塔姆薩盧城中,里約爾.伊凡諾夫正摩挲着下巴,這個矮墩墩的胖子顯然發現了新大陸,如今的塔姆薩盧城中,拉西亞皇族的眼線,似乎是他最大。儘管如今斯拉夫帝國的眼線身份已經被泰格.豪斯知道,但是伊凡諾夫卻是十分的鎮定,家族對他的看重,也因爲奇科夫的西行變得越發的讓人捉摸不透。這年頭,誰也不知道誰是否會突然因爲一個小人物就爆發起來。
而這位不知道多少旁系庶出的伊凡諾夫家族成員,此刻的重要性,似乎隱隱有崛起爆發的感覺。這斯拉夫人的家族,也開始變得不平靜起來。
“奇科夫?”
里約爾.伊凡諾夫嘴裡喃喃,皺着眉頭,像一頭老狐狸,小鬍子抖擻了兩下,顯得極爲滑稽,卻始終不離開那番高深莫測的表象。肥碩的身軀扭動了一下,終於換了一個比較舒服的姿勢思考。伊凡諾夫半個身子都填滿了椅子,旁邊的熱茶早就涼了。他知道奇科夫是個什麼樣的人,這位曾經是皇帝陛下駕前侍衛的戰士,名聲雖然在民間不重要,可是貴族圈子裡,都知道這個十五級的戰士是個什麼樣的人。
就血統而言,拉西亞的家族會議能夠讓他旁聽,也足以肯定了他和皇室的關係不一般,再加上他曾經有五次救駕的豐功偉績,整個帝國都應該感激這個男人爲皇帝陛下抵擋了三次超級強悍的刺殺,而另外的兩次,這個男人提前將威脅消滅在了搖籃中。
“皇帝難道這麼看重塔姆薩盧的變得?還是說,皇帝和議會只是認爲愛沙尼亞地區的動亂,是一種機會?”想的事情太多,里約爾.伊凡諾夫頭疼地敲了敲腦袋,然後長長地吐了一口氣,輕輕地拍了一下椅子的把手。
啪的一聲,像是想到了什麼,卻隱隱約約始終沒有抓牢,這讓矮胖的管家有些抓狂,心中暗道:泰格.豪斯那個傢伙,真是讓人大吃一驚啊。
他像是唏噓什麼,欸乃一聲,隨後竟然一言不發地閉上眼睛,似乎睡了過去。
僕人們在外面打掃着院子,整個院子安靜的像是沒有人煙一樣。若不是時而還有偌大的梧桐葉子從天而降,僕人手中的掃把仍舊窸窣窸窣地掃着,恐怕真是以爲這是一個沒人住的院落。
“啊……難道說,這是皇帝陛下的一種試探?”
拉西亞的皇族儘管都尚武好鬥,國民又是極爲彪悍,但是並不意味着這個帝國就是一羣頭腦簡單四肢發達的白癡。權力的鬥爭,自然也讓皇帝和貴族們樂此不疲,這種看不到的廝殺,往往比戰爭還要血腥並且讓人熱血沸騰。
政客們的樂趣,大抵上就是在一片人爲創造的看不見的遊樂場上,戲耍着一大羣不知道該不該被稱爲綿羊的臣民,這就是遊戲。
沒有伊凡,沒有拉西亞……
這真是一句大逆不道的話啊。
伊凡諾夫家族儘管功勳彪炳,卻並不代表他們能夠替代這個國家的皇族,有時候,一想到這句話,伊凡諾夫的人或是自傲又或是害怕,但是不管如何,伊凡諾夫家族,還是斯拉夫的驕傲。
“管不了那麼多了,塔姆薩盧城的崛起,真的是一次絕好機會啊。”
這個死胖子緊緊地捏着拳頭,驟然嚴肅起來,神奇無比的激動,像是決定了什麼重要的事情,滿臉的奮鬥意志。
派德城,城外,黑老虎傭兵團的三個大隊陣列在前,早就被馬老大訓話完畢的三個大隊總計一千五百人將作爲留守在派德城的維和部隊駐軍,維持派德城的治安和穩定,至於黑老虎傭兵團的招募工作,則是交給了幾個分隊長。這些大隊隊長無一不是名動一方的小強級別人物,名聲顯赫雖然說不上,但是總能報出名號讓人忌憚一二。
在這不安分的派德城,顯然一千五百人足以維持讓這個城市變得平衡起來。
人數過多,會讓包括巴特郎家族的人在內沒有安全,人數過少,那麼有時候連擺平暴亂的機會都沒有。
幾個大隊長的神情都是極爲激動,馬老大親自給他們整理好了軍裝,沒人又新配了一把極好的戰刀。這樣的做派,讓小弟們很是感動,儘管事實上馬老大這只是本能的一種行爲,他對他的每個士兵和手下,都是如此。
“我希望兩個月後我再次來到派德城的時候,你們能給我一個驚喜,一千五百人,擴充它吧!”
