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楚喬怔怔地在椅子上坐着，她看着李昱珩的身影消失在門口，一時沒有回過神來。
他這是什麼意思，在極力要讓自己的地位接近他麼？然後他們兩個纔有可能麼？
姜楚喬起身往門外去，她看到李昱珩就站花園裡一棵玉蘭樹下，穀雨正悄悄在他耳邊說些什麼。
穀雨說完話還衝不遠處的姜楚喬笑了笑，李昱珩也扭頭看向了姜楚喬。姜楚喬扶着書房的門站着，臉上頗有些怨念。
“我有事得走了，你想做什麼就去做，我會盡量找人幫你，你有什麼問題的話，也可以讓白露帶給我。”李昱珩的眸子鎖着姜楚喬，看到姜楚喬那般悶悶不樂的，他也失了愉悅的心情。
姜楚喬還是站在那裡不動，只是木訥地伸出手向李昱珩揮了揮，李昱珩扭過了頭去，他與穀雨身形一動瞬間消失在了富貴繡莊的花園裡。
花園裡那些消失的婆子家丁又出現了，富貴繡莊也恢復了往日的繁忙，姜楚喬悶悶不樂地往自己屋裡去，唐修儀便一聲不吭地跟在她的後面。
“唐修儀，你怎麼不說話？”姜楚喬問。
唐修儀嘆了口氣：“我心情也不好啊。”
“你爲什麼心情不好？”
“因爲李昱珩又借走了我五千兩銀子。”
姜楚喬轉過身認認真真地看着唐修儀，唐修儀一下子愣住，他警惕地問：“怎麼了？”
“他借銀子的原因，你方便說麼？”
“沒什麼不方便的！爲了將給你的那個長樂府審請下來，白露等人皆降了一級，年俸少了一半兒，那五千兩銀子是替你借的，他怕你用得到。”
姜楚喬看着唐修儀不說話了。唐修儀收了吊兒郎當的作派，換上了一副認真臉：“爲此事，太子很不高興。邊關戰事不斷，太子還沒有繼承大統，大家都缺銀子，李昱珩這時又要成立一個長樂府，太子很是不解。”
“他沒有向太子解釋，這個長樂府會給太子賺很多銀子麼？”
“太子爲什麼要聽李昱珩的解釋，太子要的是真金白銀，至於賺銀子的過程和其中的辛苦，太子纔不會關心。”
姜楚喬低聲笑了笑：“那我就只能成功不能失敗了。”
“你以爲呢？你敗了，也就是李昱珩敗了。我看吶，李昱珩對你好像是動心嘍……”唐修儀說着將雙臂抱在了胸前，他眼神空洞地看着遠方，不知道在想什麼。
姜楚喬瞧了唐修儀一眼，淡淡地道：“想聽我一句真心話麼？”
唐修儀好奇地看向了姜楚喬。
“我不知道李世子怎麼看我，或許他只是對我好奇而已。也許，他把我當成了方天師一樣的人物都不一定呢，只不過我若能被他掌控，他便對我加以利用，否則……我就得上天了……”
姜楚喬的臉上不悲不喜，不寒不暖，她緊閉了雙脣，一雙滿是星辰的眸子微眯着望向了夕陽落下的方向。唐修儀抱在自己胸口的雙臂鬆了，他還是第一次看到姜楚喬一本正經的樣子，她的眼神那般縹緲，她的容顏那般無慾，她的氣息那般神秘，也難怪連李昱珩也想要了解她。唐修儀想，她一定還有許多樣子是自己和李昱珩沒有見過的。就像李昱珩說的，她可能是個妖女，也可能是個仙女，更可能是個魔女……可是哪
一個纔是她真正的面目呢？
“楚喬……”
“怎麼了？”
“你真心喜歡李昱珩嗎？”
姜楚喬輕輕一笑：“真心啊，我也很喜歡驚蟄，很喜歡佘寒。其實我最喜歡的是你！”
唐修儀扯出了一絲苦笑：“我明白了，食色，性也。”
姜楚喬伸了個懶腰道：“哎……困了，我要去睡會兒，以後呀可沒有睡懶覺的日子了嘍……”
看着姜楚喬進了屋裡，唐修儀轉過了身往回走，等走到花園裡時，他擡眼望向了繡莊裡最高的觀景樓。那觀景樓的頂端站着一個人影，他的衣袂與長髮都被風吹亂了。
他們早就應該想到，像姜楚喬這般的女子，哪裡會輕易就對別人交付真心了。
“世子，到時辰了。”觀景樓的下面傳來了穀雨的聲音，觀景樓上的人影一閃而逝了。
姜楚喬在牀上躺下了，白露將牀帳放了下來問姜楚喬：“姑娘，要小睡一會兒嗎？”
姜楚喬搖了搖腦袋：“不，白露你坐下，我想和你說說話。”
白露順從地坐在了姜楚喬的牀邊，她輕聲道：“姑娘的心事是不是與我家世子有關的？”
姜楚喬扁着嘴點了點頭。
她真的超級喜歡李昱珩好不好！上一世有個導演因爲電影需要去請教爺爺關於兵器的劇本，姜楚喬因爲一直都是爺爺的助手便跟着到了導演的會議室，哪怕是她在那裡見到了她的偶像彭于晏她都沒有像現在這樣心動！
雖說她總是信誓旦旦地向白露說她一定會得到李世子的，但是今天她才發現，封建地位差異太過現實，這不是她一個人努力就可以的，李昱珩也會被逼往尷尬又艱難的境地。
