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銘煜擡眸望着後視鏡裡女人驚懼的表情,車子剛好行駛在十字路口,再有三秒綠燈就過去了,陸銘煜油門踩到底,車子嗖的一聲穿過了十字路口。
蘇然看着陸銘煜,沒有注意前面的路況,而陸銘煜加速行駛這一動作,無疑是對他的挑釁。
眸底浮現出濃濃的厭惡,不等她開口,陸銘煜就從口袋裡掏出手機攤放在她面前。
蘇然二話不說,從他手裡拿過手機,按了下開關鍵,沒反應,再按了下,還是沒反應,一邊常桉開機鍵,一邊開口質問道:“你怎麼擅自把我的手機關機了?”
陸銘煜無奈的抿了抿薄脣,沒有替自己辯解,幽深的黑眸直視着前方路況。
到底是不是他關機了,答案馬上揭曉。
蘇然看着對她質問冷處理的男人,洶腔燃起的火苗嗖嗖的往上竄,疾言厲色的指責道:“你把我手機關機……”
話剛說了一半,開機屏幕閃了一下又黑屏了。
呃……冤枉他了……
不是他關機的,而是沒電自動關機!
趕忙將趾高氣昂指責的語氣,轉換成綿羊音,自責道:“怎麼辦,今天下午沒有去接鬱郁,手機又關機了,鬱郁在幼兒園裡打不通電話又該胡思亂想了。”
“放心吧,我下午已經替你給鬱郁的老師說了,從今天開始她繼續留在學校全託。”陸銘煜淡淡的說。
聽聽這話,她應該是感激他呢,還是感激他呢,還是感激他?
他對她還真是無微不至,解決了鬱郁這個小麻煩,又主動給她收拾好行李,就等着帶她回去到裴璟熙面前覆命。
算了,對他,她現在是徹底的無力吐槽。
人各有命,蘇然,你是天生就是任人擺佈的命。
當年是,現在亦是……
陸銘煜的手再次握住蘇然冷冰冰的小手,爲防止她抽走,直接十指交叉手心貼着手心握着,將自己的體溫傳遞給她,覺得還不夠,拉過她的手,放在自己的脣邊,開口說話,溫熱的氣息剛好噴薄在她的手背上。
“我剛剛說的都是氣話,你別往心裡去,我的孩子我怎麼可能不認。”
這有可能是他這輩子唯一的孩子,等他出生以後怕是愛都來不及,怎麼可能不認他。
剛剛他決然開門離開的時候,他甚至咬牙狠心的想就這樣吧,孩子跟着蘇然也是天經地義的,至於璟熙他再想想其他辦法。
蘇然嫌棄的看着他,心裡暗暗腹誹:這算什麼,打一個巴掌給個甜棗吃嗎?她不接受!
感覺到射在臉頰上的眼刀子,陸銘煜脣角勾勒出一抹迷人的弧度,轉過臉來,黑暗中他俊容至於半明半暗中,越發襯托出他五官硬朗,如刀削斧鑿般。
窗外飛逝的霓虹映在他黝黑的瞳仁裡,波光瀲灩,熠熠生輝。
一個男人最迷人的時候莫過於此,又想用美貌迷惑她……蘇然,挺住!
看着蘇然眸光清冷,故作冷靜的樣子,陸銘煜脣角的笑靨更濃了一分,親吻她光潔滑膩的手背,嗓音低啞魅惑:“我的是真的,不信我可以保證!”
手背的酥麻感讓蘇然的不由自主的心悸了下,不易覺察的抿脣做了個吞嚥動作,嗓音如掛在半空的月亮一樣清冷孤寂——
“我信,但前提是我坐在這裡,你纔敢保證的。陸銘煜我對你很失望,很失望。”
話落,她試圖抽回自己的手,卻發現像是被焊在一起一樣,把他的手也拉了回來,甩都甩掉,忍不住罵了句:“無賴!”
這兩個字沒有一點攻擊的色彩,聽起來反而像是情人間的打情罵俏,聽的陸銘煜心潮盪漾……
上一次有這種微妙的感覺是什麼時候,陸銘煜已經想不起來了,但他可以肯定絕對不是和裴璟熙在一起的時候,那是和誰,用腳趾都想到了。
他忽然覺得自己對身邊這個女人的感情就像是釀酒一樣,藏得越深越久只會愈發的濃郁香醇,對於那段不好的回憶,就好像酒罈上的塵埃雜物一般,根本影響不了酒的品質。
“蘇然,我發現我又愛上你了怎麼辦?”
這句話是情到深處有感而發的,是他此時此刻內心最真實的感觸。沒有經過大腦編排,直接脫口而出的。
我發現我又愛上你了……
蘇然不置信的蹙了下眉,她覺得自己是睜着眼睛做夢,什麼時候上升到如此境界了?