馬老大看着三個大隊長,笑道。
三個壯漢憨憨地笑了兩聲,這些奸猾強大的傢伙,儘管曾經人見人恨,但是如今做了馬老大的走狗,自然是爲了黑老虎傭兵團鞠躬盡瘁死而後已。很多時候,誰也講不清那到底算是什麼感情。不過……管他呢,男人哪裡有那麼多婆婆媽媽的事情,這不過是一場奮鬥而已。
如此而已嘍。
“老大。”
隊長們喚了一聲馬老大。
“嗯?還有事兒?”
轉身準備離開的馬老大停頓了一下身子,披風微微撩了一下,裹的緊緊的,彷彿怕着了涼上了身體一般。
一個隊長揉了揉鼻子,憨笑着說道:“聽說咱們又要打仗了?”
馬老大愕然,瞪了那個問話的隊長一眼,罵道:“滾!這是你該打聽的事兒嗎?王八蛋,就是有仗打,這功勞也沒你的份兒!想都別想,給老子好好守住派德城,過不了多久,就會有人來派德城鬧事兒的,到時候,你們知道怎麼做嗎?”
流氓頭子斜眼冷聲問道。
那些個小弟們頓時嘿然一笑,手掌成刀,往自己的脖子輕輕一抹,做殺人狀。
“知道就好!”
說吧,馬老大一臉嚴肅地帶着其餘的人馬,離開了派德城。
騎着黑駿馬的馬老大回首望了望偌大的派德城,冷笑一聲,對左右的沙希利和諾頓說道:“就是半年前,我們見了這個城市的領主,連打招呼的資格都沒有!”
他的馬鞭遙遙一指,說不出的囂張和跋扈,臉上的冷笑和鄙夷,隨着那一聲冷哼,表現的淋漓盡致。沙希利哈哈大笑道:“這樣的事情,以後還會少嗎?”
諾頓摸了摸戰斧斧柄,接着話茬兒說道:“刀子總是要經常用了,纔會鋒利,不然,要生鏽啊。”
這三個王八蛋都是如此的讓人頭疼!
儘管這一次和派德城的巴特郎家族遭遇讓人覺得收穫意外並且頗豐,但是不管怎麼說,馬老大也隱隱地覺得自己的組織和團體有什麼東西給忽略了。直到他離開的時候,他才發現,他少了一項重要的安排。
從一開始,整個黑老虎傭兵團的發展,就根本沒有任何一個文職或者說內政人才。很多事情都是馬老大一人搞定。此刻的馬虎才發覺其實自己真的捉襟見肘。
他的手下除了打仗不怕死之外,根本就是連識字的都沒有幾個。以武夫和文盲巨多,更離譜的是,即便是他自己,也只是會說上一兩句愛沙尼亞的地方方言,很多話他甚至都聽不懂,更不用說是看了。
馬老大很清楚,這樣下去,不是問題,他必須解決這個難題。
他需要內政人才。
雖然愛沙尼亞王國是個很矬的北方小國,但是不管怎麼說,拉夫特三世還是幸運的,他有一個不錯的宰相。左相剋羅克是個不可多得的人才,整個王國的稅收和城市管理,都安排的井井有條,甚至自克羅克當上愛沙尼亞左相之後,整個王國的稅後終於停止了很多年的下滑,不僅反彈,而且讓拉夫特三世有了餘錢去念想着該如何平定納爾瓦爾了。
不過現在麼,拉夫特三世絕無可能平定納爾瓦爾,因爲泰格.豪斯在斯拉夫人的支持之下,顯然會有更多的機會,儘管這一切在此之前,根本就沒人知道。
