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錯。?
“我也曾設身處地得爲您着想過,”蕭泓低聲道:“爲此,我去塞北投軍,而說好不會去塞北的你卻已在了塞北;此行歸來,本應不可能出現在京城中的你卻又已在了京城。”?
轉目看着一派委屈起來的蕭泓,本想選擇無視的言家耀輝氣結,這般言語,仿若行下無賴逼婚行徑的人是他似的。?
蕭泓繼續着委屈,“之外,我也有些焦慮了,請見諒,我的時間並不充足。”?
時間不充足?盤算着這句話的意思,正惱着蕭泓居然將過錯賴在他身上的言家耀輝打心眼希望蕭泓早早翹了的好。?
“您是從淮揚去了塞北的,一路上也定是看出了邊塞並不平靜,而連續受災的西南、東南更是積垢淤積,政令難行,亂象紛顯。”蕭泓緩緩道:“我在王上身邊多年,很清楚只消得平息京城眼前瑣碎,朝廷定要對邊塞清理,我會請命赴往嶺南,此去少則三年五載,多則是十年,我會奮勇效命獲取戰功,定不辱沒於你。”?
擡手撫着額頭,言家小三擡目道:“蕭公子,您似乎弄錯了什麼了吧?”?
蕭泓看向話有所指的言家耀輝,他沒弄錯什麼啊,他是回京初見言家耀輝時,一句“君子捨命精忠報國,……”讓他陡然眼前一亮,只消再立下戰功,不就成了堵人口舌的現成時機麼。學着言家的報效朝廷的大義之名的路數佈局的蕭泓是認真盤算了的,他畢竟是武將,將生平所學用以平定邊疆一直也是他的抱負。?
“言家只是個頂着小小功名的的小戶人家,受您錯愛,耀輝感激不盡,只是萬不敢攀附。”回視着想要借衛國之名想要拖扯他下渾水的蕭泓,恭謹着的言家耀輝客套得迴應着,道:“此行艱難,您請一路小心。”對忠烈之臣,滿心擁戴是企盼安定的尋常百姓的本性,可若是需付出自家一族慘烈的未來,那就不必了。?
雖說許多時候,人並不能左右自己的人生,識時務方爲正道,終究,和幾月前的言家明知不可爲的毫無可依境況下,將最疼愛的小六送了塞北時機不同,如今就算預想着最不濟光景,也有現成的塞北江氏可以投靠,言家耀輝根本就想不出蕭泓有何力量能讓言家再次低下頭。?
早已見識過了言家耀輝溫厚外表下的是發自內心的清冷,蕭泓道:“你應該知道,任憑如何挽回,終究是堵不住所有人的嘴,將我逼得瘋了,落得兩敗俱傷的下場,任誰都沒有好處。”?
看了看言出要挾的蕭泓,言家耀輝展顏而笑,“您還真會說玩笑話,若是您瘋了又如何得到王上的信賴,去一展抱負?難道這誤了自己前程的責任也歸由我言三來承擔不成?”?
看着表面愈發溫柔和婉的言家耀輝,蕭泓輕輕道:“請相信,我定會立下戰功,絕不讓他人傷害到您分毫。”?
“誓言本就是拿來用以作爲違背的閒話,信不得真,您性情醇厚,請定要對他人言行要細細勘察,萬不可輕信了。”?
看着言出誠懇的言家小三,要挾、取巧兩不成的蕭泓端着涼茶沉寂了良久,要如何纔能有所迴旋呢??
“我能明瞭,今日我這種行徑定然會被您輕視,絕非是我故意,實在是我再無了第二個法子解決眼前,想塞北江氏那樣蠻橫狂悖的人家也僅僅在朝夕之間就被您家收拾得低聲下氣、忍氣吞聲、散盡千金外加上付出嫡子入贅的代價……”?
低垂着眼簾耐着性子聽着,心下暗涌着的定要在這場官司上動一番心思的言家耀輝聽着耳邊滑過的言語,愈聽愈是不對勁,擡起眼簾掃去了,這是什麼話?他們言家被江氏脅迫,忍下了天大的屈辱,不得已將小六送去了苦寒深處,怎地到了蕭泓的話中,江家倒成了苦主了??
