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棧之中此刻變得異常安靜,剛纔跟着起鬨的那一桌桌江湖人士俱都老實地低下了頭來,一個個看上去倒是比兔子還要乖。領頭的那個老大雖然被一隻筷子插入了右胸,不過傷勢倒也並非那麼嚴重,只不過他卻是領會到了一點:自己絕對不是面前這幾個年輕人的對手。所以,他那一個找機會報復對方爲兄弟們出頭的想法也就徹底淡了,揮一揮手之後領着人走出了客棧。
沒有人再關注這一行落寞而去的江湖人士,大多數人談話聲都比之前小了很多,偶爾還有人偷偷擡起頭來對着夏遠峰那一桌看上一眼,心中則在猜測着這又是何方神聖。
“好精純的引靈之術,這位大哥只怕不是無名之輩吧?不過,你倒不是那種迂腐的人呢,該出手時就出手,夠霸氣、我喜歡!”火躍兒眸波一轉,露出一個媚惑的笑容,心裡則是暗暗吃驚:對方這一手雖然不似自己那般能帶給人恐懼,但其招數中正平和、充滿着堂皇大氣,實已到了大盈若缺之境的巔峰境界。再加上那一手自己還只是摸着點門檻的引靈之術,對方的真實實力很可能還要超過自己許多。
而展現了這一手的夏遠峰臉上並無得色,面對火躍兒的誇獎,他也只是淡淡一笑。不過,要怎麼跟身邊三個女孩子解釋,這倒是一個問題,因爲看她們望向自己的眼神,顯然並不明白自己這樣做的緣由。不想木子淅卻在這時出言爲他解圍了:“幾位姑娘不必感到困惑。江湖中多有欺軟怕硬之人,有時候你越是隱忍退讓,對方反而會越是得寸進尺。因爲宗門的緣故,剛纔那一夥人或許不敢找我們姐妹二人的麻煩,卻未必不會將這份恨意遷怒到你們身上。而這位兄長剛纔這一番出手,想必會省了不少麻煩。”
夏遠峰驚異地望了木子淅一眼,不想她居然也有如此的江湖經驗,倒是拱了拱手:“這位姑娘過獎了,我倒也不怕麻煩,不過有人言語之間辱及舍妹,我這做兄長的不會無動於衷而已。”聽了他這句話,夏悠竹一雙眼霎時間亮晶晶的,就差沒跑過去親他一口了:遠峰這傢伙,原來對我這麼好啊,以後一定要幫他找個好媳——唉,採兒……想到了李採兒,夏悠竹心中又是無聲一嘆。
“別兄長來姑娘去的了,我叫火躍兒,她叫木子淅,不用問也知道我們是五行宮的人了。那麼你們幾位呢,可否告知尊姓大名?”很顯然,雖然大多數情況下自視甚高的火躍兒多半不屑於同各路江湖人士結交,但眼前幾人一個個看着便是不同凡響,倒是不介意結交一番。
“原來是躍兒姑娘和子淅姑娘,在下碧落仙府夏遠峰,這是舍妹夏悠竹,這兩位是沐追雲沐兄以及燕薇雨燕姑娘,還有這位蘭芷凝師妹來自劍城朝暮閣。至於這位小兄弟,兩位可以稱他爲小弟。”夏遠峰一一介紹道。
“碧落仙府夏遠峰?”顯然,這個名字在年輕一輩是沒有人可以忽略的,火躍兒和木子淅自然也不例外:“我說呢,這江湖上還有哪位同輩有這般修爲,原來是與金師兄齊名的東雙子,這倒是我們眼拙了。”
“哪裡,只是佔了年歲大的便宜而已。”夏遠峰這般說着,絲毫沒有意識到他是那五人之中年紀最小的兩個之一。不過,若是相比於在場的這幾人,他倒的確是年紀最大的。
“這位蘭姑娘劍氣內蘊、心境平和,想必當是一個超凡脫俗的劍客。我以前竟然沒聽說過,看來劍城也不是如傳說中那樣只有一個狄旭能看嘛。”火躍兒的口氣頗大,其他人聽了也只有苦笑。蘭芷凝依舊是清冷如故,聽到這句讚美也不過稍稍點頭示意。而木子淅的目光有意無意間都沒有離開沐追雲左右,尤其是聽到他姓沐,心中更是升起一絲異樣。只不過這些情緒她都掩飾得很好,旁人誰也看不出來。
“幾位客官,你們要的菜來囉~”正在這時,店小二拖着木盤將一盤盤菜餚端上了餐桌。等到擺放完畢,夏遠峰順勢問了一句:“店家,我們想訂幾個房間,不知你們這兒還有幾個空房?”
