”
寧無缺聽了父親的開解之後,雖說內心緩和了不少,可是望見眼前這昔日的仇人,心中如何不怨恨,當年這老賊派人暗殺他,他毫無懼色,也毫無怨恨,可這老賊事後竟然派人刺殺他的愛妻楚凝兒,這絕對是任何一個男人都不能忍受,更何況他寧無缺?
寧無缺眼見父親如此,也只能遵從父親的意見,心中憤憤冷哼一聲之後,不再過於心心念念。
冷靜下來的寧無缺,開始回憶起這些天從萬劍宗得到了一些消息。
他結合了一些情報,開始推測事情的來龍去脈。
忽然間,寧無缺開始恍然大悟,“莫不是那無影老人真的發動了政變?”
寧義武點了點頭,隨後大笑道:“除了這樣的原因,還有什麼會讓這昔日的梟雄傷成這樣!萬劍宗實力能夠與這老傢伙抗衡的就只有無影老人一人而已,當年這老傢伙忌憚無影老人,只能將其軟禁起來!”
寧無缺聽聞軟禁二字,心中覺着好笑,“軟禁?這還真是有意思,他怎麼不一口氣殺了無影老人!如果當時殺掉無影老人,他怎可能會有今天這般下場?”
“無影老人在萬劍宗內有一定的威望,想要殺掉這樣的梟雄,不是一件你說做就能夠做的事情,更何況當時無影老人曾經爲平定萬劍宗而立下汗馬功勞,手下干將如雲,他如果敢真的動手,會給他惹來大麻煩!所以,他對外宣稱無影老人身體不適,需要修養,剝奪了他的權力,而後設下酒局,將其軟禁在天華山!這樣一來,豈不是比殺了無影老人,更加讓人信服嗎?這是他們這些人常用的手段,比殺人更高明一點呢!”寧義武語重心長地如此說道。
聽了父親這一番解釋,寧無缺覺着更好笑了,“既然如此,那他怎麼還會落得這樣一個結局?”
寧義武也笑了起來,“這就叫做人算不如天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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寧無缺不再笑了,隨後面朝父親繼續問道:“可是據我所知,這老傢伙的眼線遍佈萬劍宗主城的“萬劍城”,而且,他的實力已經達到了武師二段級別的水準,而那些長老不過武客七段左右!就算髮動政變,這這老傢伙被些長老圍攻,這老傢伙也會全身而退,最多是一個平手的局面,而如今,怎麼可能會如此狼狽!”
寧義武向前走了一步,打量着這躺在地上的老對手,仔細查探了一番細節之後,從地上站起來,回過頭去,乘此機會開始教導寧無缺,“發動政變不一定要正面衝突,完全可以用些手段!據可靠情報,我可聽說他這兒子表面上是一個孝子,私底下卻是一個貪圖女色的貨色,我看他有今天,十有八九都是被他兒子所害!他一心一意想要置別人的兒子於死地,如今卻被自己兒子弄得了個如此下場,這豈非天意?豈非天意乎?”
寧無缺冷笑一聲,“真是可笑,當年他不是策劃對別人兒子的暗殺,便是策劃對別人妻子的暗殺,如今卻被自己兒子弄成這般模樣,正如父親所言,這難道不是天意嗎?善有善報,惡有惡報,可這些人就是要與天道做對!”
寧義武道:“罷了罷了,料他也是一世梟雄,給他點面子,不要再背後奚落他了!免得他醒來之後,說什麼虎落平陽遭犬欺,到時候,我們成犬,他到成了虎了!”
寧無缺道:“勝者爲王,敗者爲寇,什麼虎落平陽被犬欺,他的失敗完全是咎由自取!”
寧義武微微怒道:“你爲何如此執念羞辱他?這是大丈夫的心境嗎?”
寧無缺稽首相拜:“父親,孩兒直言,當年這老賊暗殺我,我毫無懼色,也毫無怨憤,甚至恨不得他多派些人來殺我,可是這老賊事後見我不好下手,便對凝兒下手,害得我凝兒整日整夜提心吊膽,如此奇恥大辱,我不殺他已經算是男人胸懷,難道還不能羞辱他嗎?”
寧義武頓時起身,立即給了寧無缺一巴掌,登時便打得寧無缺滿臉通紅,而後厲聲斥責道:“你如此執念,爲了女人而放棄自己的英雄作風?這樣的男人有什麼資格在這裡念念叨叨?事情已經過去,你難道還要復仇不成?”
寧無缺恍然大悟,登時自責萬分,當即跪拜於地,自責道:“孩兒知錯,萬望父親不要生氣!”
寧義武嘆了口氣,“既然你有心認錯,就不要在說這些無用的話!”
“是!”
回過頭來,瞧見這不可一世的宿敵,如今落得個這般田地,寧義武心中還是解了一口氣。
礙於某些特別的原因,寧義武自知自己絕對不能殺了這老賊,否則就會讓這老賊的手下轉移復仇的怒火。
寧義武道:“這老傢伙雖然罪有應得,但是其手下還是有一批忠義的武夫,否則也不可能做得那十年高位,而且你必須更加明白一點,這老傢伙之所以來這神劍宗,就是爲了激起無影老人的怨恨,將無影老賊的怒火轉加我神劍宗,打算我神劍宗與萬劍宗鷸蚌相爭,他好從中漁翁得利,而後在尋求機會東山再起!”
聽得父親這一番分析,寧無缺頓時恍然大悟,道:“真是一條老狐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