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傲秋聞言看過去,此時蘇起的背影顯得蕭瑟而又孤獨,知道她心裡難過,但這事又不敢斷言,轉頭看了旁邊的夜無霜一眼後道:“依我來看,這事跟阿木爾雖然脫不了干係,但他應該是被脅迫的,有時候眼見也不一定爲實,在沒有弄清楚之前,不可妄下定論,以免心存魔障。”
蘇起默默聽完,仰頭嘆了口氣道:“你剛纔所說,跟霜兒的意思一樣。”
說完則是靜靜地站立不動,整整一頓飯功夫後,蘇起才轉過身來,張傲秋見她眼眶泛紅,臉色憔悴,遂轉移話題道:“那神秘人的巢穴,倒還是老地方,位於千樾山與草原相交的位置,只是選址卻在深山內,一教二宗的人想破頭,只怕也想不到自己跟那神秘人就同處一座山中。”
蘇起聽了,眉頭一皺,眼中閃過思索的神色,這個樣子,倒是將先前的情緒拋開,“嗯”了一聲道:“若是深山,騎兵上不去,則只能派好手了。”
張傲秋聞言一點頭道:“那地方我看過,範圍之廣,暗哨之多,想要像上次對付一教二宗那樣,只怕是不可能了,不過萬事有利就有弊,不能悄無聲息,那就明刀明槍,只是前面的部署倒是要好好斟酌斟酌。”
蘇起聽了,擡頭看向張傲秋,眼神帶着一絲期許,張傲秋見了一笑道:“放心,臨門一腳了,這事我一定給你辦得妥妥的,只是這事辦完,我們也就要離開了。”
蘇起一聽,神色一驚,跟着又是一黯,無意思道:“這麼快麼?”
夜無霜見了,也是嘆息一聲,柔聲道:“天下無不散之筵席,離別也是爲了以後更好的相聚。”
張傲秋聞言“嗯”了一聲,接口道:“以你現在的勢力,再加上蘇木哈在旁協助,一統草原也只是時間問題,我看你們現在厲兵秣馬,也是大戰在即,走之前,我也會幫你將這仗打完,至於以後,那就要看你自己的了。”
蘇起聽了,緩緩點了點頭,嘴角張了張,最後卻是化爲一聲嘆息。
對於這前期部署,張傲秋也是親自參與,張家那五十名玄境高手全部調過來,蘇起同樣盡選族中高手一百人,與之一起,做爲攻堅力量。
鐵大可一直待着軍營,跟那些士兵早已混熟,所以攻堅戰就沒有安排他,山林深處,大部隊騎兵雖然上不了,但弓箭手卻是妥妥的。
草原騎兵善射,上馬下馬都是一樣。
根據張傲秋探回來的情報,另行繪製地圖,每處暗哨位置都標註清楚,爲了先期壓制,精選忠實可靠的弓箭手三千人,人人強弓利箭,利刀厚甲。
此次行動要想達到一舉殲敵的目的,就必須出其不意,因此必須絕對保密,因爲有內奸的原因,蘇起按張傲秋的意思,以軍事調動爲理由,將所有人帶到隱蔽位置駐紮。
等所有人都駐紮到位,蘇起這才召集主要將領開會,將此行的目的說明清楚,然後由張傲秋親自部署,包括分批進入,隱匿及最後的協調作戰都一一說明。
蘇起在旁聽了,也是感慨不已,張傲秋這樣的部署,已經是將所有能考慮的漏洞都堵上了,這如果是讓自己來安排,絕對做不到這樣的高度。
部署完畢,各人下去自行準備,整體修整一日後,那些高手做爲先頭部隊,在張傲秋的帶領下先行一步,爲後續大部隊打開通道。
又三日後,蘇起率部進入,按預先設定的位置埋伏起來。
這個埋伏點,距離目標地還有將近三裡地左右,也是其接近外圍警戒邊緣,不過此處山林雖然比不上連嶺山脈,但也算密集,在如此廣袤的山林裡,三千多人散進去,連個浪花都沒有激起來。
張傲秋跟蘇起幾人碰在一起,將這三日的情況詳說了一遍,最後定於明日子時前發動。
此時雖然已是入春,但天氣依舊寒氣逼人,而在山林裡,溫度又更低一些,隨處可見皚皚白雪,但向陽的一面,也有一些已經開始融化,化爲涓涓細流,潺潺流過。
子時前一刻鐘,張傲秋掐着時間點發動,各處暗哨左右隱蔽多時的高手同時出手,在對方還來不及示警就悄無聲息地被滅殺掉。
玄境修爲的高手,對付這些修爲一般的暗哨,而且還是有心算無心,確實也是不要太輕鬆。
但現在的輕鬆,卻是基於前期紮實的準備上的,當然這裡面離不開張傲秋這個能隔空視物的怪胎,不然就算再詳盡地準備,也不可能做到像現在這樣一個不漏地全部照顧到。
