弦陽的興致勃勃的講述,對戲曲唱詞音調的高談闊論,讓錦月突然明白了,爲何每次弦陽找她應付先生的功課時,會露出那副豔羨的神情,這是意識到自己不足,而產生的懊惱。
“你是否經常來着天籟小館聽戲嗎?”
弦陽錯愕的盯着錦月,她方纔因爲注意力,停留在別的事情上,所以錦月問她時,就順嘴告訴了她。如今想想,真是有些奇怪,她記得錦月從前時不喜歡這些的。
“倒也不是常來,反到是你,怎麼想起來約我到這裡了?還突然對戲劇感了興趣?莫非有什麼隱情不是?快說給我聽聽?”
錦月將眸光移到戲臺上,那戲臺上的青衣手持明亮的花槍,熟練的繞着那書生走着臺步,舉手投足,盡是風情。華麗的混腔入耳,入深谷裡的黃鶯,贏的滿堂喝彩,高聲叫好。
“人總是要變的不是嗎?只是沒想過,你對戲曲如此精通,有空多跟月講講,不求想你這樣精通,起碼可以品出個好壞來。”
錦月總不能告訴弦陽,他是因爲赫連鳴謙喜歡,纔想起來了解一下,因爲她明白只有興趣相投,纔能有話可說,才能心意相通,相互之間的關係才能保持長久,不知是不是右相的始亂終棄,她總對她跟赫連鳴謙這段情沒太大的信心。
“音律本就有相通之處,我也僅僅是懂得賞罷了,若是讓我唱出幾句來,卻是不能的。你若是喜歡,我以後可以約你常來,只怕你就不肯了。”
錦月淡淡的笑了,戲曲在天朝雖受世家追捧,但戲子卻被列入下九流的行當,甚至比青樓的姑娘還要低賤一等,她雖從不以身份論人高低,但在這個等級森嚴的的臨都成內,保持如弦陽這般,只憑技藝便可產生仰慕,卻很是少見。
“以後有機會吧,過幾天月需要離開臨都一段時間,回來再受你教誨。”
錦月回到臨都不足兩個月,卻又要離開,以前她便總是忙着,極少能有時間把她約出來,弦陽不懂,同爲相府小姐,自己怎麼就這般清閒,而且其它府門的小姐,沒有一個願意跟她親近的,錦月不在,她連能聊聊天的人都尋不到。
“你這是又要去那裡?總覺得你每天都有很多事情要忙,而我閒的都要長草了,你不在臨都,我都覺得這臨都都顯的不那麼熱鬧了。”
弦陽以手托腮,瞪着那雙無辜的鹿眼,水汪汪的望着錦月,十足的一個受了氣的小媳婦,若是那個男人看了,估摸着骨頭都要酥了去,她即是要這天上的星星,故意也有一羣人趨之若鶩的去摘,也不知這惹人憐愛的神情,她是如何練就的。
“天寒了,月近來身體不太好,有些受不住臨都的寒氣,便想去蒼靈避避寒而已,那有什麼事可忙。”
聽到蒼靈兩個字,弦陽突然興奮的坐直了身體,兩眼神采奕奕的盯着錦月,到讓錦月看的一頭的霧水,不知這剛纔還垂頭喪氣的丫頭,突然在興奮些什麼。
“原來你要去滄州呀,我也剛好要去呢,真是太好了,這樣我就不怕在哪裡一個人都不認識,否則豈不要憋壞了。”
錦月不常出門,弦陽更是,怕是她如今還未曾離開過臨都,怎麼會突然這麼湊巧,也要去蒼靈。按說這事她也就跟南宮霖提過,葉闌如今還不知情呢,更不會有其他人知曉,看來因該不是衝着她去的。
“你去滄州,左相跟夫人怎麼舍的你離開了?以往你晚回去半個刻鐘,可是就有人來崔的。”
弦陽撇了撇嘴,雙手交疊放在桌子上,又把下巴抵住手面,突然露出一種在她臉上,從來沒出現過的落寞。似乎有什麼事情困擾着她一般,錦月倒是好奇,這丫頭向來沒什麼煩心事的。
“我告訴你,你可不許笑我?”
