塑料桶有大有小,獎品也根據桶的大小分一二三等和特等獎。本文由 。。 首發大桶目標大, 最好投, 獎品一般,有牙刷牙膏洗衣液等;小桶目標小, 難度增加,獎品的檔次也就上去了, 有電吹風和熨斗等。獎品不管大小,無一例外的都比較實用。要是一個都投不中, 只好去領一條十包手帕紙作爲安慰獎了。
公司各個部門的人被工會王主席集中在一起, 財務課排在第一。桶看着很近,就在兩三米開外, 但乒乓球發飄, 力度不好掌握。呂課長和肖系長機會用光, 也沒有投中一個, 只好去旁邊領手帕紙。五月運氣也不咋地,永遠只能中安慰獎和陽光普照獎的人, 今天也不可能例外。財務課今天沒一個人投中,可說全軍覆沒。
在一旁看熱鬧的大和田突然對身旁的澤居晉說:“澤居君也去投一個嘛。”
澤居晉笑說:“好。”活動了一下手臂,接過工會的人遞上來的乒乓球,然後站到黃線後面待命。他站得直直的, 不像前面幾個人彎腰弓背,頭使勁往前伸,試圖離桶能夠更近一點。
工會的人的揮手示意可以投了,他手上微微用了點力, 把乒乓球往地板上一擲。衆人開始在邊上七嘴八舌地替他加油吶喊,也有人爲他着急:“力度不對呀,應該再輕一點呀,太后面了,應該再往前站站的呀,要看準目標的呀,哎呀——”
就在衆人的議論聲中,乒乓球高高彈起,在地上乒乒乓乓幾個起落,最後一次彈起時,竟然落到大桶裡去了。工會的人高聲吆喝:“三等獎!還有兩次機會——”
衆人齊聲叫好:“哎喲,運氣不錯嘛。”財務課的幾位老兄才領好餐巾紙,看他投中,個個羨慕嫉妒恨。
澤居晉在大和田的大聲喝彩中又丟下一顆,這次力度正好,加上運氣不賴,乒乓球不偏不倚,彈彈跳跳,竟然落到最小的那隻桶裡了。工會的人手攏在嘴上吆喝:“好消息,好消息,總會中了特等獎——”
財務的人大呼小叫,跟着起鬨。王主席上前來把澤居晉還沒來得及投的一隻乒乓球要了過去,說:“總會一個人中了兩個獎,再丟下去,工會要破產了,還要留點機會給別人呀,好幾百號人呢。”
澤居晉聽了她這話,忍俊不禁,也是哈哈一笑。那邊負責發放獎品的人殷勤送來獎品,他不伸手接,卻招手叫來五月,說:“鍾桑,你去簽收一下。”
五月忙把自己的獎品——一條手帕紙塞進工作服口袋裡,答應了一聲是,又問:“請問拿去哪裡?放您辦公桌上行嗎?”
呂課長看懂了,和她悄悄說:“喔喲,小姑娘運氣好的,這些都是給你贏的。”
五月手已經伸到半當中了,聞言趕緊又縮回去:“什麼意思?什麼叫給我贏的?我的機會已經用光了,給自己贏了十包手帕紙,喏,你看。”把口袋裡一條紙巾拿出來亮了一亮。
呂課長說:“你這就不懂了吧,這是我們公司傳統,每次這種活動,凡是領導中的獎,他們都會送給手下員工,獎品他們不要的,就是湊個熱鬧,活躍下氣氛而已。叫你拿着你就拿着。”
五月踮腳和呂課長咬耳朵說:“這樣不好,我們總會有女友,這些獎品送給他女友正合適。”
呂課長說:“哎呀,小姑娘真傻,你管他那麼多,不要白不要。松下電吹風,還有洗髮水套裝,沙宣的,你們小姑娘最喜歡的。買買麼,兩樣加起來,少說也要三四百塊。”
五月跟工會發獎品的人說:“我不需要哦,謝謝。”指指小杜,“要麼給他們好了。”說話時笑嘻嘻的,語氣卻很堅決。
工會的人見狀,就喊小杜去領。澤居晉都發話叫五月去拿了,小杜哪會這麼沒眼色?當下就擺手拒絕:“總會都說了要送你了,幹嘛還要推辭啊。”
五月又看向小聶,小聶趕緊搖手:“你是我們課唯一的一個女孩子,要給也要給你呀,接着吧,別不好意思了。再說我頭髮也不用吹,拿回去也用不着。”
五月笑着擺手,態度堅決,不去看獎品一眼。別人都當她臉皮嫩,不好意思,紛紛和她解釋說公司傳統歷來如此。公司忘年會聯誼會等各種場合,日本人雖然都和普通員工一樣參與抽獎活動,但所中的獎品都會送給手下員工。云云。但她只是笑着推辭。
澤居晉冷眼看她半天,這時從人羣中退出來,走到一邊,對她招了招手。她本來就用眼睛餘光一直留意他的動靜,他一走動,她這邊就知道了,不敢裝作沒看到,心裡砰砰亂跳,慢騰騰地挪了過去。
澤居晉低頭看着她,慢條斯理問:“怎麼了?”