“呃,這個……實不相瞞,這幾天本店人流量太大,這房間早就滿了。所以,客官,今天我們是一間空房都沒有了。”店小二爲難地說道。
“一間都沒有?”夏遠峰眉頭一皺,覺得他們的運氣還真差。不過他這一皺眉,卻將店小二嚇了一跳,後者剛剛可是清楚地看到前者是如何大發神威、以區區一根筷子一擊重傷一條威武大漢的。所以,店小二心裡沒來由一慌,生怕眼前這位爺發起怒來會忍不住拆了這家店,連忙補救道:“若是幾位客官不嫌棄,我們……我們可以將自己的屋子讓出來,但那也只得一間屋子,實在是沒有多餘的房間了。”
夏遠峰倒沒有注意店小二已經把他與那種一言不合便大打出手的江湖惡漢等同在一起了,他只是默默盤算着:“有一間,那也比沒有好,可以讓悠竹她們三個住進去。我們男人倒無所謂,只不過小弟……”
彷彿看出了他的爲難,木子淅又善解人意地開口了:“若是各位有需要,我與躍兒可以同住一間,騰出來的這間房子幾位儘可入住。”她話一說完,火躍兒有些奇怪地瞄了一眼,心裡閃過諸般念頭:子淅並不算一個樂於助人的人,而且她一向喜歡安靜,也不喜歡與她人同住。可爲什麼,碰到眼前這一行人之後,她卻是三番兩次爲對方提供便利呢?
“不用這麼麻煩。”正當夏遠峰猶豫着是否接受對方好意的時候,一直沉默着的沐追雲忽然開口了。他將目光轉向店小二,指了指前方的一桌五六人的江湖人士,問道:“那些人是否訂了房間?”
店小二一愣,下意識回答到:“不錯,那幾位客官的確訂了幾間房……”他話音剛落,就見沐追雲徑直起身來到了那一桌子的人面前。那一桌的人,衆人也還有些印象,就是剛剛那七八個漢子口出不遜時,旁邊起鬨叫嚷得最大聲的。而這一次沐追雲來到了他們面前,也不知他說了什麼話,在這一邊的幾人便看到了極爲奇異的一幕:那五六個江湖人士的臉色先是由黃變紅、由紅變青、又由青變紫,猶如變色龍一般變幻了一陣之後,最後通通化爲了蒼白之色。而片刻之後,就見那五六人艱難地站起身來,恨恨地瞪了沐追雲一眼之後便轉身走出了客棧,連尚未用完的晚餐也顧不得了。
一衆人看得莫名其妙,就見沐追雲淡定地走了回來,與店小二說了一聲:“他們退房了,現在房間夠了。”
店小二目瞪口呆,這才反應過來發生了什麼事,忍不住指着沐追雲道:“你、你……”
“雲哥哥,好好的他們爲什麼要退房啊?”顯然,單純的薇雨還沒明白髮生了什麼事。
“因爲是我讓他們退的。”沐追雲的聲音依舊是淡淡的。
“你讓他們退,他們就退了?”夏悠竹也難免好奇之色。
“沒有,不過我告訴他們如果不按我說的做,他們的下場應該會比剛纔出去的那幾個人還要慘一點。”
衆人:……
薇雨羞愧地低下了頭,臉上紅得像發燒一樣:她覺得雲哥哥用這種威脅的方式逼迫那一行人退房,實在是很不妥當的。而一向富有正義感的蘭芷凝也沒有辦法接受,擰着眉頭就要發表一下意見,不料一旁的夏悠竹卻是拍手稱快:“那幾個人唯恐天下不亂,看着就讓人討厭,用這種方法對付他們正好。總不能,他們那樣的人舒舒服服地住着房子、本姑娘幾人卻要風餐露宿,哪有這樣的道理?”
