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璋帶着軍隊到了劍閣,突然停下來,讓蕭芙蓉帶着蠻軍留在這裡,蕭芙蓉大惑不解。
“蓉兒,我已經通知了你父親冶無鐵大王,希望五溪派兵相助,如今眼見要入冬,你父親已經答應派出兵馬,你在這裡接收五溪軍,並進行整頓,成都會陸續運來各種裝備,戈和鉤鐮槍,你叫民夫運往漢中,輕甲和白杆槍,全部裝備五溪軍。”
“爲什麼要在這裡接收?到漢中不行嗎?”蕭芙蓉仰頭問道,明媚的眼中帶着一層薄霧。
“到時候我會傳過來命令的。”
蕭芙蓉點點頭,既然劉璋這樣說了,自己也不能再說什麼。
蕭芙蓉帶着三千蠻軍留下,劉璋帶着大軍繼續向漢中行進,法正道:“主公,您將蕭姑娘留在劍閣,應該另有深意吧?”
劉璋點了點頭:“也不算吧,不知道能不能用上,不過既然這次主要是守,那蠻軍對我們也沒什麼用處。”
劉璋神情有些凝重,法正知道劉璋在想什麼,防禦作戰,是最憋屈的作戰,打來打去都是在自己的地盤上,害的是自己不說,也無法徹底解除西涼和羌兵的隱患。
這次作戰,有三種結果,一是川軍大勝,西涼軍退回北方,從此與羌人結下大仇,騷擾漢中各地,漢中不得安生。
第二種,時日久了,西涼軍缺糧而退,同樣結下大仇,而且西涼軍和羌軍實力不損,漢中再無寧日,四年休養,恐怕漢中不能提供任何助力。
第三種,川軍大敗,那就沒的說了,西涼軍要是進了漢中,整個荊益都會震動,西川受到強大威脅,那就不是防禦戰了,到時候川軍不得不傾兵而出,重下漢中,休養生息毀於一旦。
可是這三種結果,無論哪一種,都達不到劉璋的目的,劉璋是要解除羌軍憂患,讓漢中這個產糧大郡,能夠爲休養提供幫助,現在對於益州來說,沒有什麼比糧食更重要。
“主公不必太過憂慮。”法正道:“雖然我們現在還想不出辦法,但是我看這次敵軍也不是鐵板一塊,首先羌人那邊就不正常,據我所知,青衣羌和白馬羌就不贊同出兵,西涼軍出動的軍隊也較少,等到了漢中,我們分析各方局勢,說不定能找到以敵制敵的方法。”
“但願吧。”劉璋應了一聲,他心裡倒沒想太多,劉璋素來更傾向於隨機應變,這時還沒到漢中,想多了也沒用。
只是,馬超趁着荊益休養來犯,不給西涼軍一點教訓,劉璋心裡實在不甘心。
劉璋帶軍進入漢中。
馬超威震西涼,漢中軍也是聽過馬超名聲的,聽聞馬超犯境,都是如坐鍼氈,軍心動搖,陽平關守軍人心惶惶,若不是楊任約束,恐怕就要生出大亂。
劉璋到達漢中的消息傳開,漢中軍心大定,劉璋首先看了重傷的吳班,吳班現在已經能說話,全身身中十幾處刀傷,慘不忍睹,劉璋從吳班口裡,瞭解了事情的經過和目前大概的形勢。
除了吳班受傷的經過,和之前青衣羌首領被殺,還有一些其他值得注意的細節。
這次西羌十三部,來了十二部,獨少白馬羌,以前青衣羌一家獨大,先零羌作爲老二一直不服,而白馬羌卻是青衣羌的死忠。
青衣羌首領被殺後,先零羌立刻攻擊了青衣羌的本營,之後又拉來盟友馬騰助戰,穩住陣腳,抵抗了青衣羌的反撲。
青衣羌反撲不成,徹底崩潰,先零羌趁機收並青衣羌的勢力,立了青衣羌傀儡首領,讓青衣羌完全成了自己的附庸,先零羌得以壯大,成爲西羌十三部的新領袖。
而青衣羌的第一勇士,也是西羌十三部的第一勇士,白甲驍將細封池不甘爲先零羌臣屬,逃到了白馬羌,被白馬羌接納,併成爲第二首領。
按理說,青衣羌首領是被“吳班殺的”,如果青衣羌相信,那細封池作爲原青衣羌首領的忠臣,應該率領白馬羌的人來找川軍報仇纔對,爲何沒來?