誰都知道北方的重要性,儘管事實上不論是羅姆帝國還是斯拉夫帝國都對這個像火藥桶一般的地方沒興趣。
沒人喜歡穩定的北方,無論哪個帝國都是如此。
一個強大統一的北方,是兩大帝國都不願意看到的,地區強國的威脅程度,誰都清楚。
所以,泛斯堪的納維亞地區,就從來沒有真正統一過,儘管過去曾經有一個北方聯合王國,但是僅僅存在了幾十年就被兩大帝國你前我後的陰謀詭計給弄的分崩離析,然後誕生了如此多的小國公國。
而許多國家的世仇,也就這樣出現。
愛沙尼亞人和納爾瓦爾人本來就是同一個種族,但是在六百多年前,被人爲地分成了兩個民族,於是對立情緒一下子延續到了現在,也成爲了兩個國家戰爭不斷的導火索。
儘管兩者之間其實根本就沒有什麼大不了的仇恨,但是不論怎樣,戰爭絕對不是說停就停的。
尤其是現在納爾瓦爾人長驅直入,已經打到了愛沙尼亞王國的國都城下,愛沙尼亞王國面對着一百多年來的最強危機,他們如果國都陷入,那就是亡國的危險。
國王陛下拉夫特三世此刻才臉色大變,諸多軍隊被黑壓壓地填到了國都的周圍地區,準備和納爾瓦爾人決一死戰。
但是誰也沒有想到,國王陛下這個動作,變成了無比愚蠢的一個行爲,那將近五萬人的軍隊去解決納爾瓦爾不足三萬人的軍隊,的確是絕對穩贏,尤其還是在野外。但是誰也沒有想到,納爾瓦爾人根本就沒有打算攻打塔林城。
據說智慧一流的凱瑟琳公主殿下向他的父親建議,軍隊揮師長驅再入,一下子殺到西部,將西部對塔林城防禦戰的補給線殺了個措手不及,燒掉的糧草就足夠三萬大軍吃上半年。這個消息傳到國都,簡直就是晴天霹靂,拉夫特三世再蠢再傻逼,也知道這個消息如果被軍隊裡的士兵知道後會是什麼樣的結果,但是,如果不說,這又能瞞得了嗎?
單單靠塔林城的糧食,又怎麼可能滿足整個戰局駐軍的消耗?
人吃馬嚼,一天就是幾十萬斤的東西,這樣的速度,塔林城十幾天就要變成一座空城。
國王陛下急的宛如熱鍋上的螞蟻,但是此刻即便是克羅克左相大人,也是措手不及,根本沒有什麼良策去解決這個問題。
拉夫特三世此刻根本沒有勇氣讓軍隊去和納爾瓦爾人決一死戰,似乎此時的愛沙尼亞王國,已經到了亡國滅種的危機了。只是這個危機,來得實在是有些讓人哭笑不得的同時,還覺得國王真的是徹頭徹尾的白癡。
王國朝會的早上,秋風氣爽,本來應該是意氣風發的國王陛下,鬍子拉碴地紅着雙眼瞪着滿朝的大臣,他本想在這個早朝上獲得一些什麼好消息,只是不論他看到哪個大臣,都是慚愧地低下頭。
有人站了出來,可惜並不是什麼好消息,派德城的前鋒軍隊督察官向國王陛下稟報道:“……陛下,塔姆薩盧城的叛逆泰格.豪斯夥同他的罪惡手下,已經攻下派德城,撒耶.巴特郎爵爺,投降了。”
“什麼?!”