白露自然也看出來了，她安慰着姜楚喬道：“姑娘，你應該高興纔對呀，因爲世子爲了你們兩個能般配些，他也在努力，不是嗎？”
姜楚喬搖着頭道：“不對。喜歡一朵花，就應該照顧它讓它茁壯成長；喜歡一隻鳥，就應該放它去天空中飛翔，喜歡李世子，就應該讓他好好地當他的世子爺，而不是爲了我這個庶女惹得太子不開心，又弄得屬下人心惶惶的。如果真是這樣，哪怕我與李世子真的在一起了，我也是害了李世子吧……到時候他就不再是太子心中的那個忠臣，也不再是百姓心裡的那個戰神了，也便不再是我心目中的李世子了。”
白露細細想了想姜楚喬的話，她又道：“那姑娘打算怎麼做呢？”
“李世子是珠玉，所以我也得做一顆珠玉。因爲如果珠玉甘心埋在沙礫裡，世人會笑它不自愛；沙礫粘上珠玉，世人會抹去珠玉上那沒有自知之明的沙礫，只有珠玉和珠玉在一起，世人才會將它們一起捧在手心裡，讚歎一聲，多般配！多美！”
白露點着頭，她想了好一會兒又道：“可是，我們世子是男人呀，如果世子喜歡姑娘，他不應該爲姑娘做點什麼麼？”
姜楚喬手裡握緊了李昱珩給她的令牌道：“不一樣。我努力經營長樂府會賺好多銀子，會得到受人尊重的官位，哪怕我辛苦無比，別人會讚揚我上進，周圍的人也會因爲利益關係來討好恭維我。可他不一樣，他做的事在太子眼裡是節外生枝，在百姓眼裡是自辱身份，在同僚眼裡是不知自愛。雙方的認同值是
不一樣的。我希望我帶給你家世子的是歡愉，而不是苦難。他只要在高處等着我便好，我不想他下泥潭來拉我，到最後我們兩個只會都陷在泥潭裡。”
白露皺皺眉頭問：“可是話本上說，若是真愛便不懼世俗之眼光麼？戲裡還有許多小姐放棄榮華富貴與貧窮少年私奔了的情形呢！”
姜楚喬給了白露一個白眼兒道：“我就是世俗之人，我要享受世俗的美食，要觀看世俗的美景，還要賺我世俗的銀子！那些說愛人喜歡他，也願意跟着他吃苦的人根本就是人渣！這是他們不上進和懶惰的藉口！姑娘我可不是那種人，我不想十年八年後李昱珩會感覺自己瞎了眼，我要讓他臨死前都感覺和我在一起是他這輩子做的最正確的決定！我要讓他希望下輩子還和我在一起！”
姜楚喬說起話來將自己的牙齒咬得“咯咯”響，白露面帶驚恐地看着姜楚喬，連氣兒都忘了喘了。
“怎麼不說話了？”姜楚喬瞧着白露一動不動的了，她便捅了捅白露。
白露醒過神來忙伸手去撫自己的胸口，她像受到了什麼驚嚇似地瞅着姜楚喬道：“姑娘……你找人算過命沒有……”
“沒有啊，怎麼了？”
“姑娘你一定是天上的什麼星宿轉世的……特意來克我們世子的……”
“滾……”
當白露將姜楚喬的話傳到了李昱珩這裡，李昱珩臉上的表情是凝重的。他將自己發抖的指尖藏在了袖子裡，強作鎮定地道了一句：“我知道了，你下去吧。”
李昱珩的反應完全不是白露想象中的樣子，白露不禁生氣了：“世子，白露知道你心裡在想什麼！那個聖女有什麼好？在白露看來，姜姑娘比她好上一千倍一萬倍！”
“住口！別忘了你的身份！”李昱珩的聲音裡有萬般痛苦。
白露猛地擡頭看李昱珩，她眼裡藏着恨，也藏着痛：“是，世子，白露記得自己的身份呢，白露不過是個連奴才都不如的亡國公主！一旦沒有了世子庇佑，白露便會被粉身碎骨！”
李昱珩眉頭一低，他輕聲道：“白露，我不是那個意思。”
白露強忍着淚水剛要開口，門外響起了穀雨的聲音：“世子，急報。”
李昱珩看了白露一眼，白露退到書架後面抹眼淚去了，李昱珩淡淡地道了一句：“進來。”
穀雨推門而入，並沒有發覺屋子裡氣氛不對：“世子，章老闆的戲被三皇子禁了。也就是說，咱們這條賺銀子的路，被堵死了。”
李昱珩的眉毛不禁鎖得更緊了：“爲何？”
“說是尚衣局與玲瓏司聯合舉報，戲裡有違反律文的戲文。”穀雨說着擡頭看李昱珩的臉色。
李昱珩聽到這裡反而笑了：“哼……這不過是尚衣局與楚喬搶生意的手段……”
穀雨瞪大了眼睛問：“世子，姜姑娘那長樂府可是隻有她一個人吶……她怎麼與整個尚衣局還有玲瓏司對抗呢？”
李昱珩輕笑道：“她當然有辦法，她還說會讓本世子在臨死前……咳……不會讓本世子失望。”
穀雨緊眨了兩下丹鳳眼，瞧着他家世子那尷尬的樣子，他就明白了。那姜姑娘一定是又對白露說了什麼驚世駭俗的話，現在傳到世子耳朵裡，世子有些魔怔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