還不到一刻鐘,外圍暗哨全部解決,跟着一束豔麗的煙火,帶着刺耳的“咻”聲直衝上天,最後在空中“嘣”得一聲,炸出一朵絢爛的光華。
聲音雖然不大,但在此刻寂靜的山林裡,卻是響如炸雷,格外的震撼。
總攻開始,三千弓箭手迅速上前,僅僅不到半盞茶,就抵達預定位置,一時漫天箭雨,往山腰一處碩大的空地飛射而去。
先前的突然而至的煙火,已經將下面的人驚動,正四散尋找,還沒等弄清楚情況,漫天的箭雨飛射而來,措不及防下,頓時被射翻了不少。
箭矢屬於遠程攻擊,加上山林密集,四面八方的箭雨又快又急,下面的人就算想要反攻,也不知從何處下手,被逼無奈,只好藉助四周的建築,先行躲避。
若不是張傲秋擔心山火蔓延,這一輪攻擊換成火箭,只怕下面的人更是難熬。
等十輪箭雨過後,張傲秋一馬當先,率領一衆高手先行殺入,雙方一接觸,即是慘烈的遭遇戰。
只是這邊高手實在太強,而另一邊又是人心惶惶,被張傲秋領頭一衝,很快佔領一塊先遣地,後面的蘇起一見,右手一揮,嘹亮的螺號聲吹起,三千弓箭手如蝗蟲一般,迅速跟上。
張傲秋等先頭部隊將對方高手牽制住,兩條黑蛇在旁協助,一頓飯功夫後,場面局勢已完全傾斜。
蘇起在一衆護衛的保護下,從容走到大院一處空地上站定,左右環顧一番後,揚聲吐氣道:“阿木爾,阿姐知道你在裡面,你快回來,阿姐什麼都不怪你了。”
聲音悲切,惹人心痛,但話音落下許久,面前如龐然大物一般的建築內,卻依舊鴉雀無聲,毫無動靜。
蘇起靜靜地矗立當場,眼含期盼,希望眼前這扇大門打開,那個熟悉的身影會出現在自己跟前,但隨着時間一點點過去,眼中的期盼也漸漸沒落,最後轉爲深深的痛惜跟失望。
對戰很快進入尾聲,對方高手基本上損失殆盡,剩下的則是清剿殘餘。
張傲秋回到蘇起身邊,看了一眼面無表情的蘇起道:“進去吧。”
蘇起聞言,轉頭看了他一眼,眼神中帶着濃濃的悲傷,張傲秋見了,搖搖頭道:“該面對的終究是要面對的。”
蘇起聽了,揚天長嘆口氣,身形一定,跟着又深吸口氣,步伐堅定地緩步上前。
厚重的大門自有人將其打開,從大門往裡望去,卻是一個碩大空間的大廳,大廳正中一個華麗的高臺矗立,臺階上鋪着殷紅的地毯,面對大門正中,一道玉珠串成的門簾垂下,隱約看見後面端坐着一人。
周邊的護衛迅速上前,把守大廳內所有可能出現狙殺的位置,等一切安定,蘇起跨步走了進去。
一進門,就看見跪在右手邊的阿木爾,蘇起眼神一凝,跟着轉向那垂簾後的神秘人。
一裡一外,兩人隔簾相望,好半響後,裡面傳來一道女人的聲音:“琪琪格,你終於是來了。”
這聲音一起,蘇起頓是渾身一震,臉上露出驚駭莫名的表情,愕然脫口道:“阿爸嘎博日根”
阿爸嘎博日根是草原語,意思爲嬸孃。
蘇起這聲驚呼,讓旁邊的張傲秋等人一頭霧水,在跟張傲秋幾人在一起的時候,蘇起一直用的是中原語及稱呼,現在情形實在太意想不到,於是脫口說出了母語。
只是這時蘇起也無心解釋,眼神自然轉到跪在地上的阿木爾身上,極速喘了幾口氣道;“害死我阿瑪跟我八叔的人就是你?”
裡面那人聽了,聲音低沉地直接承認道:“不錯。”
蘇起一聽,雙手拳頭握緊,一連串骨節啪-啪聲響,寒聲道:“怪不得阿木爾極力向我隱瞞他的殺父仇人,原來這個仇人居然他的母親,你做這些,到底是爲什麼?”
裡面那人聽了,突然揚天哈哈一陣長笑,半響才停了下來,眼神定定地看着蘇起道:“爲什麼?草原大汗的寶座,可是人人都想要坐的。”
蘇起一聽,不由怒聲反駁道:“大汗的寶座?你居然爲了大汗的寶座,連自己丈夫跟兒子的性命都不顧麼?你這樣,就算坐上大汗的寶座,你會心安嗎?得到草原最大的權力,你就夠了麼?”
裡面那人聞言,冷笑一聲道:“難道這不夠麼?成大事者不拘小節,不要說他們,就連我自己,也是可以犧牲的,不試試,又怎麼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