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謝宗主!”捐錢之後的朱長老竟是如此這般稽首拜道。
原來,他此番做法絕非乖張行事,而是眼見寧義武果有誠心,自然心服,更加眼前這些將軍歷來與他不合,如果再不拿出一點兒誠意出來,恐怕今後難以在神劍宗繼續立足。
寧義武說了些客套的開場白之後,立即開門見山,起身負手而立,神色肅然,正色道:“閒話不多說,我也不彎彎繞繞,今夜,我們敵對勢力“萬劍宗”內某一位高層人士,也就是之前被白眉老人軟禁在天山的無影老人,發動了針對白眉老人的政變!白眉老人如今斷掉一臂,現在就在我神劍宗裡。衆位愛卿,衆位將軍,別小看這一次政變,這代表着具有軍事冒險主義思想的無影老人控制了萬劍宗,我看他恐怕要用盡這萬劍宗最後的餘輝,將我們天域攪得天翻地覆。
“無影老人這個人,我是知道的,他是屬於那種要麼隱忍十年而不發,要麼就一鳴驚人,即便臭名昭著,揹負萬千罵名,他這個老賊也在所不惜的,這種人就是被逍遙劍仙稱之爲“政治流氓”的人物,現在他上臺掌權萬劍宗,必定會利用這萬劍宗最後的餘輝,實行軍事冒險主義!爲什麼這麼說呢?這萬劍宗由於十年前柳誠逸的“七月改革”,融通了資本,打擊了舊貴族,進而經濟實力極速增長,雖說這最近五年,萬劍宗政局混亂,民不聊生,但俗話說“百足大蟲,死而不僵”,由於其曾經創造的經濟騰飛,仍舊可以讓這無影老人折騰幾年,而這幾年,就是他實行軍事冒險的幾年!而那柳誠逸,我看多半也是“半投機,半實在”主義(注1),逍遙劍仙稱之爲“政治半吊子”,雖然他口頭上不希望白眉老人實行軍事冒險主義,但也一定會幫助無影老人發動戰爭!現在,我將所有可能發生的事情一一給你們說明白了,你們現在針對白眉老人,拿出個方案吧!”
此話一出,本應是滿堂譁然,可是,此刻竟然沒有一個人,發出一聲驚歎。
這也是由於寧義武早就說過,白眉老人那一套不會長久,所以,他們這些下屬這一場政變也早有預料。
微微面面相覷之後,他們將目光集中到寧義武身上,與其驚訝,他們更希望寧義武接下來的應對方案。
寧義武道:“而現在,這一位白眉老人正在我們神劍宗內,我想聽聽各位對此事的意見,今天要拿出一個方針來,殺,還是留,如果殺,殺了之後怎麼辦,如果留,留了之後怎麼辦!大家各抒己見,有什麼意見不要藏着掖着,記住一個宗旨就行,桌上百家,桌下一家!”
這一席話說得極其高昂,所有人的臉色更加凝重。
縱然,寧義武心裡已經相當清楚,他應該怎麼對待白眉老人,不過,他還是想要聆聽一下這些下屬的意見。
寧義武歷來討厭沒有主見的下屬,即便他們最後意見不統一,他也能夠輕易斡旋,而他最痛恨的就是屬下毫無主見,什麼事情都讓他來做主。
寧義武眼見衆人竟是沉默,神色微怒,心中念念:“這些人看來還是缺少獨當一面的勇氣,唉,當年廣武大帝百戰不殆,就是其麾下聚集了一百零八位英雄豪傑,各個獨當一面,以至於建立那樣的功勳!而我寧義武好不容易挑選出來四位將軍,居然如此不敢直言?”
“罷了罷了,或許是當年那先皇發動了極爲殘酷的政治迫害,影響至今,所以,他們擔心我寧義武也是如此,故而不敢說話吧!想當年,他們也是敢於直言的啊!”
原來,這些年寧義武憑藉其非凡的領導才華,完全沒有犯過任何一次錯誤,所以這些將軍就養成了盲目聽從的習慣,更加寧義武已經將所有該說的話都說透了,說明了,他們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好。
雖說不願率先直言,但長老們的思維依舊跟隨者寧義武的思維飛速轉動,思索着兩個選擇所帶來的一切可能發生的後果。
青龍使者率先起身而立,面朝寧義武行了上下宗禮,也面朝其他長老行了平行之禮之後,這纔開始面朝寧義武詢問道:“在我們發表議論和看法之前,能不能夠聽聽宗主的意見呢?”
