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沈四娘離開,丹心才又開口,“聽聞太后讓人請了虞氏族中,行十八的小娘子入宮了。”
“打聽那小娘子的消息了麼?”沈昕娘問道。
丹心連連點頭,“娘子有交代,所以一聽聞消息。便讓人打聽了,說這虞十八娘子,性格溫柔嫺靜,多才多藝,且是虞家裡頭相貌最拔尖兒的小娘子,琴棋書畫無一不通。”
沈昕娘點了點頭,默不作聲的抿了口茶。
丹心卻有些擔憂道:“太后如今忽而請了虞十八娘子入宮,怎麼個意思?想要將那小娘子推到咱們王府裡當王妃的麼?”
沈昕娘緩緩點了點頭。
“呸,淨想好事兒呢!憑什麼啊她?她想要推誰進來就推誰進來麼?”丹心跳腳,見娘子不慌不忙,她又有些急。“娘子,聽聞那小娘子才貌雙絕,太后娘娘若是存了心,王爺會不會……會不會……”
丹心咬着嘴脣,娘子怎的一點兒都不上心的樣子呢?
“才貌雙絕,不過是人口說出來的,虞氏氣量不大,她若從虞家選人,相貌和才藝都不是最重要的。”沈昕娘緩緩說道,“能被她拿捏住,纔是最爲緊要的。”
丹心點頭,“娘子是已經有成算了麼?”
她問完。又覺得自己這問題問得傻,娘子什麼時候不都是有成算的麼?娘子掐指一算,沒有料不到的事情。
沈昕娘卻是搖了搖頭,不急不忙道:“還沒有,看看再說吧。虞氏定然還有下步動作。”宏夾共血。
方琰奏請扶立沈昕孃的摺子,被虞氏以家事爲由抽走以後。方琰再言,自己已近而立之年,王府卻還沒有女主人。王妃不得不立。
太后虞氏也早有準備,倘若方琰不娶,她便覺得自己守望還有機會。可他既然等不及,她也絕不會讓他隨心所欲的娶了旁人。她彷彿就等着方琰這般開口,方琰上書不久,太后便在宮中設宴,宴請適齡的小娘子到宮中宴飲。
意在爲方琰挑選合適的王妃。也表現出她身爲長嫂,對方琰婚姻大事的關切。雖然並未明白的說出意圖來,但方琰上摺子不久,太后就由此舉動,目的並不難猜。
似乎是爲了氣一氣沈昕娘一般,就連沈昕娘也被特許入宮參加宴席。
“娘子果真要去麼?”丹心皺着眉頭爲沈昕娘綰髮。
“爲何不去,你不是一直好奇虞十八娘麼?”沈昕娘看着鏡中人,輕緩開口。
“可今日入宮,太后必然會擡舉那虞十八娘,到時候……娘子說不得會受委屈。”丹心擔憂說道。
金香也在一旁連連點頭,“丹心姐姐說的對呀。”
“金香這次回來。倒是變了不少,不急着處處反駁丹心了?”沈昕娘問道。
金香臉上一紅,“娘子,婢子以前那般不懂事麼?婢子以爲自己一向是站在理字上頭呢!”
“她要擡舉誰,便由她擡舉。委屈從來不是旁人給的,而是自己給的。”沈昕娘緩緩說道。
金香一聽覺得有理,連忙點頭,“娘子說的也是,娘子幾番進宮,從來沒有順利的,但哪次也沒叫那太后佔了便宜!”
“你到底是那邊兒的?牆頭草是不是?”丹心瞪眼看她。
金香吐了吐舌頭,“都說了我是站在理字上的!”
不管兩個丫鬟如何擔心,沈昕娘作下決定的事,向來不會改變。縱然明知虞氏請她入宮,並非好意,她卻仍舊欣然前往,不然,怎麼能叫虞氏安心呢。
宴席設在御花園,院中開着各色的薔薇月季,各色的蝴蝶忙着在花朵間翻飛,嫋嫋花香四溢。花叢間的少女們似要和花兒和蝶兒比美一般,花枝招展,粉香撲鼻。
有那笨拙的蝴蝶,還真分不清花美還是人美,竟撲簌落在少女們的肩頭,恍惚以爲是何等美豔的嬌花。
引得少女們一陣陣的輕笑,相互打趣,恭維。
“太后駕到——”一聲高唱。
衆人連忙蹲身行禮。
“如今天好,御花園裡的花兒也開得好,哀家獨賞這園中美景,實在覺得有負天賜,獨樂了不如衆樂樂,請的衆位世家貴女同賞這園中美景纔不辜負大好時光。衆位不必拘禮,平身吧。”太后帶着笑意說道。
衆人起身,卻見太后並非獨自前來,太后身邊就立着一位妙齡少女。
豆蔻年華的女子,經過精心的裝扮,華麗的衣着,精心描繪的黛眉,白皙的臉頰,立在太后娘娘身邊,更顯得與衆不同的清貴。
“那就是虞十八吧?”丹心低聲在沈昕娘耳邊問道。
“那還用說!”金香哼了一聲,“不過如此,什麼才貌雙絕,在娘子身邊根本不夠看!”
