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祁陽凝眉不語,她一下子緊張了起來,怕他回答的答案不是自己想要的,她扯着他衣袖:“快回答我啊。”
“自然不會。”萬祁陽望着她,認真地回答道。
顏蝶陌鬆了一口,無論他說什麼, 她都是信的。她點點頭:“好。來人,帶三皇子去客房。”
“是。”
容非子就這樣入住北王府,他一走進內堂,就讚歎不已,倒不是因爲王府佈局有多精妙,而是這裡有太好的侍衛,明着暗着的,可謂是頂級防護。
容非子邊走邊皺眉,在皇城腳下,這樣的防護是防誰呢?
“祁陽,今晚我想在別苑就寢。”顏蝶陌道,那裡離容非子的客房近,這小子有什麼動靜,她都可以察覺。
“我陪你。”
“祁陽,你真好。”顏蝶陌發自內心地道,自古君有君的位置,臣有臣的位置,萬祁陽以王爺的身份,不說二話下住在別苑,她心裡一陣感動。
萬祁陽一笑,拉過她的手道:“對小王妃好是應該的。只是以後你做什麼決定,不妨和我多商量。比如千穆這類事,不要再犯了。”
“嗯。”顏蝶陌此時心裡都是甜蜜,哪裡聽得出萬祁陽話裡有話。
爲了追花賽順利地進行,顏蝶陌自動請纓去檢查進度,萬祁陽應允。見她的精神一下子飽滿起來,他笑着搖搖頭,女孩子的心情真是跟天氣一樣,變化無常。
萬祁陽支開所有人,召見了高雲鶴。
“王爺。”
“說。”
“容非子果然是爲魂一事而來的,王妃對皇長孫似乎也有疑惑。”
“打發掉容非子,小王妃自然不會信了。”
“是。”
“那今晚……”
“按本王爺說的做。”
“是。”
高雲鶴退下後,萬祁陽靜坐在大殿之中,此時夕陽西下,餘暉中照在磚上,反射出暗青色的光。他輕輕地嘆了一口氣,這丫頭,好奇心重。如今小師雄的身份,關乎王府的性命,他不敢有差池。
“祁陽,你會騙我嗎?”
她那時候的語氣,雖然是疑問,表情卻是萬分信任。萬祁陽望着那火紅的晚夏,喃喃道:“對不起了,小王妃。”
入夜,三更天,上弦月彎彎,王府俱靜。顏蝶陌微微睜開眼睛,在長椅上的萬祁陽早已經睡着了,她躡手躡腳地爬起來,穿上鞋子,從窗戶一躍而出。
黑暗中,萬祁陽睜開了眼睛,明亮中閃過一絲疲憊,繼而又重新閉上。
王府的枯林中,容非子主僕倆鬼鬼祟祟地走着,容非子的肩膀上還扛着什麼東西。五子提着一袋雞腿跟在後面:“皇子,到了到了。”
還是上次燒紙錢 的地方,位於北斗星下。
熟睡的小師雄,被顛醒了。他小手揉揉惺忪的眼睛,周圍黑乎乎的,怎麼宮女姐姐都不見了?
“小娃娃?”容非子一臉討好地笑着。
小師雄的臉一下子就冷了,這壞蛋!他伸出手掌正要出手,五子一下子將香噴噴的烤雞腿遞了上去,孩子的眼睛亮了一下,卻依然警惕。
容非子笑眯眯地道:“叔叔和你做個遊戲,贏了就給你雞腿,怎樣?”
“哼!”小師雄一扭頭,暗處的顏蝶陌豎起了大拇指,果然是有骨氣的好孩子。
“這可是我專門從翠香齋買來的。你贏了,全都歸你。看!二十個!唔,好香~”
“嗯!”小師雄爽快地點頭了。
顏蝶陌扶額,冷汗猛飆,明天得教教這孩子不爲雞腿折腰。
“快。”容非子笑眯眯地哄着孩子,讓五子手腳麻利點。
只見五子拿出長長的紅繩,將小娃娃五花大綁,而容非子就燒起了紙錢,嘴裡喃喃自語。小娃娃的眼睛越來越垂,像是非常疲憊的樣子。
容非子一見時機到了,道:“娃娃啊,娃娃,快告訴我,我前世是怎麼死的?”
額……顏蝶陌無語了,容非子百般利誘,就是爲了這個?
五子也傻了眼:“皇子,換個有內涵點的。”
“去去去,別搗亂,這問題最重要。娃娃啊,告訴叔叔吧。”
煙氣瀰漫,被紅繩綁着的小師雄忽然一陣抽搐。
“來了,來了。我都說是魂,不會有錯,”容非子興奮地道:“快回答我吧,小娃娃?”
顏蝶陌緊張地捏着手,小師雄每抽一下,她的心就絞一下。
“……”
孩子久久都沒有反應,五子道:“皇子,他不出聲,不如共視吧。”
“好主意。”容非子立刻拿起紅繩的一端,閉起眼睛,一時之間,內力升騰,直通小師雄的天靈。這樣小師雄看到什麼,他就能看到什麼。
過了好一會兒, 容非子才睜開眼睛,愣愣地。
“怎樣?”五子緊張地問道。
“什麼也沒看見。”容非子頹廢地扔下紅繩,難道真的是他搞錯了?這孩子根本不是魂,所以無法得知前世的事情?
