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天晚上,顏雪染找了家氣氛不錯的餐廳,裝潢復古,卻別有風味,這種埋在深巷中的店面,老闆都是不在乎錢的,等的就是有緣人,她無意間發現這裡,今天就帶着蕭北寒一起過來。
老闆是滿族人,據說祖上就是當御廚的,做的東西十分精緻,蕭北寒頭一次來這裡,倒也適應。
“我還一直這裡的服務生,都要帶長辮子梳旗頭呢。”
蕭北寒一邊品着桂花酒,一邊對顏雪染說道:“我沾了酒,今晚你要開車了。這地方的確不錯,只是從前沒來過,菜做的也精緻,連擺盤都非常考究。”
“你是來做學問的嗎?這裡的東西這麼好吃,怎麼還堵不上你的嘴?”
蕭北寒在脣上做了個拉拉鍊的動作,示意她已經把嘴奉上了,想說什麼他聽着就是。
顏雪染這才笑笑:“我今天見了一個人,聽了一件事兒,還跟你有關係,白天想着打電話跟你說,後來還是覺得擺鴻門宴比較好。”
蕭北寒一直讓人保護着顏雪染,自然知道海嶽去過,只是……哪有人說自己設下鴻門宴的?海嶽的事兒他不想讓顏雪染知道,不過已經知道了,他也不想隱藏。
“看不出來,你報復心這麼強,對情敵下手這麼狠啊!”
蕭北寒依舊默不作聲,指了指自己的脣,顏雪染噗嗤一笑,拍了拍桌子,話裡不自覺地沾染了撒嬌的意味:“行了,裝什麼裝,趕緊說話。”
“他還夠不上情敵的稱呼,就是個小嘍囉,我是真沒放在心上。但是我不想你難受,就略施薄懲,不過看他今天這樣子,我覺得懲罰得不夠,我聽說紀舒這兩天閒着,順道去擺弄擺弄他吧。”
蕭北寒一邊喝着酒,一邊用眼神不住的瞟着顏雪染,他覺得自己沒做錯,可是到底沒徵求她的意見,這種小家子氣的行爲實在有損自己形象,可爲了老婆,什麼都顧不得了。
“你怎麼不說話,我收拾他,你心裡覺得不舒服了?”
他用調笑的口吻問這話,可不安還在心底作祟,他相信顏雪染是愛自己的,可這不代表她不曾喜歡過別人,海嶽這種渣男,沒什麼可取之處,只有那張嘴不錯,忽悠得沐家小姐一愣一愣的。
那麼,雪染……
顏雪染收斂了表情,放下手中的青花瓷勺子,瓷器碰撞的聲音悅耳動聽,可蕭北寒沒心情欣賞。
她靜靜地坐在那裡,眼簾微垂,看不清神色,頭頂的燈光灑下來,卷長的睫毛投下一絲陰影,蕭北寒似乎可以聽到沙漏的聲音,可她一直沉默。
終於,他承受不住了,包間外依舊是喧鬧的,可裡面如死寂一般,自己到底還是惹了她嗎?明明只是小懲大誡,還是讓雪染不痛快了嗎?
是吧,自己還是太在乎她了,恨不得把他身邊所有的威脅推開,把她鎖在自己的懷抱中,永遠不分開,可是他好像從未問過她,是否喜歡這溫柔的牢籠。
“雪染……,我……對不起,我沒有問過你的意見……”
蕭北寒垂頭喪氣,這“鴻門宴”弄得跟庭審現場似的,果然壓抑啊!他有些透不過氣了,說不清那股子煩悶是來自空氣還是出自心裡,他知道在他們之間自己一定是先妥協的那一個。
哪怕他覺得自己並沒有錯。
可誰讓你在乎呢,你比對方更害怕失去,所以你別無選擇。
顏雪染看他悵然若失的樣子,於心不忍,再也不想逗他玩,湊過去搭着他的肩,比了個V字,趁他發愣,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照了張相,“北寒,幹得漂亮!”
“啊?”
神逆轉啊!蕭北寒哭笑不得,雪染最近也太活潑了點,動不動就放這種大招,他那顆脆弱的小心臟怕是承受不起啊!戳了戳她的眉心,寵溺地說道:“你個小壞蛋!”
兩個人玩鬧了一陣,又各吃各的,顏雪染吃了半飽之後,忽然想起了什麼,“北寒,你該不會告訴我,那幾個相親對象,都被你整的這麼慘吧?可他們也沒找我鬧過啊。”
“有幾個是,不過不知道是我,也不知道跟你有關,那時候我做事挺小心的,也有幾個安分的,我也沒爲難人家,在他們不知道的時候幫了一把,算是送給他們的滾蛋禮物。”
“噗。”
滾蛋禮物?顏雪染被這說法逗笑,也不問那些人到底是哪幾個人,當時相親時沒有真心,到現在人都忘得差不多了。
要不是第一次相親,她就無意間得知了蕭北寒的“陰謀”,說不定還真以爲自己時運不濟呢。
“你藏得還挺深啊,那這次怎麼不藏了?”
“我都下定決心要娶你了,還藏什麼?”
不得不承認,這句話取悅了顏雪染,兩人開開心心地吃過飯,走了幾圈消消食,纔開車回家。
吳嫂正在收拾桌子,見他們進門,就放下手中的東西,笑着迎上來,“少爺、少奶奶回來了。”
“吳嫂,你忙什麼呢?”
