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來,就是這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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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府大門外,此時站着兩個人。左邊一人看着年約四旬,作文士打扮,身穿紫色長衫,此時手中正搖着一把摺扇;右邊一人卻是一個鐵塔般的壯漢,古銅色的皮膚讓他的身體看上去有如鋼澆鐵鑄,頰邊鬍鬚則如鋼針一般根根直立,更爲他增添一股狂猛之氣。方纔說話的便是那中年文士,只見他輕輕嘆了一口氣,臉上倒還帶着些微笑:“人雄啊,這段時日忙了這麼久,看來倒是可以在這邊放鬆一下。長虹劇團的舞劇天下聞名,這回可不能錯過了。”
鐵塔漢子聞言不置可否,用着低沉的聲音回了一句:“你認爲‘緋紅’會在這裡集結?”
“哎呀哎呀,都說了不談那些事了,你就不能讓自己放鬆一下嗎?最近手上麻煩事越來越多,把我們搞得焦頭爛額的,但我們也不能虧待了自己不是?弦繃得太緊了,是會斷掉的;懂得苦中作樂,人生纔會美好嘛。”中年文士輕搖着摺扇發出這般感嘆。
“隨便你,反正我只負責殺人。”鐵搭大漢語氣淡淡的,說出的話可就不那麼輕鬆了。
中年文士聞言搖了搖頭:“別這麼大煞風景嘛,在這邊談論打打殺殺的多無趣。無論何時,傷人總不是一件愉快的事。其實我倒是希望,那一天能夠早點到來,你我手上都不用再沾鮮血。”
“哼,若真能保得天下幾年太平,縱使滿手血腥那又如何?我只怕有人見不得如此。你應該早就發現了吧,近來這世間的發展,怕是與你的願望越來越背道而馳了。”
“或許你說的是對的吧,可該做的事我們還是得去做啊。”中年文士聞言,長嘆一聲,眼中也是折射出幾許憂慮。他搖了搖頭,將這般負面情緒驅出了腦海,“刷”地一聲將摺扇合上搭在左手上,微笑着對着鐵搭大漢說了一句:“好了,都說過這幾日只爲放鬆、不談其餘了。人雄啊,你說我們是不是想個辦法先進府去探一探?如果我估算得沒錯的話,這次長虹劇團該是到了推出新曲目的時候了。”
“言不由衷,”鐵塔大漢低哼了一句,接着道,“與其將時間浪費在這等小事上,不如多回去整理一下情報。我總感覺,最近似乎要有大事發生。”
“非也非也,世間之事無小事,世間之事亦無大事。聚蟻未必小,死生未必大,一件事真正發生之前,怎可隨意論及大小?”中年文士搖頭晃腦了一番,正要繼續說下去,卻是忽然“咦”了一聲。
“悠竹姐姐,我們這般隨意跑出去不太好吧?”門口出現了兩個男裝打扮的身影,正是薇雨和夏悠竹。薇雨被夏悠竹拉着走出府門,卻是有些不安地問了一句。
“沒事啦,我們只是去偵察一下而已嘛。你看,說好的是我們一起幫助紅綢姐姐她們的,可那兩個冰塊木頭,什麼事都不讓我們插手,擺明了就是小看我們。採兒不會武功那也就罷了,我們明明會武,他們兩個卻不讓我們守夜,還美其名曰‘養精蓄銳、隨時做好準備’什麼的,我偏要做點事出來給他們看看。再說我們也不走遠,只是在周圍到處查看一番,看看是不是會出現了什麼可疑的人。”夏悠竹一邊發泄着自己的不滿,一邊對着薇雨解釋道。
“可我們對城裡的人又不熟,怎麼去查看哪些人是可疑的?”薇雨還是有些疑問。
“放心啦,凡是有所圖謀的人,言語行事間必會有異於常人。只消被我們看出點蛛絲馬跡,那麼——咦?等等!”夏悠竹正說着,就看到了站在府門臺階下的中年文士兩人,不由警覺地停止了交談。中年文士見狀,倒是微微一笑,向着夏悠竹點了點頭。
“喂,你們兩個是什麼人?鬼鬼祟祟地在這邊幹什麼?”夏悠竹眼見兩人絲毫沒有離開的意思,中年文士還偶爾朝府內張望一番,不由疑心大起,壓低嗓音對着兩人質問道。
“鬼鬼祟祟?這個,是說我們嗎?”中年文士與鐵塔大漢對視一眼,用着摺扇指了指自己的鼻頭愕然問道。
“當然是說你們啊,難道現在這邊還有別人嗎?”夏悠竹走上前來,理直氣壯地說道。
中年文士苦笑一聲,回答着:“兩位姑娘誤會了,我們只是久聞長虹劇團大名,今日欲來拜訪一番而已。在下姓師名逸,尊師重道之師,閒情逸致的逸。我身邊這位兄弟姓穆,敢問姑娘如何稱呼?”
“你說我啊,我叫——”夏悠竹下意識地想要回答,卻不料一邊的薇雨正小心地扯了扯她的衣袖,不由猛地回過神來,“啊,不對,你怎麼看出來我們是女子的?”