她這句話一出,蘭芷凝窒了一窒,只能將不同意見放在了心裡。其餘幾人的目光倒也沒有什麼異樣,火躍兒還捏着下巴“讚揚”了一番:“不錯,你總算是說出了一句經過腦子的話。”
“你說誰說話不經過腦子啊?”夏悠竹立刻又炸毛了。
“誰胸大,誰說話就不經過腦子。”火躍兒仰起頭哼哼了一句。
“你才胸大無腦呢,我——”夏悠竹差點爬上了桌子,好在被夏遠峰拉了下來:“好了好了別鬧了,既然房間有着落了,那就好好坐下來吃飯,明日一早還要趕路呢。”
夏悠竹聽了,這纔不甘心地坐了下來,只是卻把一雙筷子捏得咔咔響。火躍兒卻是偏過了頭去,做出一副不屑理會的樣子,嘴角卻又牽起一個挑釁的笑,這又在夏悠竹心裡加了一把火。不過看到衆人都已經動筷子了,再怎麼的也不能跟肚子過不去,因此夏悠竹只得將注意力轉移到了面前的餐桌上,發泄似的展現了她的強大胃口。
吃飯的時候,衆人倒是都沒有再講話。等到用餐完畢、店小二撤去桌上的碗筷之後,木子淅纔再度開口:“方纔聽聞夏師兄說是明日一早還要趕路,可是要去參加流光山的品劍大會?”
“正是!兩位姑娘莫非也要參與此盛會?”
“只是作爲旁觀者漲漲見識而已,因此也就不需像幾位一樣匆忙趕路。否則的話,明日與幾位結伴同行,倒也不失爲一個不錯的選擇。”木子淅輕聲道。她這句話聽得衆人一愣:原以爲她提出這件事,便是有結伴同行之意,不想卻是完全相反的。聽她的意思,並沒有打算急着趕往流光山,也就不會與衆人一道同行。
“那真是遺憾,不過距離大會開幕也不過十幾日光景,到時候我們當有機會再見的。”說實在的,對於面前的這個木子淅,夏遠峰實在有些看不透。
“不錯,我們自然還有相見之期。各位,天色也不早了,子淅習慣早睡,這便上樓休息了,幾位請自便。”木子淅盈盈起身,淺施一禮後便邁動着輕盈的步子緩緩上樓去了。火躍兒本來還打算與幾人聊一聊,見狀倒也不再逗留,不過她臨走前還不忘對着兩個男子“**”一番:“兩位大哥,我的房間就在天字八號房,晚上摸進來的時候莫要搞錯了哦。”
看到她拋着媚眼款款離去的模樣,夏悠竹氣不打一處來,先是罵了幾聲妖精,緊接着又口不擇言地道:“喂,你們兩個,可別真的被她**了,晚上就算摸到我房間裡來也不準摸到她房裡去!”
“噗!”夏遠峰一口茶狂噴而出,使勁咳嗽了一陣後擡起頭來惱怒地瞪了妹子一眼,就連沐追雲眼角都抽搐了幾下。而一旁的薇雨和蘭芷凝此刻正用力地捂着嘴,肩膀拼命抖動着,臉頰也漲得通紅,生怕將手一放開就會笑出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