加上先零羌攻入青衣羌太快,劉璋和法正都推論出,青衣羌首領被殺,與先零羌絕脫不了關係。
看起來,應該是先零羌爲了獲得西羌十三部的統治權,才殺了青衣羌的,而攻擊川軍就很簡單了,先零羌需要通過這場戰爭,確立自己的霸主地位。
但是,如果羌人的異常還說得過去,西涼軍就絕不正常。
韓遂伏擊了吳班,可是這次出兵的卻是馬騰,韓遂一個兵都沒派來,就算兩人是兄弟,馬騰也用不着這麼皇帝不急太監急吧?
如果真是韓遂伏擊吳班,韓遂開罪川軍,熱衷攻襲川軍的應該是韓遂纔對。
而根據吳班提供的細節,吳班這次去談判,是很謹慎的,確認了韓遂不會對自己下手纔去的,而事實上,伏擊之時,韓遂的兵馬也是驚惶無措,韓遂要不是馬快,也死在了其中。
這樣一來,法正和劉璋都猜測,白手起家,縱橫西涼十餘年的韓遂,根本不是伏擊吳班的人……
法正對劉璋道:“主公,韓遂這次沒有出兵,恐怕不是他不想出,韓遂被稱爲西涼之狐,以韓遂的個性,錯就會錯到底,既然得罪了我們,也就不會顧及什麼是不是他伏擊的吳班了,而他不出兵,很可能是在防範敵人。”
“防範誰?”
法正沉聲道:“羌人和馬騰。”
劉璋眉頭一皺。
法正道:“青衣羌是隨着韓遂開始壯大的,而先零羌則是馬騰的盟友,先零羌能夠暗害青衣羌,馬騰爲何不能暗害韓遂?
現在青衣羌勢力大減,韓遂不怕馬騰與先零羌聯合攻擊自己的領地嗎?我覺得,這就是韓遂不出兵的原因。”
劉璋搖搖頭:“這種推理附和邏輯,我們這樣想,韓遂也會這樣想,真的可能因爲與馬騰心存嫌隙,而不出兵。
但是我覺得這件事一定有別的原因,西涼人不太喜歡陰謀詭計,並不是韓遂馬騰這些梟雄不會,而是西涼人和羌人,素來瞧不起陰謀詭計的人,特別是這種暗殺首領的,就算打贏了,也沒人服你。不過。”
劉璋笑了一下道:“我們不用想太多,只要從這件事找到符合我們的利益就可以了,最好是能挑動青衣羌殘餘與先零羌爭鬥,再挑起馬騰與韓遂爭鬥,數年之內,我們北方當無憂患。”
法正點點頭,就在這時,一名士兵來報:“報告主公,馬超與西羌十三部在北原會盟,共八萬人,連下木臺,上關,鐵龍,十餘道險塞,預計一日後就能抵達陽平關。”
“來得好快。”劉璋和法正同時站起來。
劉璋帶着兵馬緊急到達陽平關,馬超竟然先一步到了,在陽平關外二十里紮營,砍伐樹木,大造攻城器械。
劉璋帶着法正和幾個親隨巡視城防,陽平關現在裡外聚集了六萬人馬,全是當初征伐荊州後調入漢中,和漢中上庸原有的兵力,在城關前,劉璋看到許多百姓惶恐進入,問楊任道:“這是怎麼回事?”
楊任答道:“最近關中長安的戰事越發激烈,十幾路諸侯大肆兼併,百姓民不聊生,紛紛出逃,漢中接收了不少流民,全部按照牧府指示,安排在了漢中屯田。”
劉璋皺眉道:“不怕西涼軍混進來嗎?”
楊任道:“西涼細作防不住,但是就算沒這些流民,他們也一樣能進來,至於西涼兵,西涼兵丟了長槍和戰馬,就不是西涼兵了,我們放入流民都是分批放入,小心檢查過,應該沒有妨礙的。”
劉璋點點頭,法正道:“看來曹操這是要完全控制關中了,先煽動諸侯互相兼併,再各個擊破,長安就要到曹操手裡了。”
劉璋道:“我倒不擔心這個,有人比我們更擔心關中被曹操完全控制。”
“誰?”