丹心連連點頭,“連娘子一根小指頭都比不上!”
“什麼呀,她根本就不配和娘子相比好不好?”金香爭道。
沈昕娘擡手敲了敲兩人的腦袋,“她如何不重要,事成與不成,原本也不在她。”
兩人聞言,只好收聲。
太后的目光在人羣中掃過,輕笑着介紹說,“這是我孃家的妹妹,行十八,平日裡鮮少出門,許多小娘子大約不認得她,卓穎雖不愛說話,但這琴卻彈得極好,聽聞京中貴女也多愛學琴,不若就叫卓穎同小娘子們切磋切磋,咱們也聽個趣兒!”
太后娘娘如此說,那便明擺是要擡舉虞十八孃的意思了。
衆位貴女連連應好。宮女們擡上琴架古琴。
虞卓穎朝太后盈盈福身,“卓穎獻醜了!”
說完,提步來到琴架後頭,緩緩坐下,擡起一雙素手,纖長的指尖勾勒,琴音盪開,她略試了試琴,便有條不紊的撥動起琴絃來。
丹心不通音律,但見旁人都聽得一副如癡如醉的樣子,頗有些緊張,“娘子,她彈得很好麼?”
沈昕娘垂眸,“不知道。”
“啊?娘子也不懂音律?”丹心更爲緊張了。
“我只聽師父彈過琴,師父的琴音直入人心,她技法熟練,感情卻不夠深厚,師父說,真正的琴技,乃是歲月積澱出來的,就像他的琴,彈得的不是音律,乃是心境。她這般年輕,自然不能同師父比較,這沒有比較,如何談好與不好?”沈昕娘緩緩說道。
“那娘子也上去彈琴,將她比下去不就是了!”丹心見娘子並非不懂,便喜笑顏開。
沈昕娘卻語氣輕緩,“我爲何要同她比?爲何要彈琴給這些人聽?”
丹心聞言一愣。
金香卻在一旁瞪大眼睛,目露迷戀道:“娘子這般傲然的樣子好瀟灑!好霸氣!”
一曲終,衆人紛紛鼓掌,大讚虞卓穎琴藝不凡。
知曉是太后有意要擡舉她,衆人便沒有要上前一較高下的意思。
太后輕笑道:“切磋嘛,有來有往纔好,不管是比卓穎技藝更高的,還是不及的,相互請教,相學互長才是目的。”
“哼,話說的好聽,若真想叫人和她切磋,就別上來先說她是孃家妹妹呀!”一旁小娘子的說話聲從一叢薔薇花藤後頭傳了過來。
沈昕娘幾人側臉去看,只見一身鵝黃色襦裙,撒花廣袖罩衫的小娘子甩着袖子說道。
“就是,若論琴藝,不信京城還能有人和娘子相比!可是娘子,這話莫要讓太后娘娘的人聽到了!這裡可是宮中!”小娘子身邊丫鬟小聲勸道。
“聽到又如何?她能做,旁人還不能說了不成?”小娘子不屑。
沈昕娘忽而開口,“說的不錯。”
金香和丹心聞言嚇了一跳,她們無意間偷聽到別人說話也就罷了,怎的娘子還接話了呢?
薔薇花藤那側靜了一靜,那小娘子忽而邁步過來,蹙眉好奇的打量着沈昕娘,“你偷聽我說話?”
“何謂偷聽?”沈昕娘反問道,“我一直在這裡站着,是小娘子說話不留意罷了。”
“我不怕你偷聽,便是聽見了又如何?我就說了,又如何?”那小娘子一臉傲然。
“說了不算什麼,做了纔是本事。”沈昕娘說道。
那小娘子聞言,又上下打量她一眼,“這話什麼意思?”
“小娘子不是不屑虞家十八孃的琴技麼?這邊站着說話算什麼本事,要上去切磋了,纔是本事。”沈昕娘緩緩說道。
小娘子聞言,面色有些僵硬。
她身邊的丫鬟連忙拉住她,“娘子,走吧,莫要受旁人挑唆!”
那小娘子卻甩開丫鬟的手,“你這般說話,也是心中不忿吧?有能耐何須挑唆我?自己前去不就是了?”
沈昕娘卻緩緩搖頭,“我並沒有不忿。”
“連不忿都不敢。”那小娘子笑了笑,“你是哪家的夫人?怎的這般眼生?”
沈昕娘奇怪的看了她一眼,“小娘子莫非不知道,太后今日宴請是爲何?”
“不就是爲了擡舉虞十八麼?”那小娘子輕哼一聲,“真是找不到夫家了,要太后這般擡舉才嫁的出去!”
沈昕娘卻搖了搖頭,“王爺一會兒也許會來呢!”
那小娘子聞言一愣,“王爺?齊王爺?”
沈昕娘點頭,“是啊,太后娘娘擡舉虞家的小娘子,不就是爲了齊王爺府上的王妃之位麼?”
“你,你怎麼知道?”那小娘子瞪大了眼睛。
“我以爲來的人,都知道呢?”沈昕娘緩緩說道。
“你……你究竟是哪家的夫人?”那小娘子四下看了看,臉上不解更深,“今日宴請的,多是未有婚配的小娘子,你作婦人打扮?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