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復
第三日辰時,惜朝坐在朧月臺上,四周旌旗招展,鼓聲大振。淵哲春風得意地帶着部將從人羣裡走來,似乎已經將之前自己的所作所爲忘得一乾二淨。
跪拜惜朝後衆人落座,惜朝示意俊文可以開始宣讀手中的詔書了。
淵哲得意地瞥了一眼走到臺前的楚新俊文,放鬆地靠着,等着聽詔書上怎麼嘉許自己。可不出五句,卻大吃了一驚,聽得毛骨悚然!
這哪裡是什麼嘉許,詔書裡綱舉目張地羅列了自己的十大罪狀!每一條都極盡言辭,入木三分!久經戰場的淵哲一下就明白了,這哪裡是什麼設宴踐行,這分明就是要殺我的現場!
烏呼淵哲故作鎮定,大喝了一聲:“城外還有我北然五萬鐵騎,爾敢動我!”身後隨行部將齊刷刷起身,亮出兵器。
惜朝眼含怒火,堅定地看着他,用力摔碎了手裡把玩的玉器。俊文大喝了一聲:“刀斧手何在!”
朧月臺四周隱藏的斧手聞令而動,將烏呼淵哲二十餘人圍在了中間。
人羣中的副將擎軒眼看着主帥淵哲斧鉞加身,立即拉響了信號,示意城外大營。隨後擋在淵哲前面,瞬間就被幾名一擁而上的刀斧手亂刀剁爲肉泥。
城外的北然軍收到了信號,但幾乎在同一時刻,墨凌和楚新俊卿率兩族人馬對北然大營也發起了襲擊。
九死一生的險境淵哲以前也經歷過,他心裡明白,只要能夠出城回到大營,勝利的天平就會再度向自己傾斜。
養兵千日用兵一時,淵哲受傷後大喝,歇斯底里地召喚他的北然十三衛。然而,縱使這十三人千般本領,在咫尺之前仍舊是被絡奕率領的近衛軍擋住了,陷入了層層包圍。
淵哲左擋右搪,負隅頑抗。不料腳下踩到屍體,一個趔趄,被幾把明晃晃的刀槍抵住了脖子,被制服被押到了一邊。
雖然脖子不敢動了,但嘴裡不能停。看到自己的部將一個個慘死,淵哲倉皇怒罵:“你們這羣忘恩負義的狗東西!若不是本帥居中調停,你們的王庭早就完了!如今你們卻恩將仇報,不得好死!”
刀斧手照着淵哲的面部就是一記掌摑,低聲罵道:“忘恩負義?恩將仇報?你們沒殺人放火?”
淵哲被打得眼冒金星,被五花大綁了起來。
這回淵哲倒是一改剛纔的慌亂,面無懼色,開口痛罵:“鼠輩,將來我一定將爾等殺光!殺光!”
刀斧手回頭又是一記掌摑,直打得淵哲口鼻竄血,然後從衣襟上撕下一塊沾滿漢漬的破布塞在了他的嘴裡。
這兩下着實不輕,淵哲被打得幾乎昏厥了過去,被推搡着扔上了馬車,向城外駛去。
映入淵哲餘光的,是一個個在還掙扎或者已經慘死的部將,不遠處還有十三衛千瘡百孔的屍體。都是跟隨自己多年的部下,如今卻像砧板上的魚肉一樣,任人宰割,身首異處……
縱然不能開口說話,淵哲仍然目眥盡裂地瞪着後邊站在臺上、漸行漸遠的惜朝,嘴裡發出憤怒的吼叫。
看着這些屍體,惜朝露出了欣慰的表情。
城外北然大營被墨凌引軍一衝,慌亂中有一半失去了戰鬥力,剩下的一半穩住陣腳後由於羣龍無首,在包圍裡拼死抵抗,試圖等待淵哲等一干將領的到來。
隨着城中的人馬趕到,墨凌遣人將幾顆淵哲副將的人頭拋進了敵陣之中,北然士兵見了更加慌亂,連退幾步。
隨即,南朔士兵推攘着將淵哲趕到陣前,正在廝殺北然士卒見狀,逐漸停止了拼殺,驚愕地看着自己的主將。有的人立即想要上前解救,紛紛被墨凌的部下亂刀砍死。
在墨凌的高聲呵斥下,幾名北然校尉率先放下了兵器,部分士兵見狀,也開始陸續丟掉手中的武器。
見到這一幕,淵哲想要努力表達什麼,撲騰着站起身來,身後的南朔士兵上前一腳踢在了他的小腿上,淵哲又跪了下去。
放下兵器的士兵更多了,慢慢地,所有停止了抵抗。
墨凌揮了揮手,士兵迅速上前將這些人驅離到一起,隨即開始了血腥的一幕。南朔將士沒有放過這些已經放下武器的俘虜,開始了瘋狂地砍殺。
幾十年的對峙已讓他們積攢了太多的仇恨,幾個月來他們的作威作福又讓人積壓了多少怒火!
新仇舊恨,全在這一瞬間爆發,近兩個鐘頭,兩萬多名北然士兵全部躺在了血泊之中。
惜朝只是看着,呆呆地看着。
淵哲歇斯里底地掙扎,筋疲力盡後一頭杵在了地上。臉挨着地面,看着眼前的一切,一動不動,只是流淚。
待最後的北然士兵倒下,惜朝緩緩走到淵哲身邊,蹲下身來,扯掉他嘴裡的破布,平靜地說道:“這就是你想要的?”
淵哲停止了掙扎,狂笑了起來。
“你知道,你的王后臨死前說了什麼嗎?”
瞬間,惜朝像變了一個人,直起身子,在原地轉了一圈,而後迅即用腳猛地踩在淵哲臉上。
“她說了什麼!”
“扶我起來,我告訴你。”
左右甲士將他扶了起來,淵哲放聲大笑。
“你永遠都不會知道!”
縱身掙脫身邊的士兵,縱身撞在了前方屍體堆積凸出的兵刃上。