啊啊啊……
她覺得自己快要死了,得了一種治不好的幻想症。
良久等不到迴應,陸銘煜以爲蘇然睡着了,擡眸瞅着後視鏡裡那張如月光般皎潔的容顏,美麗的大眼竟是沒有一點光澤度,呆滯,空洞……
原來他發自內心的話她竟然沒聽到。
一股失落感從心底由然升起,最後縈繞盤旋在他的頭頂,揮之不去……
微微蹙起眉宇,沉聲喚道:“蘇然——”
“……”蘇然沒有應聲,只是轉過臉來看着他。
陸銘煜默了默,幽幽的開口:“我說我又愛上你了……你會相信嗎?”
後一句是補上去的,因爲他在蘇然的眸底掠到一抹複雜的光芒來。
聞言,蘇然瞭然一笑,笑意不曾傳遞到眸底,“陸銘煜,沒想到你短短的幾年時間你從內到外都變了,爲了騙我你連愛這個字都用上了,如果你愛我,你會逼我做不情願的事嗎?如果你愛我,璟熙呢?不會也是愛吧,你的還還真是博大!”
他以前可不是這樣的,確切的說他們戀愛三年結婚兩年,‘我愛你’這三個字從他嘴裡聽到的次數屈指可數。
陸銘煜握着方向盤的手不自覺得攥緊,直到骨關節泛白,黑眸死死的盯着漆黑的夜幕,眸光漸漸沉了下來。
車內氣氛再次恢復到沉寂壓抑,都能聽到彼此的呼吸聲……
回到郊區已是晚上十點半,下車蘇然主動繞到車後,去拿自己的行李箱,卻被陸銘煜攔了下來。
兩手空空,跟在他的身後進門。
一位四十歲左右的中年女人動作麻利兒的一路小跑而來,眉目和善的開口道——
“先生回來了,我是新來的保姆王敏,箱子給我吧。”
陸銘煜將箱子遞給王敏,邊換鞋邊問:“太太呢?”
“太太沒等到你,上樓先睡了,不過叮囑我等你和蘇小姐回來。”從王敏的言辭中,可以聽出她是個聰明能幹的女人。
裴璟熙交代她的一字不落的記得清楚明白,陸銘煜趿着拖鞋往裡走,蘇然這才從鞋櫃中取自己的拖鞋,王敏動作靈敏的搶先一步替蘇然拿過拖鞋,整齊的擺放在蘇然的腳下。
蘇然長這麼大除了在父母面前,哪裡承受得了如此優待。
而且前一段時間這還是她的工作內容呢,現在換別人給她換鞋,受寵若驚不說,簡直吃不消啊。
“不、不用王姐,我自己來。”蘇然紅着臉頰,連連拒絕。
“沒關係的,太太說我來這裡的主要任務就是照顧你的飲食起居。”王敏堅持道,這可是裴璟熙再三強調的,她是萬萬不敢怠慢的。
已經走出幾步之遙的陸銘煜忽然轉過身來,面無表情的說道:“換鞋這種事情就讓她自己來吧,還沒到那個時候,你去給我們做點宵夜。”
他和蘇然都是平常人家出身的,即便自己混到今天的生活,照舊享受不了這般的待遇,更何況蘇然。
前段時間讓蘇然給他換鞋純粹是打擊折磨,天知道折磨她的同時,亦是折磨自己。
自己主動拒絕是一回事兒,陸銘煜不讓保姆給她換鞋又是另外一回事兒,不是她愛斤斤計較,只是聽了陸銘煜這話裡的意思,分明是說自己不配享受這種待遇。
是這個意思嗎?
蘇然換了鞋,掀起眼皮瞪了眼陸銘煜,冷着臉徑直朝房間走去。
陸銘煜拉住她胳膊,沉聲說道:“我上去衝個澡,一會兒下來陪你吃夜宵,你可別不出來。”
蘇然擡起眼皮淡漠的看着他,在他以爲她要開口說話從而攥着她胳膊的手稍稍放鬆的一瞬,抽離自己的胳膊,視他毒舌猛獸般快速逃離。
陸銘煜的手僵在半空,也不氣惱,直到她的背影被門阻隔,方纔悻悻然上樓……
回到臥室,裴璟熙已經睡下,陸銘煜也沒開燈,摸黑輕手輕腳的走進浴室,衝完澡,又在衣帽間換上睡衣,出來時,牀頭的檯燈亮起,裴璟熙躺在牀上正看着他。
“我已經很輕了,還是把你吵醒了。”陸銘煜走過去,滿目歉意。
裴璟熙笑着搖了搖頭,“你不回來,我也睡不踏實。蘇然跟你一起回來了?怎麼去了一天?”
陸銘煜扣着釦子,“嗯,我有點事耽擱了,回來纔去接她的。”
“早知道我回來的時候順便接她。”蔥白般的手指摳弄着被角,像是自言自語的說了句,然後,擡眸看着站在牀邊的男人,氤氳燈光下眸底像是被灑了一層細碎的金子,亮晶晶的,“保姆你見到了吧,感覺怎麼樣?”
“沒什麼感覺。”陸銘煜如實說道:“第一天要是感覺不好就真的糟糕透了,不過人看起來挺利落的,讓她做做看吧,行不行過段時間再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