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頭陀不知爲何對傅介子極不友好,見傅介子欲動手,也就手中的棍子一橫,道:“世人爲食色爲貪慾,原無不可。可是女施主已經歸依我佛,施主何必勉強?”傅介子聽得不明白,但聽他的語氣,似乎並不太想打架,也就用生硬的月氏語道:“她是我的妻子,我要帶她離開,還請你讓她出來見我一面。”
頭陀嘆息一聲,道:“果然。世事一切皆講究緣法,不可強求。施主還是請回吧。”傅介子聽這光頭在這兒講些勞什子大道理,聽得不耐煩,更加懷疑是這光頭將蘇巧兒藏了起來,怒道:“你讓她出來見我,她是我的妻子,又怎麼會不肯見我。莫不是你這禿頭有不良心思,將她藏了起來?”
頭陀道:“她已經剃度爲沙彌,從此相伴青燈古佛一生,不再沾半點世間的俗事情緣,不論你是誰,她也不願意見你。所以我不能讓你打擾她修行。”
傅介子聽這頭陀說話一套一套的,總感覺到這光頭在滿嘴裡面跑奔馬,不可相信,怒道:“你再不肯讓她出來,別怪我動手了。”
頭陀嘆息一聲,道:“施主如此執迷不悟,就別怪我佛不仁,棒打妖邪。”
傅介子聽他打架前還要唱一段,不由大爲惱好,從馬鞍上面取下火焰刀,刀身一閃,金光閃閃的火焰刀便亮了出來。
而就在這時,傅介子突然聽到一陣急促的馬蹄聲,聽聲音,足有二三十人的樣子。傅介子不願在*他鄉惹上官司,當下將刀收了起來。
這時,三十二騎呼嘯而至,竟然也是撲這個光頭而來的。
頭陀一見這一行人,當下單手行了個淺禮,道:“緣法不可強求,施主仍要強求,老衲只得再次用粗了。”
星聖女和傅介子相視一眼,知道這些人都是當兵的,而且官階還不小,看那爲首的將軍,竟然是個白銀武士,不知他們到這裡來是幹什麼的,但聽這頭陀一說,似乎他們是衝着廟中的女子來的。
這一隊軍士對傅介子和星聖女有些好奇,因爲他們兩人實在太惹眼了,一個漢人,一個是美得亂七八糟的女人。
那隊軍士的頭是一個三十左右的精壯漢子,他示意一下,過來幾個軍士將傅介子和星聖女圍住。
星聖女知道他們是貴霜翕侯的部下,自然不怕他們,正要告明身份,傅介子卻攔住,示意稍安勿躁。
果然,幾個軍士將兩個圍住之後便不再多做什麼,那個軍士頭盯着星聖女上下打量了好幾回,突然哈哈大笑道:“果然漂亮得不行!和尚,這女人今天本將軍要定了。你還要動手嗎?”
傅介子聽他錯把星聖女當成了廟裡面的女人,知道他並沒有見過廟裡的人,不知他們爲什麼會找來。
頭陀道:“阿彌佗佛,這兩位是路過的香客,施主不可爲難他們。”說完衝傅介子道:“兩位施主還是快些離開這個是非之地吧。”
傅介子的腦袋一下子糊了,看來這光頭並非自己想象的奸邪之人,可是他爲什麼不讓自己見廟裡的人呢?
爲首的白銀武士哈哈笑道:“你們兩個還是留下吧。那個漢人女子我要了,這個女人我也要定了。和尚,動起手來你不是我的對手,還是把人叫出來吧。佛門清靜地,動起手來你們那釋迦牟尼只怕會不高興。”
頭陀顯得古井不波,道:“六道輪迴,生死並不可怕。如果施主執意用強,老衲不濟,我那徒兒也只會坐化而去,絕不受辱於人。”
“這麼說來,要得到那個大美人,還是得動手比劃了。”白銀武士對自己的武功好像很得意,這讓傅介子不由大爲皺眉,一個白銀武士,你牛哄哄個咋?
頭陀道:“既然施主執意要打擾我徒兒修行,那麼就得過老衲這一關,只要施主勝得了老衲手中這根棍子,便可以進去。”
話到此,那個白銀武士急匆匆得下馬,道:“和尚,動手吧。”說完從腰間掣出腰刀,一言不發得向頭陀攻去,傅介子見這頭陀神定氣閒,知道定非常人,這個白銀武士看這派頭也不過是個二流的角色,頭陀應該能勝出。
果然,這頭陀的棍子使得別具一格,這種套路傅介子從來沒有見過,而且顯得十分有力道,每一棍下來都有龍象之力,那個白銀武士的武功還是有兩下子,但是也只扛到十招,便被一棍打老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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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個軍士驚呼一聲,慌忙來把白銀武士扶起,頭陀雙手合十道:“阿彌佗佛,施主請回吧。”白銀武士怒道:“該死的光頭,給我衝進去搶!”