自她們相熟起,弦陽少有事情會瞞着她,避着她,整個人都是透明的,也正是因爲這樣,少於人接觸交好的她,也忍不住想要跟這樣一個可人接近。
“你說就是,我何時笑話過你?”
此時一個丫頭上來,放置了一盤茶點,弦陽又是一驚,這幅神情,難得的引起了錦月的好奇心,這好像是躲人的架勢,什麼人這般有本事,能讓她這番懼怕。
“放心,青鸞跟朱雀都在外面守着,不會放什麼人進來的。”
弦陽依舊事趴着,只是交疊在上方的拇指翹出,咬在了齒間,惴惴不安又爲難的樣子,看着讓人有些心疼。
“我爹爹有位同窗好友,前些日子來府裡拜訪,帶了他的公子過來,恰巧那天我病着,你也知道,我一病就失了心智,正換着花樣哭鬧着我孃親,那副模樣恰好被他們看到,也不知那人怎麼回事,便莫名奇妙的喜歡了我。”
錦月的眉心跳了一下,嘴角彎了起來,其實弦陽病着的樣子,她還真是見過,像一個不懂事的孩子,迷迷糊糊的哭鬧着,需要人不停的哄着勸着,但那淚汪汪的神情,像一隻撒嬌的小貓,真是萌的人都酥了,相必那公子也是這般覺得吧。
“然後呢?”
錦月頗有興致的用手拖住了腮,靜等弦陽的下文,弦陽可憐兮兮的擡了眸子,看到錦月嘴角的笑,嘴巴翹起,有些不高興。
“自那日後,他便讓他父親跟我爹爹提了親,我爹爹當場就回絕了,誆他說我早就有了婚約,可他依舊不死心,不分晝夜在我能看到的地方守着,誰勸都不聽,還揚言要一輩子當我的護衛,我嫁人也要跟着。我現在只要看見他就心慌,你幫我想想,怎麼才能讓他死了心,不要再來纏着我。”
錦月聽絃陽說完,臉上的笑更是深了,這一個避之不及,一個窮追不捨,比臺上的戲還要精彩,弦陽看見錦月依舊在笑,卻生氣了,噘着嘴,用手指指着錦月。
“你說好不笑的。”
錦月努力收住了臉上的笑,她們自出生起,便在臨都享有盛名,後來依照過人的容貌,跟出衆的才情,更是有不少的傾慕着。但像弦陽遇到的這位,這般死心塌地,死心眼的糾纏的,到還是頭一個。
“好,我不笑便是了,所以你纔要去蒼靈避一避?”
弦陽換成了雙手捧臉,那是爹爹摯友的兒子,她不好讓朱雀用武力強行趕走他,再說他也沒有靠近過,總不能報官抓起來吧,這樣爹爹臉上也不好看。鬧不好傳揚出去,在臨都這個民風保守的地方,還不知道鬧出什麼幺蛾子呢。
“錦月,你向來聰明,快幫我想想,怎麼能避開他,偷偷的離開去蒼靈呢?”
弦陽說那公子總在不遠處跟着她,此時因該離的也不遠吧,說不準待會出去就能碰見,她還真想看看,這般執着癡情的人,長成什麼樣子。
“月幫你避開他一時倒也不難,但你總不能爲了避開他,一輩子不回臨都吧?我勸你還是親自跟他說清楚的好。”
弦陽迅速將頭搖的跟撥浪鼓似的,若是能跟那根木頭講清楚,她早就去了,那還用等到現在,被他擾的坐立不安,疑神疑鬼的。
“我試過了,沒用的。”
錦月倒不覺得,這世上哪有說不通的人,只不過方式不對而已,或者做的不夠絕。心傷透了,什麼還能放不下。顯然弦陽對他無意,情之一字,哪能勉強的來,不過這樣的事情,她不好插手。
“算了,我幫你也不是不可以,我後天就要動身了,到時候,我自然安排不驚擾他的情況下,讓你離開臨都,但離開以後的事情,我可就不管了。”
弦陽迅速的點了點頭,心中一塊大石頭總算事落了地,她突然覺得臺下那出來的花旦,都順眼很多,唱的似乎也比方纔好了一些。
“錦月,你到蒼靈打算住在那裡?”
