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雪立即心領神會,再度輕步走到木櫃旁邊,從碗櫃之中拿出三隻青瓷碗,隨後回到桌子,將三隻青瓷碗擺放到桌子上,徐廣益點了點頭,指着這五隻杯子,而後匕首一口氣割破臂膀,將血液分別滴在五隻杯子之中,寧鴻遠也不甘示弱,立即從納戒之中幻化出一把鋒利的匕首,隨後割破臂膀,端起酒杯。其他三位女子輕輕咬破手指,將鮮血滴在酒碗之中。
徐廣益見衆人目光中流露出誓死的豪情,心中大爲慰藉,舉起酒杯道:“本來,我徐廣益對於這種歃血爲盟的假把式毫無興趣,但是今天,我聽了少主一番真誠的話之後,我相信這種特殊的儀式能夠加強我們之間的凝聚力,我不求那一套什麼‘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這是對兄弟和女人的不負責任,沒什麼意思!但是既然我們端起了這一杯酒,就必須立下一定的誓言,少主你說,我們該立下怎樣的誓言呢?”
寧鴻遠豪情大笑,“從此以後,我與城主,還有各位姐姐,不求生死同命,但求患難與共,富貴同享!”
寧鴻遠這一番話說得相當聰明,他很清楚徐廣益這種曾經遭受過誓言的背叛的人,已經不會再輕易相信什麼生死與共這種超越人性的誓言,所以,他來一點實際的,那就是患難與共。
“生死與共”與“患難與共”雖然只有兩個字的不同,但前者虛僞,後者真誠,前者飄渺,後者實在。
寧鴻遠爲人處事最大的特點就是實在,他承認自己的缺陷,例如花心,但同時堅守自我的優點,絕不妄自菲薄,他總是能夠帶給他人自信。
與寧鴻遠交談過的人,總是能夠被他喚醒內心的自信,這是一種難得的人格魅力。
徐廣益聽了寧鴻遠這一句話,不得不佩服寧鴻遠的智慧,再度與其他三位女子相互對視一眼,隨後欣然點頭,大笑道:“好!今天就衝少主這一句話,我徐廣益就將這一條命交給少主了,本來應該準備九隻大碗的,但是其他四位姑娘都有重要的任務在身,本來我是打算她們也來迎接少主,但是正如少主所言,我們的敵人還在虎視眈眈,半分都鬆懈不得,我們現在這裡歃血爲盟,今後加入寧義武老前輩的陣營之後,再行補上!多餘的話,我徐廣益就不說了,一切盡在這血酒之中!”
聽得徐廣益這一番話,三位女子眉目之間盡顯對徐廣益的佩服,愛慕,依賴之色,也很感激徐廣益也能夠讓她們喝下這血酒。原本按照天域的習俗,女人是沒有資格喝這種血酒的。
徐廣益這個人的確破天荒,他非但破天荒地開啓了這樣一個特殊的“後宮”體系,二來從不將什麼世俗禁錮放在眼裡,你能說這個男人沒有魅力嗎?你能說這個男人不值得這些了不起的女子追隨嗎?
可是你能說這個人優秀嗎?他畢竟不夠正直,畢竟做了些不夠道義的事情。
是非善惡暫且不論,不過有一點毋庸置疑,這個男人確有領導能力,如果這樣的男人與神劍宗爲敵,即便寧義武偉大非凡,但是必定也要犧牲無數的勇士才能夠將其消滅,然而寧鴻遠憑藉自己非凡的膽識與智慧,真誠與果敢,將其化敵爲友,而且喚醒了其英雄之心,這樣的成就先不說應不應該寫進歷史,是否說得上豐功偉績,但寧鴻遠間接拯救的許許多多的勇士,就足以證明寧鴻遠這個人的非凡與卓越。
如果寧鴻遠率先對徐廣益進行道德批判,逼迫徐廣益與神劍宗爲敵,那麼即便最後神劍宗戰勝徐廣益,最後因此而犧牲的勇士,難道可以讓時間倒流,讓他們起死回生嗎?
如果寧鴻遠聽了徐廣益的故事之後,始終壓抑不住那一顆廉價的正直之心,眼見徐廣益如此爲人,如同那些尖酸刻薄的庸人,對其進行強烈的道德諷刺和道德批判,換來的是什麼呢?換來的就是前方將士更多的流血犧牲,換來的就是未來更多的勇毅之士與徐廣益爲敵,那麼,誰能夠保證這些勇士的安全?