顏雪染脫了鞋,揉了揉自己鼓鼓地肚子,這才幾天了,自己就胖成這樣了,蕭北寒該不會把自己當成豬來養吧?嗔怪地瞪了他一眼,糊了蕭北寒一臉莫名其妙。
“你們要出去吃飯也不提前說一聲,我都做好了。大傢伙剛剛吃完,正收拾東西呢。”
“咦,桌上那是什麼?”
顏雪染快速走過去,剛拿起來就黑了臉,蕭北寒看她吃癟,不由得笑出聲來,走上前搭着她的肩,“恩~岳母大人有心了,這菜譜是名家制作,我們要好好珍惜。”
老媽,你還能更陰險一點兒嗎?顏雪染以爲毀了自己那份就萬事大吉了,沒想到老媽還有後手!果然,薑還是老的辣,自己算計不過的。
“你知道這菜譜是幹什麼的嗎?”
此刻,雪染恨不得找個地縫鑽進去,老媽怎麼什麼事情都能說出口啊!還雙手奉上菜譜,給女婿補好了,要吃掉女兒是嗎?從前怎麼沒發現她這麼樂於奉獻啊!
“你說呢?”
吳嫂識趣地退下,把菜譜放回原來的位置,蕭北寒湊到雪染耳邊,動了動她通紅的耳朵,一股熱氣在耳朵上盤桓,他的脣曖昧的在鬢角移動,似觸非觸像是蜻蜓點水一般撩人。
“老婆,你喝了一週的藥,我補了一週的身,是不是應該檢驗一下成果?”
顏雪染的腰被他一碰,整個人僵了一下,不好意思地捂着臉,小聲地反駁,“我今早喝了藥,還是再等等吧。”
蕭北寒見她躲閃,又湊上去,這種幼稚的你追我趕,他竟然自得其樂,顏雪染怕他說出什麼出格的話,不敢走得太遠,他就趁機攻佔了她的腰。
額上輕輕一吻,桂花香染了溫熱,迎面而來,清新撲鼻,只是那沙啞的聲音把香氣毀得破碎支離,兩個人看起來是溫情相擁,實際上卻在博弈。
“可張大夫說可以。”
顏雪染一拳打在他胸口,不理會他的痛呼,環視了一圈,雖然覺得無地自容恨不得把他暴揍一頓,最後還是小聲地說:“你還有沒有臉啊!就差一天,你還好意思去問人家?!”
她都可以想象張大夫那種溫和又正經的回覆,完了,她以後要怎麼面對張大夫啊!
該死的蕭北寒!
“老婆,你講點理好不好?這是正常生理需求。我本來就是血氣方剛的年紀,又被你的中藥狠狠憋了那麼久,這也就算了,偏偏岳母給我的菜譜那麼詳細,成天補着,我又不是貔貅,只進不出的。”
顏雪染實在不想讓話題繼續下去,突然發現人只要從精神層面進入形體層面,都會變得相當無恥。難道以前的蕭北寒都是裝出來的?
現在這個纔是本來面目?
這些日子,蕭北寒從沒逼過她,他們刻意迴避着那晚,直到兩個人的心結漸漸解開。顏雪染知道兩個人中間一定有個死皮賴臉的,北寒願意充當這個角色已經是對自己的縱容。
可是……那晚的疼痛還在眼前,她始終無法忘記第二天自己的樣子,明明躺了那麼久,身上也擦了藥,可下牀走路還是那麼費勁,同一個身子,每個地方卻有不同的疼痛。
她皺着眉,實在不願意再經歷一次。
“雪染,怎麼不說話?你要是不願意就算了,以後日子還長,咱們有的是機會。”
蕭北寒自己找了個臺階下,攬着她的手緊了緊,汲取着她發間的味道,明明是普通牌子,只要放在這個人身上,就有了家的氣息,是啊,只要她在自己身邊就好。
“雪染,有你在的地方,就是家。無論遇到什麼事兒,我們都可以克服的。本來不想告訴你,想給你一個驚喜,可我知道你一直在擔心爺爺的事,放心吧,媽就要回來了,她可以制約爺爺的。”
“媽?”
上次見面,顏雪染還稱呼她爲阿姨,這次就變成了“媽”,或許她真的可以制約爺爺,可她憑什麼站在自己這邊呢?出於對兒子的深厚感情嗎?
“你放心,她什麼都知道,而且她相信你,確切的說,是相信爸。爸被警察帶走之前曾經跟媽說過,讓她一定要相信你。他們之間插不進去任何人,因爲爸這麼說了,媽就這麼做了。好啦,放心吧。”
她跟蕭慶安夫婦認識很久了,親眼看到了他們的情比金堅,那種毫無保留的信任跟依靠實在讓人豔羨,原來除了爲北寒鋪好路之外,爸也早就爲她打算過了。
有媽在,她的確安心不少,可她要用什麼樣的心情去面對媽呢?
或許,媽是唯一一個可以跟自己分享秘密的人了。這秘密在心頭壓了太久,幾乎把人逼瘋!
算了,順其自然,現在計劃好了,又有什麼用?命運總喜歡開玩笑。
她嘆了口氣,在他懷裡蹭了蹭,像是一隻慵懶的小貓,等他呼吸漸漸不穩,才露出奸詐的笑容,惡作劇算是得逞了吧?
“我明天有事,你給我悠着點,速戰速決。”
蕭北寒低下頭看她蘋果般的臉,峰迴路轉,竟然還有這般田地,心裡樂開了花,面上還是苦兮兮地說道:“老婆,你這要求也太損了點……”
軟語呢喃,說的是什麼,誰又知道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