拉夫特三世手中的權杖驟然一鬆,如果不是及時握住,這權杖就要從手中落下,拉夫特三世原本就血紅的雙眼,此刻看上去真的像是瘋了的野牛一般。
“泰格.豪斯這個賤人——”
國王陛下毫無風度地咆哮了起來。
滿朝死寂,很顯然,這根本就不是什麼好消息。那泰格.豪斯,真的是如此彪悍嗎?巴特郎家族足足有接近兩萬人的實力,怎麼會被一個小小的塔姆薩盧流氓頭子給打敗了?但是那軍報上的簽字,也確確實實說明了問題。
很顯然,王國上下對小看塔姆薩盧的那羣瘋狗,付出了代價。這種代價,未免有些太過沉重。沉重的讓拉夫特三世變得有些承受不住了,這些年的雄心壯志,在這短短的一年之中,就消滅的乾乾淨淨,此刻的拉夫特三世,只有希望這個國家如果恢復到從前一樣就可以了。
當初若不是他猶猶豫豫放過了塔姆薩盧城,此時怎麼會讓納爾瓦爾人打的這樣抱頭鼠竄,絲毫沒有章法?若不是前後的戰局變得糜爛,又怎麼會讓大部分的軍隊回援國都?這一切,無非就是一步走錯,滿盤皆輸。
顧了這頭,難道還能兼顧另外一頭嗎?
此時的亡國大敵,不是泰格.豪斯,而是納爾瓦爾人。
納爾瓦爾人顯然獲得了極好的機會,凱瑟琳.納爾公主殿下的智慧確實令人歎服,他們聲東擊西的計策成功了,原本是和王國國都塔林城平行的一條防線,如今敞開的像是自家的後院一樣,納爾瓦爾人長驅直入,將整個西部的產量區攪和的天翻地覆,至少未來的一兩年內,愛沙尼亞王國的糧食肯定會緊張,而不是像現在這樣還能夠有如此多的糧食揮霍。
馬老大同樣接到了探子的消息,當得知這戰爭打成這個鳥樣的時候,馬老大很是驚訝地叫道:“我靠,拉夫特三世也太傻逼了吧,這種鳥命令都能下達,他是腦子被豬啃了嗎?還是門板夾的太厲害了?就算他老鳥菲尼克斯真的有三萬人馬,老子我就讓他攻城,打吧,老子只要五千人,就能將整個塔林城防的就像銅牆鐵壁,沒有五六年根本不可能打下來,而且這還是納爾瓦爾人糧草不斷的前提之下。如此局面,竟然讓防禦陣地的軍隊回到塔林城地區進行防禦戰,這他媽的是什麼狗屁軍事命令?”
“好嘛!”又看了一些簡報,馬老大更是哀其不幸怒其不爭,抖着手裡的紙頭,對諾頓說道,“諾頓你看看是不是和探子說的一樣,唉,那些個愛沙尼亞的大臣,難道都是和老鳥菲尼克斯是親戚?奶奶的,一羣傻逼都能打到塔林城去,那是不是老子現在和拉夫特三世決一死戰,個把鐘頭就解決戰鬥了?”
諾頓掃視了一下信紙上的內容,說道:“還沒這麼簡單呢,納爾瓦爾人沒有回師,而是繼續西下,拿下了三個產糧重鎮之後,燒了剩餘的糧食,那些運送糧食的隊伍,都被解決了。如今教會的人正在焚燒屍體呢?看上去,這一次納爾瓦爾人非常大膽呢。”
諾頓的話略有譏諷,自然是對納爾瓦爾人的鄙夷,在牛頭人眼中,這孱弱的納爾瓦爾人居然有這樣的膽量,真是不容易。
馬老大哦了一聲,疑惑地問道:“這不像是老菲尼克斯的個性,他不敢這麼做,如果他的膽子真有那麼大,也不會在塔姆薩盧地區吃癟之後,就放棄了約格瓦的爭奪。是的,沒錯兒,他不應該如此。”
馬虎搓着手,想着問題,問道:“菲尼克斯爲他的女兒鋪路這件事情是可以預見和肯定的,但是,這樣的政治目的,只要打的拉夫特三世提前求和就可以了,如今的局面,已經不僅僅是政治目的了。看樣子,納爾瓦爾人的胃口遠不止於此,是的,他們想要愛沙尼亞在未來幾年內都元氣大傷,這似乎並不像一個老傢伙應該有的雄心壯志。”
“老虎,你的意思是……納爾瓦爾的那個公主,似乎眼光比較高嘍?”沙希利一下子就問到了問題的重點兒。
馬老大點點頭,笑道:“哈,看樣子,這個公主還真是胃口不錯嘛!嗯,非常不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