上一次白銀武士派了幾個兵頭來要人不想被頭陀打了回去,白銀武士得到消息便親自趕來,心想自己的武功還可以,對付一個外來的光頭應該沒有什麼問題,不想才幾下就被打敗了,他是朝廷的將軍,可不信單打獨鬥的那一套,輸了立馬下令搶人。
星聖女見這些人亦兵亦賊,正要喝止,不料傅介子還是攔住,示意讓他們鬧去。
傅介子想到這一回有三十多人,這個光頭再厲害也絕計守不住,廟裡面那個女子是不是蘇巧兒都得出來,到時候自己兩人再亮出身份,這三十多號人就替自己忙活了。
不想那頭陀竟然十分的生猛,這三十多號人才一會兒功夫就有二十多人躺在地上器爹喊娘,好在這頭陀並沒有下殺手,並無一人死亡。
但是頭陀到底架不住,右臂捱了白銀武士一刀,衣服被豁開老大一條口子。傅介子暗中驚呼一聲,心想這光頭傷得重了,不想那頭陀的手臂竟然只是隱隱有一道口子,並沒有見到流一滴血,倒像是重傷幾近全愈!頭陀這一下真的怒了,手中的棍子不用,卻突然一計指力打在白銀武士身上,這一計指力竟然有千鈞之力,白銀武士連哼的聲音都沒有了,躺在地上只剩一口氣了。
傅介子看了不由連呼奇人,他有道家的心法護體,但也只能做到受傷之後皮肉內卷,加快癒合,但要像這光頭一樣一滴血不見,實所不能,看得這光頭有一些他不知道的本事。
還有五個士兵欲動手,卻被傅介子一聲喝止住,他們雖然不聽令於傅介子,但傅介子當了數年的將軍,這一喝之下威嚴立顯,五個士兵立時都被鎮住了,一見是傅介子,雖然不服氣卻沒有一個人敢動手。
傅介子本來指望這一撮士兵將裡面的人搶出來,沒想到這光頭武功竟然這麼高,只怕自己出手也不敢說一定撈得到好處,但爲了見到那個漢人女子,他還是決定出手。
頭陀眼神變幻幾次,他似乎也看出了傅介子比這些人要難纏,道:“我徒兒已經剃度修行,再也不是紅塵中人,施主何必強求?”
傅介子道:“不論你今天說什麼,我都要見到她,動手吧。”頭陀手中的棍子一橫,不再說話。傅介子亮出火焰刀,也同樣是一句話也不說便攻了上去,以往的時候,傅介子對任何人都可以輕而易舉得佔到上風,可是今天遇上的這個光頭,那根棍子竟然使得攻守兼備,傅介子倍感吃力,三十招不到,傅介子就中了三棍,但好在他有道家的心法在,知道如何缷力,所以並沒有傷着,但是疼痛仍是深入骨髓之中。
這幾棍激起了傅介子心中的血性,他剛纔能直都沒有使出殺招來,而這光頭的棍棒卻是不饒人,打得全是身上的大穴,所以佔了下風,現在傅介子發起性來,火焰刀舞得如同火龍一般,很快頭陀的棍子便被傅介子一計旋刀給斬成了五截,頭陀手中沒有了兵器,對付傅介子這等高手想空手入白刃簡直是句空話,很快就被傅介子一刀架在了脖子上面。
星聖女在一旁看得心驚膽戰的,只到現在傅介子勝了他才定下心來,過來看傅介子傷了沒有。
“住手!”一句字正腔圓的漢語從裡面傳來。這聲音很熟悉,傅介子聽了渾身一震。
星聖女也不由看了傅介子一眼,知道是熟人到了。
傅介子遁聲望去,見裡面出來一個眉清目秀的女子,一身和頭陀差不多的樸素到極點的衣服,赫然是潘幼雲。
傅介子看着潘幼雲一時竟說不出話來,就連星聖女也檀口微張,像是被眼前的景象給嚇着了——潘幼雲沒有頭髮了。
一個漂亮到極點的女子竟然是個光頭!
傅介子一陣說不出的彆扭,潘幼雲本來可以說是萬中挑一的大美人,可是現在這個樣子,傅介子再也無法把她和美人二字聯繫起來。
潘幼雲也學着頭陀的樣子,向傅介子行了個禮,道:“幼雲見過傅將軍和星聖女。”到底從小就是美人,潘幼雲對現在自己的樣子很放不開,有些不敢看傅介子和星聖女的眼睛。
傅介子一時失言,忍不住道:“你怎麼成了現在這個樣子?這頭陀對你做了什麼!”傅介子說到後面語氣有些怒了。
星聖女也忍不住道:“潘娘娘,你的頭髮呢?”