“眼下僅僅你一人之策就已然在京中佈下這麼大的先局,將我逼得只能想出裝瘋賣傻的下下策來,倘若您家父兄們都到齊了,我哪裡還能有一絲一毫的機會?”對着言家耀輝斜視過來的視線,蕭泓道:“在揚州時,王爺讓江暮說出個非娶六弟不可的理由,當時,江暮以‘喜歡需要理由嗎?’讓在座都無言以對,六弟也回以‘喜歡不需要理由嗎?那麼不再喜歡了也更不需要理由了?’反問,最終,江暮回以““非要說出個理由,那麼這個理由就是‘喜歡’。”以此做了箴應。當時,聽上去像極了糾纏不清的狡辯,此後,我也細細思量,也絲毫找不出能確切表述的答案,請恕我無禮,實在對不住,喜歡上了您,我也決計不收回了。”?
哪個是他的六弟?蕭泓還真不拿自己當外人。言家小三輕輕撇着脣角,“您的意思我已經明瞭了,您請回了吧。”話說到這份上,也沒必要再扯下去了,比他還沒有什麼可依仗的蕭泓實在沒什麼值得他畏懼的,至於蕭泓究竟會不會當真想借裝瘋賣傻來生事,他不甚在乎,倘若是真的耍賴,那不妨比試比試,看誰更無賴好了。?
不再糾纏,蕭泓告辭了。謹守着禮數的言家耀輝也起身送了他出門。?
目送蕭泓啓開院門離去,撩着簾子的兩個侍從相互瞄瞄,聽了好些兒不得了的話音呢,這究竟該如何辦纔好??
負手站在夕陽斜照的院落中,看着花壇的言耀輝沉思了起來。?
沉思的不單單是言家耀輝一人,此時此刻,無數北歸的公子們都陷入了沉思。?
今日,閃電驟雨後的王上雷霆一怒,在最短的時間內,定下若許人的大罪,轉眼,內城的朱門內,啼哭哀嚎震得滿城動盪,塞北的那場血腥作爲引子,朝廷變局定得理所當然,天怒下,家族的榮耀和衰敗只在瞬間瓦解。?
有一失,定然有一得。這場雨後,某些本毫無沒有前程可言的子弟都在盤算着陡然出現在眼前的前程,至於蕭泓和言家三少這事……哎,算了吧,聽起來世家公子似乎風光無限,其實,哪個不是被周禮壓得喘不過氣來,過得也都不甚容易,這次得了言家小三的好處,也算是佔了塞北江氏的便宜,算啦,就不必火上澆油惹出多餘的麻煩了。於是,想到了一處的那些無論是懷着善意還是惡意,或是單純的事不關已看待這件事情的,都守着這個共同的默契,把握個適當的距離,看着熱鬧就是了。?
不同於得了實惠的那些大度的公子們,在這場疾風驟雨中,欽賜男子婚配的聖意內容很快就在京城一些書院中引起了風議,好些不恥於此的都開始涌動起了上疏的心思。孕育的波瀾還沒等揚起塵埃,擂響京兆府前伸冤的大鼓的揚州言三告官的事已經如水波般傳來,震得準備牽頭的都轉動起眼珠細細盤算了一番,齊齊暫且偃旗息鼓下來。?
“揚州言三向府尹大人遞了狀紙?爲了什麼?”從不同的渠道,不同的方向,不同的場合得到這個消息的閒人們都詫異得怔住了,已經夠亂的了,還能出還能出什麼事兒??
從報信的家丁處聽得了確切的緣由後,公子們趨於平靜的心思又被攪和了起來,不免想象,若是府尹判準了的後續。?
…………?
不對!若是府尹判準了,那豈不是他們以後一旦論及這件事,也都等同於一起構陷言三了不是。多半公子立馬拍案恍悟過來,眼下已經不是蕭大公子戀慕言三的兩人的是是非非了,而是言三居然以一人之算,將人人皆知的是非全部掐在瓶頸口,他們都小覷了言家小三攪和是非的本事了。?
思量着,眼下,就算他們願意將撿得的那言三白送了的好處給吐出來,也得考慮一下擔得欺君罔上大逆罪名的後果,一個揚州言三牽連了太多人的利益。?
再次無辜被牽扯進來的衆家公子們思緒萬千,最終只有選擇將張開了的嘴巴閉緊,滿心怨懟起那位多事的傢伙讓言家小三輕易找着藉口生事之餘,又再次紛紛同情起蕭泓來,哎,蕭大公子也真是的,戀慕誰家少爺不好,偏偏去戀慕言家的人,實在是自尋煩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