寧義武拍案而起,在主座周圍來回大步流星,他對於這爲人圓滑的青龍聖使頗爲不滿,不過還是說出了內心的意見,正色道:“我的意見,是留,我已經在他身上設置了生死印,一開始是打算留下他的。”
“留?”青龍使者眉目頓生疑惑。
原來,青龍使者內心意見與寧義武截然相反,神色自然略顯驚愕。
寧義武點了點頭,正色道:“不錯,留!既然我先確立的方針是留他一命,就先討論這留的風險和好處,如果各位聽完了我的意見之後,心中琢磨了之後,覺着殺的風險大於留的風險,殺的好處小於留的好處,就不討論殺的風險和好處了,不浪費各位時間和我的時間。”
衆人點頭稱是。
他們已經習慣了宗主召開這樣的議會,每一次寧義武在做出一個方針之後,總會論述這一個方針策略的風險與好處,這樣一來,他們心中才有一個底,就算有些時候必須冒險一試,他們也心甘情願。
畢竟這樣真誠相對,就是宗主對他們屬下的尊敬與認可,寧義武與那些武斷的宗主,例如青龍宗,萬劍宗有着天壤之別。
尊重換忠誠,實在換真心,這就是寧義武。
但是,這帶來一個副作用,那就是盲目崇拜,他們近乎在寧義武身上找不出任何缺陷,簡直是古往今來第一完美之人,就好比當年的天明大帝,逍遙劍仙。
寧義武眼見這些屬下並未立即開口,心中雖然不滿,卻也索性率先說道:“既然各位心存疑慮,那麼我就先來說說留的風險,俗話說養虎爲患,曾經這白眉老人在我神劍宗內搞動作,不是暗殺,就是行刺,這樣的人,自然是鐵了心要與我神劍宗作對的,自然是我們的頭號敵人!我們神劍宗在日益壯大,萬劍宗卻是在日益衰退,我們兩家又是世仇,今後兩家之間必定有着一仗,他提前做好準備,搞一些偷雞摸狗的勾當,當然也算未雨綢繆了!”
寧義武的幽默讓在場所有人都輕聲笑了起來,唯獨白虎聖使眉目橫豎。
寧義武揮了揮手,示意衆人安靜,衆人立即停止了笑聲,隨後寧義武繼續說道:“留下他,自然會有以下幾個風險。
“第一,我們根本不能保證我們的以德報怨,能夠換來這老傢伙的感恩之心,所以留下他,勢必給神劍宗來帶一定的隱患,一個野心如此巨大的人,自然是不會甘心失敗的,今後逃跑之後反咬我們一口,那是必然的。”
“第二,世上沒有不透風的牆,我們收養白眉老人的風聲一定會泄露出去,如此一來,如果這一位發動政變的萬劍宗長老,得知了這消息,很大程度上會找我們麻煩,甚至有可能借此機會而師出有名,發動對我神劍宗的戰爭,這也是有可能的。”
論述完這兩個可能之後,寧義武又坐回主座:“好了,我現在論述了留下他的一些弊端,可能其中還有許多不正確的漏洞,也有許多沒有經過整合的言辭,希望各位不要吝嗇口水,多多說不同的意見,這裡有的是茶,我不怕你們說話,就怕你們不說話!至於那些順着我的意思的話,就不要開口了。”
這最後一句話,寧義武說得很重,因爲,他素來討厭阿諛奉承之人,在他眼裡,這種人毫無作用,他只會讓你的事業停滯不前。
這時,坐在寧義武左邊的朱雀聖使,輕輕從椅子上站起。
朱雀聖使是在場諸多男人之中,唯一的女中豪傑,她神情堅定,英姿颯爽,臉蛋精緻而充滿活力,眉目之間盡顯英氣,宛如一座雄峰巔峰一朵傲骨冬梅,散發着十足的女性魅力。
不同於尋常女性的溫柔與可愛,卻讓在座的所有男性肅然起敬。
朱雀使者曾經爲神劍宗的壯大立下了汗馬功勞,也爲神劍宗的安定做出了極大的貢獻。
這的確是一種難得的女人魅力。
朱雀使者面朝寧義武行了上下宗禮,這才緩緩說道:“屬下對於宗主所說的,收留白眉長老的隱患,並無異議,可是屬下卻有着相對應的方略來讓宗主疑慮。”
寧義武眉目舒展,微微笑道:“請講。”
寧義武雖然是一宗之主,不過,他每次讓屬下發表意見的時候,總是用一個“請”字,這讓人感覺怪怪的。
從前有人勸過寧義武,說他身爲一宗之主,這樣做有損威嚴,然而,寧義武卻一直這樣做。
朱雀使者聽了這“請”字,心中雖然感激,卻也微微畏懼,立即稽首相拜,隨後態度極爲恭敬地回答道:“宗主既然擔心此人今後會反咬我們一口,擔心他會帶着我們神劍宗的秘密離開神劍宗,宗主可以將此人軟禁起來,派“暗影”看着他,更何況宗主已經在他身上設置了生死印,他也沒有機會離開我神劍宗。”
“我附議”
“我也附議。”
“我也附議。”
一時間,所有人都同意了朱雀聖使的意見,就是要將白眉老人軟禁起來。
似乎沒有比這更爲妥善的處理辦法了。
寧義武接過她的話道:“問題討論到這裡,有沒有人有不同意見,有沒有人不打算留下他,但說無妨。”
這話說完之後,在場竟然沒有人反對,不過,那一位白虎聖使卻是龍眼橫視,顯是對這個方針非常不滿意。
寧義武眼觀八方,鑑顏辨心,自然已經注意到了這一點,但是,他並沒有立即詢問白虎聖使的意見,而是將問題進行到了下一個環節,道:“軟禁,現在留這一個總方針已經確立下來,接下來我們層層推進,那就是怎麼留,如何留的問題。”
朱雀使者堅持她的意見,“軟禁的辦法,就是關進木屋,讓他改過自新!”