“石城的劉備。”
劉璋與法正一邊巡視城防一邊聊着。
陽平關內,有許多從木臺,上關潰敗回來的川兵,這些士兵個個臉上驚恐,向陽平關的守兵講述自己見到的西涼兵,劉璋走過城防,正聽見兩個人在說話,還沒發現劉璋的到來。
“你們不知道,西涼軍好厲害,特別是那馬超,我們三個百夫長十幾個伍長都沒攔住,人擋殺人,神擋殺神啊。”
“有那麼厲害嗎?”
“那可不,要是西涼軍破關,我們就跟着跑吧,要是被西涼騎兵追上,不被踩成爛泥纔怪。”
“我現在就覺得害怕了。”
劉璋聽了良久,突然冷聲對那士兵道:“你很害怕西涼軍嗎?”
那士兵一個激靈,猛地回頭,看到劉璋,臉一下嚇的刷白。
“不……不怕。”士兵結結巴巴地答。
“來人,將這些散播謠言,擾亂軍心的敗兵,拖出去斬。”
一衆敗兵瞬間變色,楊任急道:“主公,上關等地失守,乃是末將失職,這些士兵失口亂言皆是無心之失,請主公寬恕處理。”
“求主公饒命,我們再也不敢了。”
“再也不敢了。”
一衆士兵紛紛跪地求饒。
法正小聲道:“主公,信口亂言的敗兵不止這一處,全斬恐動搖軍心。”
劉璋微微點頭,對楊任道:“將這些士兵都押起來,聽候處置。”
“是。”楊任拱手一拜,一揮手,一大隊士兵過來。
“多謝主公不殺之恩,多謝主公不殺之恩。”敗兵被兵士押走。
“你們看見了嗎?”劉璋大聲對士兵道:“西涼軍並沒有那麼可怕,他西涼軍縱橫西涼,我們川軍也下了荊州,誰勝誰負尚未可知,這一戰,敵軍遠來,敵攻我守,我們佔着優勢,馬超休想越雷池一步。”
經過劉璋一喊,再加上川軍兩年來的輝煌戰績,士兵們去除了大半恐懼。
劉璋與法正回到內堂,召集魏延,黃忠,楊任,高沛等將領議事。
劉璋道:“如今,我軍士氣不揚,對馬超和西涼軍心有恐懼,需要一場勝利來鼓舞軍心,否則陽平關守不下去,我的意思是這樣的,敵軍遠來疲憊,正好明日發起進攻。”
法正點點頭道:“馬超一路勢如破竹,驕狂過甚,竟然午夜到達陽平關外,安營紮寨之後就是黎明,明日別想有什麼戰力,我們進攻,就算不能擊潰,也能戰勝,鼓舞守軍士氣。”
“爲何不今晚襲營,讓西涼軍扎不了寨?”高沛問道。
劉璋搖搖頭:“兵力出動多了,夜晚出戰,恐關口被襲,出動少了,怕被西涼騎追上吞食,不過,騷擾一下還是可以的,高沛,你今晚帶着人,每人手持響囉,去西涼軍營附近敲鑼打鼓,讓他們不能安寧。”
“啊?”高沛後悔自己多嘴了,竟然接這麼一個窩囊的任務。
半夜,高沛帶着銅鑼隊,摸到西涼軍營附近的山上,猛地敲響銅鑼,幾百面銅鑼發出刺耳的聲音,氣的西涼兵和羌兵哇哇大叫,可是又對山中零星的川兵無可奈何。
馬超大爲氣憤,親自帶人上山尋找,什麼也沒找到,反而銅鑼聲不斷變換方位,氣的馬超咬牙切齒,西涼軍和羌兵一夜不得安生。
第二日,天氣溫良,沒有烈日,沒有陰雲,秋高氣爽,劉璋留下一萬人把守關口,率領五萬川軍出關,向西涼軍營擂鼓挑戰。
西涼軍營中,馬超就要提槍出戰,副將龐德弟弟馬岱紛紛勸阻,龐德道:“少將軍,我軍遠來,昨夜一夜未睡,被川賊攪的不能安寧,現在劉璋帶軍出戰,分明不安好心,我們不可上當。”
馬超白袍銀鎧,一臉英偉傲氣,冷哼一聲:“疲憊又如何?我西涼驍騎縱橫天下,就算疲憊,川軍也不是對手,隨我披掛上陣,我馬超打的就是劉璋這類陰險之人。”
昨夜被騷擾的不得安生,馬超對劉璋恨意難消,這時川軍來襲,正合了馬超之意,立刻披掛上馬,帶領西涼軍殺出營來,與川軍荒原對峙。
秋風蕭瑟,黃草拂動,西涼騎如流水一般蜂擁而出,羌兵揮舞彎刀短槍,嗷叫着列陣,西涼兵士個個披頭散髮,一臉悍勇之氣,冷然看着川軍大陣。
川軍在平原上列出完整隊列,長盾手在前,戈兵鉤鐮兵和圓盾手在後,後面是弓箭手,再後面是長矛手,兩翼車兵護陣,整個陣型密不透風。
劉璋在陣中放眼望過去,看到西涼兵和羌兵精神煥發,對一旁法正道:“我怎麼感覺這是一支休整了一個月的隊伍,哪裡像昨夜剛到?”
