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巔上,烏雲裂開了一道縫隙。在灑落的縷縷陽光中有少女憑空而立,七彩之光化作羽翼緩緩舞動。在人們驚訝的注視中縫隙被艱難撐開,一輪金色的太陽慢慢穿過厚重的雲層,懸掛在身後。
緊接着光霧從身上嫋嫋升起,如同淡淡的炊煙向着天空飄去。在煙雨中那光霧凝而不散,很快就觸到頭頂的烏雲。稍一觸及,光霧就緊貼着雲層向着四面擴散開去,僅僅一會漫天烏雲就鑲上了一層微光。
也是此時,少女背後的陽光忽然旋轉起來。撐開的裂隙隨即開始擴張,一片碧空出現在那裡。隨着碧空的出現,烏雲如潮水般退去。
陽光追逐着潰散的烏雲,將溫暖撒向大地。人們的臉龐也在追逐中,被逐一照亮。細雨洗滌過的溼潤面孔,也隨之泛起一層柔光。
隨着陽光撒滿大地,少女也被越來越熾烈的光所包圍,漸漸變得難以直視。可人們還是努力的眯起雙眼,想要看清那裡。然而僅是因爲眯了眯眼,少女就已經消失在光芒之中。
光明降臨熔岩城的時間雖然很短暫,卻征服了城中的所有人。一場神蹟比任何言語都要有力,因爲任何言語都無法形容其萬一。
之前因供奉而產生的分歧,也在那一刻無影無蹤。
神明!這就是神明麼?
安冬忽然理解了索安。同是伏在神明腳下,他這個依然眷戀着王座的人太過可笑。這讓他想起了自己的女婿——亞當,那個被北地流放而出的人。
在北地中他毫不起眼,但離開北地後卻忽然多出了王者的光環。或許那就不是光環,僅是一個可有可無的身份,方便他行走於外面的世界。
每個北地人都是王者,就像世人熟知的布蘭家族。只是他們大多做着平凡的工作,很容易讓人忽略、輕視,從而忘記他們的身份——北地人。其實僅僅是這一身份就足夠了,就像嫁入布蘭家的珍尼和露伊,即使是他也只能陪着小心。
是時候放下心中的王冠了,它就是一個無聊的笑話。
難道死後,靈魂還要頂着王冠去往神國麼?放下吧,既然神明真的存在,靈魂又需要它們的救贖,那麼何必在救贖的道路上添加阻礙?
安冬開始後悔,當初就不該派別人帶隊前往雙翼城。本該親自帶隊的,在第一時間叩見神明,可他竟然愚蠢的將大好機會送給了別人。
之前竟然沒能意識到,從決定供奉那一刻起,權利就只能來自於神明。
……
神明的到來讓大典瞬間進入高潮!傳聞都是真的,神的威能無與倫比。
擁有如此力量的神明,根本不需要他們這些凡人。相反,他們這些凡人卻需要神明的庇佑。用微不足道的虔誠換取庇佑,怎麼看都是他們佔了大便宜。
相比安亞民衆見到神明後的亢奮,前來觀禮的外部勢力卻情緒低落。從今以後沒有神明眷顧的他們,又該何去何從?
這麼長時間過去也該有個態度了,可是北地城那邊始終模糊難明。這邊都已經準備好徹底降服,那邊卻不聞不問。
神明到底想如何處置他們?這不上不下的懸置着,實在是讓人倍感煎熬。
聽說北地內部隱居着大批神明,難道就不能隨便派出一個安撫他們?
……
不能!無論是以布蘭爲首的北地城,還是以莉莉爲首的雙翼城,都沒想過在他們身上花費精力。
這些人與魔力已經失去了親和,若想恢復不知要經過多少代。不像安亞人,一直就沒有失去與魔力的親和。只要環境合適,很快就會恢復。
在布蘭眼中這些人一無是處,甚至不如一窩野蜂。至少那些可愛的蟲子,能夠在短時間內完成繁衍、更迭,還有進化。
或許另一塊大陸纔是他們最好的去處。雖然那並不是爲他們準備的,但現在看來也只有那裡才真的適合他們。
當那塊大陸被巫師的鮮血侵染,生機漸漸恢復時,他們或許有機會快速找回這一切。即使不能,也不會有太大損失,他們依然可以在那裡繁衍生息。
魔力網動盪不安,但生物的恢復、進化卻一直沒有停息。在不斷惡化的環境刺激下,它們大多加快了進化的腳步。布蘭覺得再過上十年、二十年,不斷進化的各類野獸就將威脅到這些人。
天災、猛獸,對於這些人而言生存環境只會越來越惡化。
布蘭發出過警告,如何選擇就是他們的事情了。他不會爲此提供庇護,因爲與草木野獸相比,他們並無特殊之處。
……
這一年對莉莉而言,有些沉悶。她早已從冰原返回到雙翼城,並坐守在這裡維護着這方天地的安寧。
他們這些巫師在冰原上盡情的宣泄着力量,製造了一場令人暢快淋漓的寒潮。
可惜!快樂太過短暫。等認識到錯誤,爲時已晚。於是衆人集體一縮脖,十分默契的出手掩蓋。
這應該算是滔天大禍吧,但是衆人沒有互相指責、埋怨,反而因此生出了幾分親近感。或者說,是對布蘭生出了幾分親近感。
畢竟這些年,他一直遊離在邊緣。大多數時間,低頭做着自己的事情。無論對或錯,那都是他一個人的事。即使是構建魔力網,也是各做各個的。
現在和大家一起闖出大禍,雙翼城的巫師們都是眼睛一亮。
彌補!這是大家共同的想法。首先不能讓別人知道,特別是北地內部的人知道;其次全力穩住魔力網。
哄騙和穩住北地內部,交給雙翼城就好。穩定魔力網,他們卻力有未逮。所有人都以爲這回——真完了,已經準備老實交待。
關鍵時刻,布蘭將魔力海中的力量引入到網中,暫時解了燃眉之急。
但也僅是解了燃眉之急,魔力網依然在崩潰邊緣徘徊。布蘭是真急了,雖然口氣仍舊很大,行動上卻越來越冒險。
她也是很久以後纔想明白,布蘭與他們是不同的。
如今布蘭如同一棵沒有樹冠的古樹,深深紮根在海中。所有人都知道,從今往後他再也沒有脫離的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