寧義武心知她是一名水魂武者,歷來仁心,未等朱雀使者說下話,立即接過他的話道:“改過自新,我寧義武可沒有這麼大的魅力,佛法高深,尚且不能讓這老傢伙回頭是岸,何況我乎!哈哈哈,不過這軟禁,的確是一個好法子。這裡,我說說我的看法,對於這樣的一個梟雄,一般的守衛能夠看得住他,這將會是一個風險,雖說現在他身受重傷,實力已經跌落至劍客五段,他曾經的實力可在劍師二段左右,一般人是看不住他的,等你軟禁他,他就在我們軟禁他的那個地方,恢復起實力起來,我在他身上設定的生死之印不是長久的,如果他恢復了實力,我想我就不能徹底控制他了,如果真的要軟禁,必須是一位實力極其強勁的強者,你們心中有合適的人選嗎?我想各位已經大抵知曉發動政變的這個人,正是之前被白眉老人軟禁的無影老人。好了,我的話就說到了這裡,你們說說看法吧。”
這的確是一個顧慮,梟雄是不會那麼容易被軟禁的。
衆人心心念念,這也不是,那也不是,歷來果斷的宗主爲何這一次猶猶豫豫?
他們並不瞭解寧義武看得更爲遙遠,寧義武深知這一次政變乃是天域整個經濟政治格局的再一次地震,所以凡事必須慎之又慎,更況他需要聽到不同意見。
正當氣氛停滯不前之時,方纔那龍眼橫視的白虎聖使,赫然起身而立,雙手面朝寧義武稽首相拜,隨後攤開雙手,侃侃而談:“既然軟的不行,那就來一點贏的,將他關起來,關押在鐵籠子裡,讓他爲這幾年給我們神劍宗造成的傷害付出代價,哼,反正軟禁不行,我看就硬禁!”
寧義武微微一笑,立即駁斥了白虎聖使的意見,搖了搖頭道:“硬禁,這個方略不好,對方好歹也是一宗之主,我再重申一次,就這種事情而言,世上難有不透風的牆,況且我神劍宗我們神劍宗和萬劍宗都是先皇欽點的名門正派,我堂堂神劍宗宗主,關押萬劍宗宗主,這不符合規矩!說出去,這簡直丟了我神劍宗的尊嚴。這種事情一旦被某一些非敵對勢力知道了,我這神劍宗的宗主今後參加一些宗主聚會,會很難處理,這不符合我一同天下的既定方針!外交,外交,不要考慮事情僅限我們神劍宗內部!”
這一番話說完之後,衆人點頭稱是,白虎聖使心中憤憤不平,心心念念今天寧義武怎得變了個人?如此瞻前顧後?
原來,這白虎聖使爲人慷慨大氣,極爲厭煩彎彎繞繞,當年他曾對寧義武說:“聽得進去就勸,聽不進去就殺,只要我們心中懷着正義,有何可懼?”
衆目睽睽之下,白虎聖使聽得寧義武這一番瞻前顧後之詞,狠狠地拍了拍桌子,以示不滿,隨後一口氣坐回原位,厲聲說道:“這也不行,那也不行,真是頭痛!我看乾脆殺了得了,宗主何等英雄人物,爲蒼生而立命,怎麼對付一個這樣的敵人,反而畏首畏腳!哼!當年的勇氣究竟去哪裡了?對付一個敵人,而且還是一個對我神劍宗造成過無法挽回的傷害的敵人,卻像個女人一樣,瞻前顧後!”
他剛一說完,立即感到很是懊悔,這實在是失屬下之態。
“白虎聖使,注意言詞!”歷來穩重的青龍聖使勸道。
眼見這白虎將軍如此,寧義武並沒有生氣,輕輕安慰他道,“看來我們的白虎將軍遇到了比打仗更讓他頭痛的事情!”
白虎聖使見寧義武這般給他找臺階下,只好陪笑道:“宗主莫怪,我這人是一個武癡,打仗行,搞這些政治鬥爭,我不在行,剛纔宗主說的這些意思,其實我就只能明白一個大概,宗主若是讓我在戰場上殺敵立功,我白虎絕對不皺一下眉頭,可是這樣的事情,。。。算了,我還是不發表意見算了。”
衆人忽然歡快地笑了起來,愉悅而又歡樂。
(解1:形容某一些掌權人物具有賭博心理,卻又比尋常賭徒更爲穩重,所以被稱爲“半投機,半實在”主義,其實這樣的人物非常之多,例如三國時期的袁紹,他心中就算知曉發動官渡戰爭絕非擊敗曹操的最佳辦法,但是此種辦法明知效率極其低下,仍舊願意傾家蕩產地豪賭一把,這是許多人內心的普遍心理,既明白豪賭的可怕,又想要一步登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