顏蝶陌鬆了一口氣,不是還好……她此時百味參雜,既遺憾又輕鬆。
“三皇子,想知道前世,何必找虛無縹緲的魂,我就可以告訴你。”
此時黑暗中,走出另外一個人,是高雲鶴。
“我如何信你?哼!”失望至極的容非子,心情甚是不爽,也不看這個書生一眼。
“根據天命之數,三天後,三皇子的女兒該出生了。此孩子一落地,眉間便有一顆紅痣。”
“胡扯,御醫們都說是兒子!”
“不如我們拭目以待,”高雲鶴淡淡一笑,道:“若我說得對,皇子到時再找我也不遲。只是不要再煩擾皇長孫,小孩子受不起驚嚇。”
“再說吧。”容非子拿起紅繩,大步離開。
高雲鶴搖搖頭,抱起孩子,提起那袋雞腿,往皇長孫的寢殿走去。
黑暗之中,顏蝶陌一直呆立着。
高雲鶴說得沒錯,容非子的第一個孩子的確是女兒,眉中有一顆紅痣,是容國出了名的小美人。
既然小師雄不是魂,那麼容非子就是錯的。顏蝶陌皺眉,高雲鶴什麼時候,算命算得這麼準了?
她呆呆地望着殘留在地上的紙灰,仰頭一看,北極星在熠熠生輝。
深秋的天空分外清明,她立在庭院當中,任由長髮飄飛。
此時,一件裘衣披在她身上,她一愣,道:“你來了。”
“這裡寒氣重,怎麼跑出來了?”萬祁陽的雙手從她背後繞過脖子,他的體溫,溫暖着她溫涼的身體。
“睡不着。”
“爲何?”
“我發現我其實並不瞭解雲鶴。”
萬祁陽嘆了一口氣:“你不怕我生氣?”
“嗯?”
“你爲別的男子睡不着,我可是要生氣的。”
“那你生氣吧。”她惱了一眼,心裡正煩憂着,他卻講些有的沒的。
萬祁陽不惱反笑,道:“人是不停在變的,沒有人可以完全瞭解另外一個人。”
“誰說的,我就很瞭解你。”
“多瞭解?”
“很瞭解。”
“難道你知道我很喜歡你?”
“那當然。”她得意一笑。
萬祁陽一聽,摟着她不再說話,只是在嘴角勾勒出淺淺的弧度,笑意暖暖。星空之下, 兩個人相互依偎着,她恍如隔世,這樣一輩子多好。
清風徐徐,斗轉星移。
清晨的陽光,傾斜在藤架上,斑點一樣的光,透過窗戶照在顏蝶陌的臉上,她睜開眼睛,才發現昨晚在庭院睡着後,祁陽把她抱了回來。她揉了揉脖子,伸展了一下腰骨,一個咕嚕就起了牀,精神抖擻。
今天,正是追花賽啦!明天,就可以去陵水了!想到這裡,顏蝶陌興致高昂地洗漱,今天她和祁陽主持比賽,到時候一定很熱鬧。
“王妃早安!”
“早!”
顏蝶陌一踏出房門,小師雄就撲了上來,抱着她的腿:“娃娃,師雄餓。”
“你爹呢?”
小師雄搖搖頭,顏蝶陌一笑,這委屈的小臉,像三天沒吃過飯一樣。她抱起這軟香的小身體:“孃親陪你吃!”
“嗚!”小師雄在她臉上“啵”了一口,興奮得手舞足蹈。
此時,萬祁陽正在檢查比賽場地,他點點頭,道:“一切都很妥當,做得好。”
一旁跟隨的高雲鶴,道:“王爺過獎了。”
“你擔得起本王的任何讚譽。”萬祁陽篤定地道,小王妃說得對,他是不可多的人才。
高雲鶴再次言謝,不再多話,這王爺身上有着超乎常人的淡然與冷靜,他總是捉摸不透這個比自己小一歲的男子。萬祁陽年輕,也如同外界傳言所說那樣無權無勢。可是,這人一直不急不躁,哪怕是得知親母要殺他,也一如往常般淡然,實在令人費解。
“先生?”
宮女們見這位英俊文氣的先生髮愣,紛紛暗笑掩嘴而過。
回過神的高雲鶴,紅着臉道:“呃,王爺何事?”
“小王妃的疑惑,恐怕已經打消了。你作爲皇長孫的先生,日後要更加註意孩子的安全。”
“是。”
高雲鶴知道,如今北王府更是太子的眼中釘肉中刺,小師雄的安危,實在是重中之重。萬祁陽交代一番後,這才前去用早膳。
望着萬祁陽離開的背影,高雲鶴算了算日子,三天後,容非子所生的,真的會是女兒嗎?
高雲鶴所告知容非子的一切,都是萬祁陽說的。如果一切成真,那麼這個王爺,又是怎麼樣的一個人?
他身體一陣顫抖,來自謀士的本能告訴他,這個北王府,纔是真正的臥虎藏龍,強中自有強中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