例如神劍宗內萬里挑一的“飛影”戰士,這些犧牲是否真的有必要呢?
如果寧鴻遠的道德批判換來的是那些勇毅之士的犧牲,那麼這種道德批判又有何意義呢?所以,寧鴻遠無論對人對事,他從來不進行任何道德批判,這是任何領袖必備的素質,也是他父親教給他的爲人之道,更是爲帥之道。
生命誠可貴在寧鴻遠這裡,得到了最好的體現,比起這些無聊的道德批判,寧鴻遠更喜歡化敵爲友,也更希望更多的慷慨正義之士能夠活到新國家的新生,流血犧牲能減少一點是一點。
衆人端起酒杯,將碗重血酒一飲而盡,一切盡在不言之中。
寧鴻遠這個人做事情總是眼光長遠,他與人接觸,從來都是考慮到如果這個人能夠加入神劍宗,會給神劍宗帶來多大的效益,即便這個人傷害過他,即便這個人存在着這樣那樣的缺陷,即便這個人在和平年代是人人喊打的存在,他也儘可能地化敵爲友。
衆人將血酒一乾二淨之後,白衣姑娘是第一次飲酒,難免不適應,一時間竟然嗆到了,徐廣益立即拍了拍她的肩膀,動作溫柔至極,這一幕被寧鴻遠看在眼裡,記在心裡,不過有趣的是,那夜姑娘也突然嗆到了,徐廣益又拍了拍她的肩膀。
徐廣益一飲而盡之後,高高舉起酒碗,“寧少主說話總是站在別人的角度,真是了不起啊,好!我徐廣益曾經也一名上過戰場,殺過蠻夷的崢崢男兒,今天聽了少主這一番話,一定不再沉淪,明日我就宣佈減少一半這暴利的紅燈產業,向你父親證明我徐廣益男兒之心未泯!讓她們加入你們神劍宗!”
聽得徐廣益這一番鏗鏘有力的誓言,寧鴻遠輕輕放下酒碗,稽首拜道:“徐城主一番好意,晚輩心領了,但是城主不必過於如此着急,現在她們這些姑娘已經習慣了這樣的生活,也習慣了這樣的秩序,倘若徐廣益突然改變,這些姑娘想必也不知道從何應對,晚輩說過,對待這些被亂世毒害的姑娘們,必須等到國家統一,只有國家統一了,這些事情纔會相對好辦一點!”
徐廣益再次聽得頗有些雲裡霧裡,不解問道:“哦?難道少主還有什麼疑慮不成?難道還懷疑我徐廣益表裡不一?我已經決心改過自新了,向你父親證明,我徐廣益今後絕對重新做人,做回原來的自己!”
寧鴻遠稽首拜道:“徐城主的心意,晚輩很能理解,可是徐城主經歷了這麼多事情,一定比晚輩更加了解這個時代的罪惡風氣吧!倘若徐城主明天就解散了這些紅燈產業,那麼這些無家可歸的姑娘,她們何去何從呢?這個數目可不小啊,整整五萬多人,現在她們雖說沉淪,但是在徐城主的管理下,還算是能夠活得安心,至少能夠保障生命安全,我聽說徐城主還定期給他們醫治,而一旦徐城主明天就將她們解散,一方面她們再次無家可歸,引起不必要的風波,另外一方面,這也給那些貴族更多的機會收養小妾,她們的日子反而會更加悲慘,比起現在她們有着徐廣益的保護,尚且擁有一定的人格尊嚴相比,她們怎麼可能去過那種遭人毒打的日子?一定還是希望過有生命保障的日子。我來之前考察過徐城主的夜店秩序,徐城主專門設立醫師來治療她們的性病,也設置了“暗月”來保障她們的人生安全,然而,如果徐城主突然宣佈將她們解散,她們的人格尊嚴和生命又有誰來保障呢?靠她們自己嗎?我父親之所以不願意如同當年天明大帝那般發動徹底革命,就在於他希望這些被亂世毒害的人能夠活下來,大多數人能夠見證國家的新生!我父親所說的國家新生需要所有老百姓的思想新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