師逸哈哈一笑,再度將摺扇打開,輕搖幾下笑着解釋道:“姑娘,不是換上一身男裝就能扮成男人的。雖說你這身裝扮已然看不出多少破綻,但所謂細節決定成敗,從方纔出門開始,就已有多處細節將你們出賣了。”
“細節?”夏悠竹與薇雨面面相覷,不知是哪裡出了問題。要知道爲了方便行事,她們這次可很是下了一番功夫的,務必要讓人看不出半點破綻來。想不到這纔剛一出門,第一個遇到的人就將她們的僞裝給戳破了。薇雨看着眼前師逸微笑的模樣,忍不住問道:“這位先生,你能告訴我們你說的那些細節都是什麼嗎?”
“哈哈,自然可以。你們雖然扮成男裝,也懂得壓低嗓音,但顯然不能無時無刻有這個意識。比如方纔你們出門的時候自己人彼此間講話,用的就是本來的聲音,直到看到我們這兩個外人在場,這才轉化嗓音,無疑是有些晚了。再一個就是男女間平時的一些習慣差矣,你們還沒有意識到,比如男人之間可不會像你們方纔那樣手拉手的。還有就是,我方纔一點破,你們就承認了,這無疑……”
師逸滔滔不絕說了好幾條,每一條都直指兩人方纔出現的問題,只把夏悠竹一張臉臊得通紅。虧她還對自己的裝扮那麼自信,想不到在人前卻是如此不堪一擊。薇雨倒是沒有這麼多的想法,只是她認爲既然自己做的不好,那就想辦法做得更好一些,於是再度向師逸虛心請教:“那麼這位師先生,我們怎樣做才能讓人看不出破綻呢?”
“這個嘛,很難。想來你們也只是扮得一時,故而沒有那般覺悟,所以也就瞞不過有心人的眼睛。”師逸倒是有問必答。
“覺悟?扮個男裝還需要什麼覺悟啊?”這回連夏悠竹也有些不明白了。
“當然要,不然如何能做到毫無破綻?這個覺悟,就是要有捨棄作爲一個女人全部的覺悟。說到女扮男裝,我就曾見過這樣一個人,完全捨棄了作爲一個女人的身份而專心扮演自己的角色,導致連我都差點被她蒙過去。所以啊,這世上無論何事,想要真正做好那都是不簡單的。”
薇雨聽了,好像明白了什麼,若有所得。夏悠竹想的就又要多一些了。她有些狐疑地圍着師逸轉了一圈,不自禁又想起了幾人商討時夏遠峰說過的那句話:這般打扮雖然未必能瞞過那般慣於竊玉偷香之人,但只是短時間內不讓人注意的話,還是可以做到。可現在別說是短時間了,人家一眼就看出來了,難道……於是她帶着薇雨警惕地後退了幾步,不確定地問道:“說的頭頭是道的,又說要來拜訪什麼的,難不成你就是那個淫賊?”
“淫、淫賊?”師逸聽了又是一愣,不知眼前這個姑娘爲何思維跳躍這麼快,怎麼又懷疑自己是淫賊了。他正想問個清楚,夏悠竹卻搶先一句:“你就算不承認,也瞞不過本姑娘的眼睛的。那,我問你,你可知道我們是誰?”
“這個……看兩位姑娘的言行與年紀,我倒想起兩個人來。這位姑娘你爲人活潑好動、性格跳脫,莫不是長虹劇團的青靈姑娘?至於你身邊的這位小姑娘年紀尚小,我聽說長虹劇團的紫鳶姑娘是去年才進的劇團,年紀最小,莫非就是姑娘你?”師逸這一番推測雖未猜中,卻也並非毫無道理:夏悠竹的年齡性格與青靈的確有幾分相似之處,而若是沒有見過的人將薇雨當成了紫鳶,也不算太大的偏差。
一旁的穆人雄卻是搖了搖頭,低低說了一句:“這兩位小姑娘武功不錯。”
“哦?”師逸用摺扇輕點了一下腦門,笑着搖了搖頭,“那便不是了。只是不知劇團何時又招來了如兩位姑娘這般出色的人,看來長虹劇團名聲更是要如日中天了。”
“喂,你別以爲說幾句好話就能糊弄過去了。將劇團調查得這麼仔細,連誰的性格怎樣都一清二楚,還說不是有所圖謀?”夏悠竹聽了師逸的分析,不僅沒有放鬆警惕,反而更是疑心大起。
“我們既然是來拜訪,自然不能對貴劇團一無所知。只不知方纔姑娘說的‘淫賊’是怎麼回事?莫不是團裡遇到什麼麻煩了?”
夏悠竹雙眼緊緊盯着師逸,實在不清楚對方所說到底是真是假。一旁薇雨低低問了一句:“悠竹姐姐,我們怎麼辦?”夏悠竹眼珠一轉,忽而對着兩人說道:“好啊,你們既然要拜訪劇團,那就跟我們進去吧。想來團長也會很樂意接待你們的。”
“如此,就多謝兩位姑娘了。”師逸向着兩人抱拳一禮,便與穆人雄跟着她們一道進府去了。夏悠竹一邊走着,一邊卻是在想:哼,本姑娘承認比不上你們這些傢伙老奸巨猾,不過你們能瞞得過我的眼睛,不見得也能瞞過遠峰和追雲的眼睛。到時候你們若真是那個大淫賊,那我們就來個甕中捉鱉,那本姑娘也算是大功一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