法正也皺眉:“主公,此戰不可輕敵。”
披頭散髮的西涼兵與戴着獸皮帽的羌兵組成簡單的騎兵大陣,戰馬輕嘶,響成一片,西涼軍戰意高昂,揮舞手中兵器,“嗚嗚嗚”地嚎叫着。
川軍不甘示弱,在魏延指揮下,紛紛舉矛齊呼:“嗬,嗬,嗬。”長矛杵地,發出一片鏗鏘之聲。
戰場的殺意隨着兩軍的吼聲浸透原野,這是兩支以前從未遇到敵手的軍隊,川軍在劉璋帶領下,從涪城打到襄陽,罕逢敵手。
西涼軍堪稱天下第一騎,在董卓率領下,縱橫河南大地,最後死於內亂之下,而馬超率領的西涼起義軍,在西涼無不聞風喪膽。
馬超突然銀槍一舉,西涼軍立刻肅靜,馬超俊眉朗目,英姿勃發,嘶聲長喊道:“劉璋,你枉稱蜀主,盡使卑鄙手段,可敢與我馬超決一死戰,若我敗,西涼軍盡歸於你,如何?”
“嗚,嗚,嗚。”西涼軍戰意沸騰。
“匹夫,和我打。”劉璋隨口罵了一聲,自己恐怕還沒走攏,就被一槍戳下馬來了,揚聲喊道:“馬兒,你休得逞能,你也是大漢忠良之後,不識昔日我高祖與項羽匹夫?你無端犯境,大漢逆臣,必然敗亡。”
“劉璋,你統治蜀中,殺了幾十萬手無寸鐵的百姓,安敢與我談忠義?今日我就取你首級,拿下蜀中,匡扶社稷,殺。”
“殺。”
披頭散髮的西涼軍嗷叫着殺向川軍軍陣,手中斧頭短槍彎刀環首刀,不一而足,排山倒海地向川軍壓來。
“庫,庫庫。”
川軍長盾牌重重擊地,後面圓盾手舉起盾牌,長戈鉤鐮槍探出盾牌凹槽,弓弩手彎弓搭箭。
“殺。”
西涼騎猛衝過來,在馬上彎弓搭箭,一輪拋射之後,狠狠撞向盾牌陣,馬蹄高昂向長盾踩踏,川軍長戈勾向馬腿,馬蹄被生生拉斷,戰馬慘叫着倒在盾牌陣前。
後面的西涼騎不爲所動,前面倒地,後面立刻撲上,幾次衝擊,盾牌陣嚴重鬆動,一些騎兵撞入陣中,川軍士兵被猛地撞飛,後面弓箭手急忙射出利箭,西涼騎不斷有騎兵被掀下馬來。
兩軍剛一交戰,立刻死傷慘重,西涼騎前方被專門對付騎兵的長戈和鉤鐮槍殺傷大片,又被後面弓箭手射翻不少,而川軍前面的長盾手幾乎皆被連人帶盾撞飛。
魏延大聲道:“主公不好,我們的長戈手和鉤鐮槍太少,如此下去,要不了一炷香時間我們的陣型就會被西涼軍衝破。”
“恐怕不到一炷香了。”法正看着前方說道。
魏延看過去,只見馬超揮舞銀槍,左龐德,右馬岱,帶領數百健騎當先開路,迅猛殺向川軍軍陣,在馬超前方,是一排完全沒被衝擊的盾牌陣,只見馬超義無返顧地殺出,一槍刺在長盾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