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君的大婚之夜,過去了。僅婚禮第二日,新娘子就不知去向,唯剩下新房門檻前,一片給燒得漆黑的地磚。
靈宣洛整一晚坐在房門口,一步都不敢離開。等到早晨婢女送來洗漱的水盆,見到房門口火燒的殘跡,嚇得水盆脫手發出響動,才驚起他,然後打起精神讓婢女退下,再去敲新房的門。
“哥哥,你……還好嗎?”
蠢話問出來,他自己都覺得好笑。房裡毫無動靜,他輕輕推開條門縫,江南君依然沒有反應,便大着膽子將門敞開,走了進去。
若非早知江南君是不死怪人,靈宣洛真會以爲坐在牀沿的,是一具嚥氣已久的屍體。江南君面色青紫,一動不動,眼睛斜斜望着身側,模樣極爲可怕。
靈宣洛不能任他這樣坐下去,拿不定主意是推醒他,還是在耳邊喚醒他,最後把心一橫,跳上喜牀坐在他身後,雙掌緊緊貼上他後心,源源不斷地將仙力輸入他心脈。
江南君渾身僵硬,除去微弱的呼吸,幾乎已找不見任何生命的體徵。忽然一股暖流躥入血脈,先是進入丹田,又沿奇經八脈緩緩上升,直升到心口,堵了一夜的濁氣就猛然給擠到喉嚨口。
其實他無意挪動,卻被鬱積的心血激發,禁不住身子猛烈前傾,再大口大口地吐出烏血,從牀沿摔到紅地毯上,撞翻了腳凳。
“哥哥,你覺得怎樣?”靈宣洛飛身一縱就到得他身邊,托起他的頭,想再給他輸些內力,卻見他青面轉白,眼皮也微微翕動幾下,然後睜了開來。
“鳳兒……”這是清醒後,他說出的第一句話,只有兩個字。
“哥哥,嫂嫂已經去了,卻是幸福地離去,你沒讓她失望,你應該高興……”靈宣洛哽咽地勸慰,沒想幾句話真讓他嘴角掛了笑。
“是啊,我得高興,作爲不死怪人,從此在這世上無牽無掛,來去如風,不會再受任何威脅,被任何事難倒。鳳兒說過,她去去就回,我得等她。十幾二十年後,或許真能在世界的某一處,再遇到她……可是,她真的還會記得我是誰嗎?還是會接受這輩子的教訓,做個凡人嫁個普通人,度過簡單又平安的一生?”
“哥哥,你不要想這樣多,嫂嫂說過會回來,就一定會遵守諾言。你哪裡是無牽無掛的一個人?不還有弟弟我嗎?大戰結束,六界裡還有許多事等着我們,就算是稽洛山,明珠峰倒塌後也等待重建,你就不打算幫我了?”
看樣子,江南君已完全清醒,臉上的表情卻琢磨不透,轉過頭問他:“戰爭過後,我們這些人還能回到從前嗎?我……還能繼續在稽洛山,做靈童軍軍師?”
靈宣洛急得額角冒汗,抓住他搖晃道:“怎麼不能?江南世家是你家,稽洛山是你另外一個家。我們兩兄弟密不可分,今後我依然離不開你的幫助,你可不要藉口戰爭完結,就丟下我不管!”
江南君一隻手搭上他的手,卻是把他撥拉下去,始終帶着古怪的笑道:“宣洛,這場婚禮,猶如任務,在我的人生裡遲早得履行。如今任務完成,無論結局如何,我對自己,對鳳兒都有了交代。你走吧,我想在江南世家,獨自安靜地呆幾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