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自己的靈覺,張傲秋是十足的相信,心中頓時升起一絲狐疑,只是這隱藏在其後的東西,卻是一時猜不透。
心思轉換間,張傲秋就着端起酒杯喝了一口,誰知一入口,卻是眉頭一皺,阿木爾見了呵呵一笑道:“草原的奶酒,聞起來芳香醇厚,但入口卻是辛辣,第一次喝的人,很多都是喝不慣的。”
說完端着酒杯一口喝乾,跟着反轉酒杯道:“請了。”
這兩個字說完,阿木爾卻不立即放下酒杯,而是對着張傲秋嘴脣動了動,這個動作,藉着寬袖遮擋,極其隱蔽,就連坐在他旁邊的蘇起也未曾發現。
不過張傲秋卻是看得清楚,阿木爾最後的脣語說的是“小心”兩個字。
這兩個字,讓張傲秋當真一愣,一個被意爲潛在對手的人,爲什麼只見一面就給自己發出這樣的警告?
小心,到底是要小心什麼?是人還是事?若是人,又會是誰?是事,又會是什麼事?亦或這兩者都不是,而只是對方故意設下的一個陷阱?
這些念頭在腦海裡快速閃過,外表臉色卻自然而然轉化成一種無奈,尷尬笑了笑道:“沒想到阿木爾兄如此溫文爾雅的人,酒量也如此之好,想我在中原也是好酒量的人,只是沒曾料到,一到草原就被難住了。”
草原人酒量好,就是真男人,張傲秋說阿木爾“溫文爾雅”,又誇他酒量好,這話讓右排坐着能聽懂中原話的人均是相視一笑,居然無形中拉近一絲距離。
只是張傲秋先前臉色瞬間的變化,卻引起了右排第一人的注意,他眼神不經意在蘇起跟阿木爾身上掃過,跟着落在張傲秋身上,雙眼一眯,神色中帶着一絲濃濃的警惕跟戒備。
張傲秋神識一直籠罩全場,那人眼神的變換,自然瞞不過他,如此敏銳的觀察力,還真是厲害,仰頭一口飲盡杯中奶酒,心裡卻已將此人劃入危險範疇,若真是敵人,必第一個除之。
張傲秋喝完,同樣反轉酒杯,對阿木爾道:“謝了。”
阿木爾見了,微微一笑,跟着放下酒杯,不再言語,而酒杯裡的酒,自有後面的侍女將其滿上。
阿木爾的熱情,蘇起也沒有想到,還以爲他是做爲主家人招待客人的禮節,也就沒有多想,右手跟着往下一引道:“接下來這位,名叫蘇霸,是阿木爾的孃舅,文武全才,在我們草原可是赫赫有名。”
蘇霸聽了,仰頭哈哈一笑道:“文武全才?郡主真是擡愛了。”
說完一舉酒杯跟着道:“都說英雄出少年,此言當真不錯,三位貴客一看就是人中龍鳳,能與郡主交好,還真是我族幸運。”
蘇霸中原話說得並不標準,帶着濃濃的異域風味,不過配合他粗豪的外表,又顯得相得益彰。
做爲阿木爾孃舅,蘇霸本不是部落族人,當初他不附帶任何條件,帶三千精兵自願加入,蘇起就有所反對,只是礙着她八叔顏面,同時當時部落確實人手捉襟見肘,而且蘇霸也聽從調遣,沒有半絲逾矩,最後也就不了了之。
只是現在她父汗跟八叔雙雙逝去,蘇霸憑着日漸積累的軍功,而且又是世子孃舅的身份,拉攏一幫人,自形成一股勢力,蘇起當年擔心的尾大不掉的情況也日漸嚴重。
張傲秋聽了,也是一笑道:“能得郡主如此誇獎,必然有過人之處,日後還望不吝賜教。”
蘇霸聞言,又是哈哈一笑,一杯到底,卻不答話,顯然是沒有把張傲秋這話當真。
後面各人,蘇起介紹的也就快多了,不過一人一杯,一輪下來,就算奶酒不對味,也灌了一肚子。
紫陌自問沒有張傲秋這麼好的酒量,也怕酒後誤事,裝着不會飲酒,每次都是淺嘗輒止,夜無霜更是喝不慣奶酒,所以一杯酒根本沒怎麼動,好在有張傲秋在前面擋着,那些人也就將他們兩人放過了。
一輪酒後,張傲秋終於可以安心對付桌上的烤肉,這烤肉顯然是高手所爲,肉質細嫩,滑而不膩,雖然比不上秋大廚的手藝,但也算是上品了。
張傲秋這次到草原來,做爲煙雨閣的少當家,也是帶着任務的,若不能挑幾個好的烤肉師傅,也說不過去,不過一想到以後尤三娘喜笑顏開的樣子,張傲秋也不由得點頭咧嘴傻笑了兩聲。