她訝然:“欸,納尼?什麼意思?什麼怎麼了?”
他面無表情,語調平淡,聲音低沉,唯獨看向她的眼神卻很柔和,仔細看,甚至還有那麼一點點可以稱之爲溫柔的東西:“爲什麼鬧彆扭?”
她當場面紅耳赤,同時大吃了一驚似的,瞪眼張嘴加擺手:“澤居桑您在說什麼啊,我好好的上着班,爲什麼要鬧彆扭?不會不會!”
“哦,那麼是爲什麼?”
明知道自己臉已經紅透紅透,卻還不甘示弱,兩隻眼睛眨巴眨巴,一臉無辜地看着他傻笑:“哪有什麼?什麼都沒有。”
“有話不妨直說,悶在心裡不好。”
她想了一下,神秘兮兮說:“您這麼一說,還真有哎。我心裡有一句話,從昨天憋到今天,心裡燒得慌,很想找個人說說,可是又有點不好意思,怕人家會笑話我……”伸手捧住臉,笑眯眯的,“澤居桑,我只偷偷告訴你一個人哦,我進津九,已經滿三個月了,試用期順利通過了。知道麼,從昨天開始,我就已經是津九的正式員工啦!說實話,試用期內一直出醜,還有點擔心來着,嘻嘻嘻。”說完,得意洋洋地看着他,臉上一副“你看我棒不棒”的表情。
澤居晉一哂:“我知道。”
“哦,那我的話說完了。”不知怎麼,氣勢瞬間弱了很多,鼻子卻又莫名一酸。什麼時候變得這麼多愁善感了,動不動就委屈,動不動就鼻子發酸,動不動就想哭。沒有林黛玉的命,卻得了林黛玉的病。唉,毫無天理。
澤居晉擡手看了看腕錶,聲音依舊很低很柔,可是說出來的話卻殘忍冷酷到十分:“試用期既然過了,那麼,本週內交一份工作小結上來,中日文各一份。”頓了一頓,“不得少於三千字。”
她頭皮一麻,當場懵圈,最近新得的多愁善感、傷春悲秋、動輒自艾自憐的毛病馬上不治自愈了,悶頭站了幾秒鐘,慢吞吞地應了一個是,然後問:“那我回去寫工作小結了?”
澤居晉往人羣瞟了一眼,再看着她的眼睛,漫不經心道:“先去把獎品領了。”
她一梗脖子,脊背挺得直直的,客氣笑說:“謝謝總會的好意,只是,我今後不會再接受總會您的任何東西。不管怎麼說,還是謝謝您,謝謝您一直以來對我的關照和……呃,包容。”爲了給自己鼓勁,高仰着脖子,跟好鬥的公雞一樣盯着他。
反正過試用期了,頂多被穿幾隻小鞋,除非她自己不想幹,整出幺蛾子,犯重大錯誤,否則誰也不能輕易炒她魷魚。日企麼,較之歐美企業,就是這點好,穩定,從不輕易炒人。但,最主要的原因是因爲她知道,他並不會因爲這種事情故意針對她。
他被她一嗆,竟也不生氣,低頭看着她的臉,看着看着,忽然噗嗤一樂。
她心裡嘀咕起來,嘴裡問:“總,總會,你笑什麼呀?有什麼這麼好笑呀?”擡手摸了一下臉,臉上沒有飯粒及其他任何東西。
他居高臨下地看着她,一字一頓說:“你身長多少?怎麼看起來這麼小一隻?”
僅這一句話,她就敗下陣來。她不僅不戰自敗了,而且敗得十分徹底,毫無翻身餘地,跟被針紮了一下的氣球一樣,“噗”的一聲,氣勢瞬間全消。不敢再看他一眼,趕緊把頭低下去,吭吭哧哧的說不出話,手腳侷促得無處安放,一會兒放在身前,一會兒背到身後。半天,才結結巴巴說:“那,那個,我身高多少和我的工作有什麼關係麼?”
“……”看着她,不說話。
“總會,我要回去工作了。”
“站住。”冷冷的一句話後,默默欣賞了一眼她的窘態,擡手再看一眼腕錶,打着官腔問,“上司和前輩問話,作爲一個試用期才滿一天的新人,可以不用回答麼?”
“……當,當然不可以咯。”她被間接嘲笑身高,自尊心受創,傷害太大,導致腦子有點短路,乾脆裝起了傻,“那個,請問前輩,我,我要回答什麼?”
“身長。”
“可是我不想回答,這是我私人問題……”
“什麼時候可以用這種語氣和前輩說話了?”語調不緊不慢,只是眼睛瞪着她,眉頭開始皺起,並且極不耐煩地捋了下細碎頭髮。
作爲一個整天戰戰兢兢在他手底下討生活的小巴辣子,被壓迫得久了,一見他皺眉的樣子就本能地心虛,不敢再推脫,老老實實回答說:“那個,我,我身長161釐米。”
作者有話要說: 下章預告《敬酒不吃吃罰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