潘幼雲慘淡一笑,道:“三千煩惱絲,十萬相思債。既入佛門,自然是慧劍斬情思,摩柯大師已經爲弟子剃度了。從此幼雲便與星聖女一樣,不再涉足紅塵俗事……”說到這兒她突然看到星聖女與傅介子的親妮樣子,心中一動,看着星聖女,知道她變了。
星聖女當然知道她在想什麼,紅上一陣緋紅,忙從傅介子身邊走開,感覺到自己一下子燒到了耳根子。
潘幼雲淡淡一笑,道:“星聖女你找得良緣,幼雲在此恭喜了。”星聖女垂目不語。
傅介子感覺到一陣不真實,道:“潘姑娘,你理不理紅塵事,與頭髮有什麼關係?”潘幼雲雙手合十,道:“身邊佛門弟子,都必須行剃度大禮。幼雲從此跟師傅修行參禪,由師傅幫弟子剃度了。”
星聖女忍不住道:“可是修行不修行拿頭髮出什麼氣?你剃度之後……沒有以前漂亮,咳,很怪。”潘幼雲慘淡一笑,道:“既然無心紅塵,那麼美與醜又有何關係?兩位若是沒有事情,還請離開吧。幼雲此生長伴青山綠水,終老一生,與世上任何人再無關係。”
傅介子整理了一下思路,不像星聖女一樣還在她頭髮上面糾纏,道:“你不與我們走?這裡畢竟不是你的家鄉。”潘幼雲搖搖頭道:“傅將軍美意幼雲心領了,心中有佛,則世間處處皆靈山。幼雲不想再回那個傷心的地方。”
這時,那個被頭陀打傷的白銀武士又起來了,見傅介子收拾了這個和尚,也算是見識過了傅介子的本事,知道這人不同尋常,自己還是小心一些爲好,再看看潘幼雲一個小光頭,這哪裡是什麼大美人?心中的那份心思也就收了,只是對星聖女仍是不死心,但懾於傅介子的餘威,他也不敢太放肆,只是還存有覬覦之心,想先探探傅介子的底再說,要是可以,宰了這傢伙,這女人便是他的了。
於是前來和傅介子套近乎,傅介子對這個人端的半點兒好感也沒有,若是在漢朝遇上,他早就將他拖下去打軍棍了。
傅介子和星聖女對這個白銀武士都不冷不熱的,傅介子再三要求潘幼雲跟他離開,潘幼雲只是淡淡道:“離開?我能去哪兒呢?傅將軍置幼雲於何處?”
傅介子不由啞然。星聖女從小就四處漂泊,沒有傅介子那麼強烈的鄉土意識,只是覺得潘幼雲一人在此,與這麼個怪物一樣的光頭住在一起,總是有些不放心,也勸着潘幼雲離開。
她由出世到入世,已經很難想象自己再去過那麼清心寡慾的日子,也明白這種清心寡慾日子的清苦,很爲潘幼雲擔心。
傅介子與潘幼雲本來就是萍水相逢,潘幼雲無意離開,他也沒有辦法,加上遇上的不是蘇巧兒,傅介子心裡面也很失落,說了一會兒傅介子只好離開,心想在貴霜還有一段時間,這裡的漢人極少,就是潘幼雲曾是敵方,但也總是個說話的人,便想邀她去城中住幾天,不想潘幼雲早就已經摒棄紅塵,聽了傅介子所言只是淡淡得笑了笑,示意不必了。
傅介子只好離去,星聖女和潘幼雲說了會兒話,潘幼雲已經不再相信愛情,但還是祝福星聖女。星聖女對這些當兵的不是怎麼放心,怕他們再來生事,向傅介子討主意,傅介子對這些當兵的厭惡之極,當下亮出身份,警告他們不可再來生事,白銀武士得知了傅介子的身份,知道是貴霜翕侯的貴客,一時間嚇得臉色都變了,當下答應再也不來了,而且就是傅介子不警告,潘幼雲現在成了一個光頭,他早就已經後悔來了。
而就在這時,那個頭陀聽得傅介子的身份,眼神陡然間一揚,嘴角微動,像是想到了什麼事情,很激動,當下向傅介子走來,雙手合十道:“施主真的能見到貴霜翕侯?”傅介子頓了一頓,還是點了點頭,他現在對這個光頭的印象已經沒有那麼差了,對他的態度也恭敬了許多。
頭陀倒也直接,徑直開口道:“老衲身份卑微,來到貴霜半年有餘,可一直無法見到貴霜翕侯,施主可否代爲老衲引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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