蘇起在旁看他吃得高興,也就放下了心思,草原人不論男女,好客可是深入骨髓,若是讓客人吃得喝得不滿意,那傳出去可就顏面無光了,況且這傢伙還本就是個中高手。
酒過三巡後,宴會也接近了尾聲,待外面侍從將場上酒肉收拾乾淨後,蘇起咳嗽一聲後道:“各位,今晚舉行這次宴會,一來是歡迎三位遠方的貴客,二來也是有事要跟大傢伙宣佈。”
說完蘇起有意頓了頓,等所有人目光都集中在她身上後,才右手一招,後面侍女捧着一個玉盒,躬身走上前來。
蘇起接過玉盒,將其輕輕放在桌面上道:“琪琪格不辱使命,將草原聖物帶回來了。”
話音剛落,下面立即傳來一聲驚呼,跟着就是“嗡嗡”的彼此議論聲。
蘇起見狀也不阻止,任由下面人各自討論,只是這中間,阿木爾臉色不變,始終望着桌面,彷彿要在面前的桌面上看出一朵花來。
而蘇霸則是面無表情,只是眼神跳動不已,好幾次都落在那玉盒上但又迅速收回,也不知道他心裡在想些什麼。
好一會後,場上的議論聲才停了下來,跟着一個個目光灼灼地望着蘇起跟她面前的玉盒。
蘇起見了,也不多話,輕輕打開玉盒,取出裡面的玉牒,將其交給旁邊的阿木爾道:“各人傳看一遍,看這玉碟是否真是聖物。”
蘇起這樣做,也打消了在坐所有人心中的疑慮,待到一圈轉完,場上已經是鴉雀無聲,蘇起小心收好玉牒,朗聲道:“將聖物迴歸的消息傳出去,定於十日後召開草原十八部落會議,你們認爲可好?”
夜宴完畢,蘇起帶着張傲秋三人離開部落,直奔外面茫茫草原。
待到一個四周無人的僻靜所在,蘇起勒馬停下,四人下馬後,蘇起掏出玉盒遞給張傲秋道:“在你離開草原之前,這玉牒就交由你幫忙保管。”
張傲秋聞言一愣,跟着明白過來,接過玉盒道:“你放心,玉牒放在我這,包保你萬無一失。”
說完四人就地團團坐下,紫陌突然道:“今晚的宴會,你們有沒有發現什麼端倪?”
蘇起聽了,還真是一愣,現在對她來說,可以稱之爲外憂內患,到這來,本是想跟這幾個商議接下來十天該做什麼準備,託付玉牒就是其中一件,畢竟玉牒事關重大,外敵強大還好說,怕就怕家賊難防。
只是沒想到紫陌突然有這麼一說,這傢伙雖然向來神經大條,但暗地裡卻是老奸巨猾,他說有端倪,只怕還真有什麼不妥。
還沒等蘇起開口,旁邊的夜無霜接口道:“有什麼端倪我倒沒發現什麼,只是總感覺今晚夜宴有點彆扭,有種風雨欲來的那種極不舒服的感覺。”
蘇起聽完,眼神好一陣跳動,半響後轉頭對紫陌道:“陌兄,你說的端倪具體是指什麼?”
紫陌聞言想了想道:“其一,你堂弟阿木爾,我總覺得他今晚好像有什麼話沒有說完。”
這話一出,張傲秋立即轉頭看了他一眼道:“你小子還真是人精,這也看得出來。”
蘇起剛纔聽紫陌所說就有點迷糊,現在張傲秋也這麼說,就更是不解了,低頭將今晚宴會上的情況過了一遍,但還是沒想出個所以然,不由皺眉問道:“你們這麼說是什麼意思?”
張傲秋聞言就把宴會上阿木爾示警的事說了一遍,這事一說完,蘇起眼神中露出一絲迷惑跟茫然,片刻後變得清明,想了想道:“看來我們要改變策略,先跟阿木爾接觸接觸。”
蘇起話音剛落,張傲秋跟紫陌異口同聲道:“不可。”
夜無霜聽了在旁也點了點頭道:“阿秋跟阿陌所說不錯,現在敵我雙方不明,若是貿然出動,只會適得其反。”
蘇起見這事三人都反對,一時陷入沉思,張傲秋卻跟着問道:“紫大師,你說的其二是什麼?”
張傲秋這話,讓蘇起霍然擡頭,紫陌剛纔所說的,完全超出她的預想,這種完全不自知的感覺,讓她心裡一陣陣發賭,哪知剛一擡頭,卻見紫陌正目光灼灼地看着她。
蘇起見了不由一陣愕然道:“陌兄,你這麼看着我做什麼?”
紫陌聞言“嘿”了一聲道:“今晚宴會,我看蘇霸氣場完全壓制了阿木爾,若以後真由阿木爾繼承汗位,我看只怕不用多久,你部落就要更換主人了。”
蘇起聽完,腦袋裡不由轟得一聲,臉色瞬間變得蒼白,這才明白過來爲什麼紫陌剛纔要那樣看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