去蒼靈這一事,是臨時決定的,聽風樓的人遍佈整個天朝,她已經着手讓人去安排了,現在弦陽問她,她倒是真說不出來,究竟是什麼地方。
“到哪裡先住客棧就好,等到物色到合適的,再做打算也不遲。”
弦陽歪了歪頭,笑眯眯的抓住了錦月的手,錦月看她那神情,估摸着又是在合計着什麼讓她爲難的事情,按說自己並不是心軟的人,怎麼到她着處處肯妥協了呢,難怪葉闌說,這丫頭天生就是來克她的。
“爹爹安排我住在一個遠房的表姑家裡,我還從來沒見過他們呢,不如錦月你跟我一起去吧,也省的我一個人無聊。”
錦月皺了皺眉,有些爲難,她去蒼靈並非只是去遊玩,確實有其它的打算。這丫頭向來好奇心中,被他瞧見了什麼,肯定要追根究底的問,那時不知到想出多少謊言誆騙她。
“我一個外人貿然跟過去,豈不是太叨擾了?“
弦陽瞪着一雙眼睛盯着錦月,手卻抓的更緊了,似乎怕錦月一收回去,便不答應她了一般,她最怕無聊了,看有個相熟的人陪她,這機會肯定不能錯過。
“不會的,爹爹說我這表姑嫁的是蒼靈的一個富商,她家可大了呢,而且她早就盼着跟我家多走動了,我爹爹寫信給她時,她還說要親自派人來接我呢,所以他們肯定不會怕叨擾的。“
在這天朝,除了根基深後的王家,其它商家的地位不是很高,攀附住一個高官,自然很多事情都會好辦許多,她明白弦陽這位遠房表姑時存了巴結的心的。
“人家是不怕你叨擾,可跟月沒關係?“
看錦月不想跟自己住在一起,弦陽從椅子上起了身,攥着錦月的手就撒嬌,一副你不答應,我就煩死你的架勢,讓錦月無奈的很。
“好錦月,我在蒼靈人生地不熟的,你若不陪着我,我豈不是無聊死了,若是你不跟我去表姑家,那我就跟着你,你去哪裡,我就去哪裡,甭想丟下我。“
錦月側目笑了,弦陽撒嬌的功底,可是修煉到登封之際的地步了,她若是不答應,這丫頭能天天賴着她。真到了蒼靈,也得三天兩頭的跑過去,若是有人追查起她的住處,怕就不妙了。
“好了,怕了你了,月答應你就是了,但你得跟月保證,月去那裡做什麼,你都不準過問。“
弦陽雙手抓住錦月的手臂,趕緊的點頭,唯恐錦月反悔了,反正在她的腦子裡,先答應再說,其它的要到了蒼靈另說,反正又沒簽字畫押的,管他呢。
“嗯嗯嗯,我保證一個字都不問。“
本來還覺得去了蒼靈那個陌生的地方,一個認識的人都沒有,會無聊死,現在有個相熟的人一起,弦陽倒是對這迫不得已去的蒼靈,有了些許期待。
“還不趕快坐下,你抓的月手臂都麻了。“
弦陽趕緊鬆了手,還在自己抓過的地方撫了撫,陪了個笑,重新坐回了座椅上,捏起一個盤子裡的糕點,塞到了口中,含糊不清的對錦月說到。
“錦月,我怎麼覺得,你最近氣色好了很多,是不是遇到什麼開心的事情,講給我聽聽唄?“
錦月的手,不自覺的扶上自己的臉頰,弦陽是在說她胖了一些吧,也不枉葉闌天天換着花樣讓廚房準備膳食。以前她心思太重,也有太多雜事擾心,總無心好好去用膳。,如今她也覺得丰韻些,似乎更好一些,看起來整個人都沒以前冷了。
“哪來的什麼開心的事情,不過是前些日子大病了一場,更是瘦的厲害,你沒看我好久沒敢出來見人嗎。最近大補一些,不過這樣也好,下次再病着了,便不會瘦的嚇人了。“
錦月看弦陽吃的香甜,也順手捏了一塊盤中的糕點,咬了一小口,覺得太過油膩,便放下了,用斯帕擦了擦手,看來她這胃口還是沒培養出來,不像弦陽,總可以吃個不停,卻依然有着曼妙的身姿體態,不知令多少人羨慕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